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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根部的電子看板,在底層民的眼中依舊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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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紅色的霓虹燈映照著下頭暗巷中,快速行走卻沉默著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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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前,在青鳥拿到了新的面具後,她就跟著紅狐離開了綠鬣蜥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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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雨,已經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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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瞥了一眼地上的髒污水坑,努力不將它與先前那位喪命母親的血水聯想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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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離開前,青鳥向綠鬣蜥說出了自己的理想,而對方則意味深長地對青鳥吐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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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與『幸福』嗎?」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反駁道,「我勸妳放棄吧,因為這是不可能的。妳根本不曉得『和平鄉』的內幕,以及支撐著這座都市的真相。不,應該說,幾乎沒有人知道。我相信在妳了解之後,就會跟我一樣有藏身在底層、從此別過塵世的想法。套用一句電玩中我很喜歡的台詞:無知者,才是最幸福的。在這個社會中,獨善其身的人才是最大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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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整路都在思考其中的涵義,但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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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鄉的內幕與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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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不是來自大戶人家的大小姐,但好歹也是和平鄉頂層的人士之一,更別說父親曾經在議會佔有一席,而青鳥自己也差點要步上政治這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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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內幕與真相」這點,她真的一頭霧水。據她所知,如果有新的法案想要通過,或是舊的法案想申請更改,必須要經過議會半數以上的同意。這就是青鳥所知的流程,她甚至還現場看過幾次,其中並沒有什麼內幕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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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這只是「檯面上」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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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或是綠鬣蜥口中的內幕與真相根本無關政治,是由另一種青鳥壓根沒想到的「事件」所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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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陷入沉思而放慢腳步的青鳥,紅狐的步幅依舊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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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路上都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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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來說,是自從她說出「青鳥」後,對方就再也沒說話了,而且她也沒預料到紅狐會對這個詞彙產生這麼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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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紅狐容易給人沉默寡言的印象,但這一次青鳥則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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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由憤怒、悲傷與痛苦所組成的,十分陰暗的情緒。青鳥不知道為何他能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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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領著她走回底層的主幹道上。在這裡,行人多了起來,空間也相對變得擁擠,甚至到了一不小心就會撞上來者的手臂、肩膀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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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如此接近,但整條馬路上沒有任何交談聲。瀰漫於空氣中的,只有風聲、廣告的背景樂聲,還有飛艇引擎吵雜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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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隨後轉入了一條街,這條街的兩側盡是各種餐廳。大量的垃圾堆在每一家餐廳的小門前,蒼蠅隨之起舞,還有野狗用口鼻翻找又黏又濕的垃圾堆,在酸臭腐敗的食物殘渣中尋找能吃的部份,身上的毛髮因雨水與髒汙糾結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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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有野狗在這一帶覓食,所以青鳥沒有在附近看見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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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跨過垃圾推,推開其中一間餐廳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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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餐廳與其它間比起來相對大了許多,有許多客人在店內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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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觀察了一下正在吃飯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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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臉上獨一無二的面具之外,她發現幾乎每位客人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機械義肢與刺青,看來機械化在底層的盛行程度遠比中層與頂層高出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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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走到櫃台前,跟著店員說了些話。隨後,另一位應該是廚師的店員從後廚走了出來,與紅狐交談了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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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覺得很奇怪,因為這間店的店員們全都戴著一模一樣的蓋伊.福克斯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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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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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提醒她,接著就隨著店員進入了後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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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面與外頭幾乎是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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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的牆面上沒有任何壁癌,只有油煙造成的些許油汙;有個店員正在清洗髒盤子,然後將洗好的碗盤整齊堆疊;食材放在一旁的乾淨籃子中供廚師取用,乾淨的磁磚上還有著拖把剛拖過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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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頭的店員走到廚房內側的牆角,那裡放了幾台大型的機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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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青鳥看見廚師從裡面拿出冷凍的食材,所以這東西應該是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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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下來的場面卻出乎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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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與紅狐兩人打開金屬門,爬入了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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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台「冰箱」的內部,是一條狹長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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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的兩側與天花板上各有一組照明設備,讓通道內不會有缺乏亮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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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的腳步聲迴盪在細長的空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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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段距離,青鳥就會看見天花板與牆壁的夾角上裝著一台監視器,鏡頭的下方的機槍砲管閃爍著來自燈管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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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覺得,不管現在要被那位店員帶去哪裡,只要在監控螢幕後頭的人認為她是一項威脅,那她立刻就會被射成蜂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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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是,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她消失了。她會成為一具面目全非的無名屍,化為街頭垃圾的一部份,未寒的屍骨成為路邊野狗與過街老鼠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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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青鳥感覺到了背後傳來陣陣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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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頭,四位戴著相同灰色面具的彪形大漢早已悄然無聲地跟在三人身後,而且他們的手中都拿著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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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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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張地看向身旁的紅狐,但紅狐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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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提高警戒,腦海中不由得萌生了「紅狐毀約了。他們收了紅狐的錢、他們想殺掉我」的念頭,但礙於沒有逃跑空間,以及牆角的機槍,她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前進,並打算仔細研究出一條可以逃脫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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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一行人走到了一扇被鍍成白色的金屬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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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的典雅雕紋是由一個圓環與其它的幾何圖形所組成。六個扭曲的三角形像是漩渦般被吸入了雕紋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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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渦正中央,是一顆簡單的眼睛圖樣。不過與雕紋不同,這顆眼睛是用黑色的顏料畫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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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圓環的外圈,如同蕨類幼苗的扭曲線條向外擴散,像是青鳥小時候在童話書上看到的,散發著光輝的「太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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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告知出航時間、區域與目標獵物。」才剛回神,青鳥就看見店員用手中不知何時掏出的槍,指著紅狐的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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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的手立刻飛向口袋,正準備要掏出尚未展開的「羽」,卻被紅狐伸手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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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輕舉妄動。」他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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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輕輕放開緊握羽的左手,並緩慢地將手掏出口袋。她能感覺到有人的槍口已經從背後抵上了她的腰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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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紅狐的肢體語言看來,他並不害怕這種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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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偉大與病態,是相伴而生的。』」紅狐看似說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在場的所有人卻不約而同收起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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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辨認身份。」一名保鑣將一根細長的探針刺入紅狐的頸部,待手中的儀器發出鳴聲後,向店員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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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閣下。」店員向他行了個簡單的禮,接著開口,「在讓您進入大廳之前,可否先介紹一下跟在您身後的『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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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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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說「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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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新人,代號『青鳥』。」紅狐回答,聲音與動作不再如先前待在綠鬣蜥那裡時僵硬,回到了先前的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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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令人摸不透的感覺,就好比心靈也戴上一層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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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了解了。」店員回應,接著向青鳥身後的保鑣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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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轉頭看發生了什麼事,卻感覺到後頸傳來一陣細微的冰涼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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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完成,會員代號『青鳥』已登錄資料庫。」保鑣抽出探針,向店員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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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點點頭,一揮手,白色的大門向上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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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走廊的配置有著相同風格的華麗大廳,出現在青鳥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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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閣下,青鳥閣下,」店員禮貌性地頷首,「歡迎回到獵頭者公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