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我的最後一篇日記了,此時的我早已無法提起昔日妳送我的毛筆,我請兒子孫子們替我磨硯,翻開那即將迎向最後任務的日記本,很遺憾,我無法親筆寫下人生最後一天中與妳的對話,替我代筆的是我們最長的孫子,也許他的字跡及文筆與我仍有落差,但字句中的感情可是一點也不會少。
還記得那年妳在生小兒子後,即使生命已垂危,仍然奮力地張著眼睛凝視他出生時的稚臉,細聽著他誕生時的哭鬧,我緊握著你的手,緊張害怕地將大兒子、二兒子也叫來妳身旁,大兒子似乎能理解那時的狀況,一發不語地靠在妳身旁,二兒子則還在抱怨啥時才能回家吃冰,我無暇顧及二兒子也不想向他解釋什麼生死,因為我知道此分此秒我與妳的時間正在無情地逝去,妳的生命更是,可是妳卻始終保持著笑容,安慰著我,用妳那無力的手擦拭我的眼淚,說著什麼此時此刻妳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聽了後更是淚如雨下,妳一個女人家竟然讓我這男子漢大丈夫落魄成這樣,但是我對妳的愛卻不曾退轉,只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思念更深罷了。
如今我行將就木,也像妳當時那樣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身旁圍著兒子孫子們,他們個個都露出個哀傷樣,可是我卻已無缺憾,反而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沒想到,到了人生的盡頭我才了解那時妳究竟在想些什麼,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睡去的,那時妳要我再等一甲子再來,如今我完成我對妳的承諾了,兒子孫子也長大了,啊真是意外呀,窗外的陰雨也消散了呢,老天似乎也為我們的重逢感到高興呢,這漫長的等待總算到了盡頭了呢,也代表我這沒有妳的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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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87年9月4日,下午5時20分13秒,病人壽終正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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