09.褚冥漾 side
「唔……」頭有點重，我甩甩頭。
「漾漾，你醒了。」藉著一點光亮跟聲音我可以知道旁邊是阿斯利安，我連忙爬起來，不過身體卻脫力的差點摔回地面，幸好阿斯利安早有準備把我拉起來。
「慢點，剛剛你怎麼突然昏過去了？」
「學、學長跟休狄呢？」眨著眼睛想找回一點真實感，可是感覺到眼角有什麼東西流下來，我驚訝的摸摸臉頰，「是眼淚，別摸了。」阿斯利安拿出一塊手帕幫我把臉擦乾淨。
「剛剛安地爾跟他們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你昏了過去……我很意外賽文竟然會一聲不響的把我們轉移到這裡，看來一些正常的術法應該能夠使用了。」很體貼的沒問我眼淚的問題，阿斯利安簡單解釋了一下我失去意識的情況。
「嗯。」剛剛夢境裡殘存的感覺仍然讓我不能自己的顫抖，我揉揉眼睛，搓了一下手。
藉由光影村的照明四周整個放大明亮起來，我看到自己身在一個比起剛剛的空曠小了很多的空間裡，稍微崎嶇一些，像是拓寬隧道的長型空間，裡面包含了不少碎石跟起伏的蕈狀岩石，旁邊可以看到一些不知道通往哪裡的隧道。
阿斯利安彈了一下手，一個陣法馬上出現，在半空中緩緩發著耀眼的光芒。
「賽文呢？」我遲疑了一下，提問。
「等等……」我看阿斯利安全神貫注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吵他，但是一起來我就注意到旁邊一股黑影，可能是剛剛太黑或是我在旁邊讓阿利學長不敢輕舉妄動。
俗話說，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不過我現在有種他可以殺死一隻妖師的預感了。
我小心的貼過去，但是在看清楚是什麼東西的時候我張大嘴巴。
「阿利學長，伊娃在這裡！！」
聽到我的驚呼，阿斯利安迅速的離開術法湊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東西也明顯愣了一下。
倒在空間的正中央的是還穿著昨晚晚宴衣服的溫柔女人，我跟阿斯利安一前一後的上前，阿利學長翻開她的眼皮檢查她的情況。
「她只是昏過去而已。」
「那就好。」我鬆了一口氣，但是抬頭看到那個離伊娃沒隔多遠的〝東西〞，我不由自主的屏息景仰。
「我想這應該就是賽文的真身。」旁邊的阿斯利安也同樣抬頭打量，我則是說不出話來。
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座塑像，渾然天成的雕像，看不出來是什麼質地，顏色是很純淨的白色完全沒有雜質，只有一雙眼睛紅得發亮，光只是擺在那邊都可以隱隱感覺到力量的存在，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老覺得他的狐狸臉看起來超級眼熟……
「稻荷神。」阿斯利安冷不防的說了一句，我愣了一下。
稻荷……對了、在日本的動畫裡面指的是狐仙……怪不得我覺得超眼熟！！那身衣服根本就像和服！！還有那麼多條尾巴！！
等等、狐狸附身到兔子身上？
「我們快去找賽文吧，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阿斯利安橫抱起還在昏迷的伊娃，我連忙點點頭跟著站起。
背後的隧道傳來一個人的緩慢踏步聲。
我聽到阿斯利安懷裡的伊娃發出呻吟，阿斯利安示意我站到旁邊去，並輕輕把伊娃放在我旁邊，我連忙喚出米納斯，緊張的跟站在前面的阿斯利安屏息以待。
從昏暗的隧道中折射出了一股亮光，隨著腳步聲慢慢的接近。
亞莫從中緩步踏出。
＊
老大，你差點嚇死我！
「等等，看起來不對勁。」阿斯利安沉聲喝道，我疑惑的多看兩眼……這次我就不敢把米納斯放下了。
亞莫搖搖晃晃的站到我們面前，原本紮的整整齊齊的銀色髮絲全部散落下來，配合他眼中發出紅色妖異的光芒……我有點想後退，可是想到我旁邊還有個昏迷不醒的大姊就只好硬著頭皮蹲在原地舉著米納斯警戒。
「是你做的？」阿斯利安錯愕的詢問，亞莫輕輕放下照明的燈光，沒有馬上回話。
「阿利學長……」看著亞莫緩緩脫下手套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我整個人毛了起來。
剛剛太緊張了沒有察覺到……但是現在看著亞莫脫下他的手套，我彷彿聞到跟整個環境裡相互呼映的淡淡臭味，尤其是在亞莫裸露出來的紅黑色手掌，那種感覺更濃厚了。
「漾漾，快點回去剛剛那個陣法前！！帶著伊娃先離開！！」阿斯利安暴喝一聲，抽出軍刀就往前朝亞莫揮去，我連忙舉起伊娃的一隻手，硬是把人架起來趕快往剛剛的角落退。
事情在一瞬間發生，亞莫徒手就抓住阿利學長的軍刀，地面突然震動一下，我帶著伊娃跌倒在地，卻驚恐的發現頭上蔓延了一塊黑影……
…不會吧！怎麼這邊也有陰影啊！！
老頭公動作比較快，已經自己動作幫我擋住後面纏上來要捲我的腳踝的黑影，我趕快拖著伊娃跌跌撞撞的往陣法衝過去，畢竟是陰影老頭公不可能抵擋太久。
等到我衝到目標旁邊我才想到，等等阿利學長，你沒說這種東西應該怎麼使用啊！！
幸好下一秒還在運作的陣法發出光芒，休狄跟學長出現站到我面前，休狄直接越過我衝上前，學長則按著我，把我推到後面去，警戒的看著又收回賽文真身底下不斷打轉的黑影。
「賽文呢？」
我搖搖頭，從我醒來就沒看到那隻黑兔，不知道是消失到哪個時空了。
「堂堂奇歐妖精，你竟然背叛你的使命。」神色不善的架隔開兩個人，休狄拉下他的手套，「阿斯利安，退後！」
「使命？」聽到這句話，亞莫出乎預料的大笑起來，「什麼使命，我連自己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還能完成什麼使命！？」
他根本就是發難，使勁渾身解數的跟休狄纏鬥在一起，完全不在乎勝負、輸贏，只是拼了命的想要傷害對手而已，看得我在旁邊著急的半死，但是也知道我不可能幫的上忙。
旁邊要抽身的阿斯利安也很狼狽，他是往後退了，但是後面等著他的是還盤據在雕像底下的黑影，在為了不傷害到賽文真身的情況下阿斯利安只好在轉彎退回到我們的戰線，學長瞇細了眼睛。
我也同樣看到了，在黑影逐漸大幅的波動下，安地爾靜悄悄的出現在雕像旁邊，倚靠在賽文身上對我們眨了一下眼睛。
「被汙染了……」
聽到細柔的聲音，我驚訝的看著悠悠轉醒的伊娃，奇歐妖精用憂傷柔軟的語氣輕輕說道，「我…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妳可以說得清楚一點嗎？」我想讓她坐回地面，但是伊娃搖搖頭拒絕我，自己挺起身軀慢慢站直。「原來……原來亞莫一直放不下……」
我還想問，但是看到伊娃的裙子開始飛揚，團團的白霧圍繞在她腳邊，我看到一隻白狐凝聚了又散，貼在伊娃腳邊輕聲嘶鳴。
學長瞥了我一眼，像是知道什麼，手腕轉了兩圈卻將幻武兵器收起。
他從懷裡掏出一顆圓形水晶，「褚，拿好它。」
我愣愣的接下，旁邊的伊娃往前兩步，我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
「如果心能夠說話，那就是咒語般的言。」
我瞪大眼睛，看著那句再熟悉不過的話從那個人的口中再一次重現。
學長彷彿在燃燒的眼睛定定的從我臉上移到伊娃身上，我看著整個脫去他溫和外表的亞莫，一招招跟休狄凌厲的對撞、分開，就跟他凌亂的銀色髮絲一樣飛舞。
看著根本就換了個人的他，我在心裡深處知道他其實不是這樣的、我認識的亞莫是很溫和的人、很為別人著想，盡心盡力的為村莊服務……
「你知道他們的起始與終結。」學長說。
『「現在，能為我們劃下句點嗎？」』伊娃回頭，柔軟的對著我微笑，我看到白狐嘶鳴著，紅色的眼睛看著我，晶潤而明亮。
我愣愣的捧著那個冰涼的晶體，連阿斯利安跟安地爾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感覺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因此而更加惶恐。
「我希望……」我吞了吞口水，聲音有點顫抖。
「我希望……七里村的村人能獲得他們的平靜，瑞德萊窟不再受陰影傾斜，逝去的亡靈們能夠安息、消失的村人能夠回家，以妖師之名祈禱……」
隨著我的一語一句，我聽到水晶開始龜裂的聲音，休狄驚訝的停下動作看著我，亞莫更是驚愕的看著與伊娃並肩站在前面的身姿，不知不覺整個空間只剩下我的聲音。
很神奇的，我完全不用思考，專注的盯著水晶，我很自然的說出最後一句話。「陰影回歸黑暗、光照重新照耀生命之地，將一切回歸原點。」
然後，水晶在我手中迅速發光加熱，整個碎裂了。
所有的事情就像在破碎的同一秒發生，我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往前撲去，牢牢的抱住了那個一臉茫然的奇歐妖精，有著七根蓬鬆尾巴的少年緊緊的抱住亞莫，然後發出光芒。
我手中的水晶碎裂後出現一條項鍊，一條有著紅色火焰的狗牌項鍊，在我還沒想起來這條項鍊是哪裡眼熟之前，它已經迅速的飛貼上了學長的額頭，橘紅色的火焰瞬間包圍學長全身。
記憶到此中斷，分不清楚是光芒包圍了所有視線還是我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的昏倒在地。
＊
回憶在我腦中飛速的播放，就好像按了快轉卻沒有停止鍵的影片一樣不斷的重複播映，我可以感覺到一下子吸收太多資訊的頭腦在叫囂著疼痛抗議，卻沒有能力阻止一幕一幕深刻重寫的記憶逐漸鮮明。
他的臉、他的聲音、他的表情。
他是我記憶拼圖的最後一塊碎片，他是連接所有記憶碎片的切割線，由此串連了所有的情感與記憶。
我知道他是我的代導學弟、他曾經住在黑館就在我隔壁的房間、他曾經拿著教科書向我求救、他曾經被鬼族追逐、他曾經參與大競技賽、他曾經跟在我身後、他曾經敲著我的房門、他曾經在我身邊安穩入睡、他曾經……
很多很多的他曾經。
我安穩的閉著眼睛，靈魂的穩定與結合只差最後一個步驟，由妖師一族與冰牙精靈一族、燄之谷獸王一族的互相配合，無殿終於能兌現他們的承諾，於精靈與獸王族之子真正安然存活的度過他的成年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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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你太緊張了啦，人活在當下就是要勇往直前！管他天皇老子照樣踩在腳底下才是稱霸天下的奧義！！』沒什麼神經的西瑞大力拍著褚冥漾的背，大力的差點讓他吐出來，我煩躁的眨眨眼剛好看到褚臉色難看的坐到另一邊，旁邊的阿斯利安注意到我的臉色，微笑著打圓場。『漾漾，不用過分給自己壓力，除了兩方的王以外還有琳婗西娜雅、扇董事跟褚巡司，你只要祈禱就夠了，心誠自然意到，自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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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張開嘴巴又閉上，最後決定垂下頭來繼續沉默，我重新闔起眼睛，聽到阿斯利安趕場的聲音，然後門關上，還給室內寧靜。
我默默的數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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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
『…咦？啊？』
不出我所料的他還在，我嘆口氣的同時睜開眼睛，看見他的黑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熠熠發光。
『過來。』我朝距離我有一段距離的他隨便揮一下手，看他雖然有點遲疑，但是仍然乖乖坐來我旁邊。
『我……』
『我說過，心比言語更重要。』我懶得聽他在那裡腦殘，『在這段旅程上，我知道你看過了許多、也成長了許多，那麼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不會不知道身為妖師一族的身分讓他在這裡受到怎樣的刁難，但是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他被莫須有的罪名欺侮……即使如此，身為我的代導學弟，他必需要學會坦然面對後，能夠無畏、堅強到足以抗衡所有困難。
『沒有誰該是被拋棄的棄子，任何的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義。』
咬了咬唇，我看著那個學弟用力的點點頭，忍不住微笑起來。
『學長……』
『我可不是特別為了誰說這句話的。』我指節略微施力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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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你知道無論是精靈或是獸王族，都只會對認定的人忠貞不渝。』
看著他吃驚的揉著被我彈紅的額頭，我滿意的勾起了唇，『所以如果你敢拒絕我的話，你就死定了。』
沒有人能逼迫妖師回答他們不願意回答的問題。
所以，正因為沒有問題的存在，我永遠失去了答案。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