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疼痛如針一絲絲扎入楚子焉的額頭,他忍不住痛呼出聲。2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xFxTvIz0E
方才誇口的話都讓這劇烈的疼痛打碎成塵!
他連忙咬緊唇,硬是忍耐,不願讓申蘭君瞧扁了。
然而那股痛楚隨著雄黃酒流淌在額頭上越發磨人,像是雄黃酒溶蝕入腦,讓他頭痛欲裂。
楚子焉緊蹙眉頭,握緊雙拳,呼吸急促,咬緊牙關忍耐這一波波毫不間斷的痛苦。
他的臉因疼痛漲得通紅,雙耳耳鳴,已聽不清申蘭君說什麼,只有斷斷續續溫柔的安撫聲傳入耳膜。
「申蘭君──」楚子焉喘息,咬牙低吟說:「朕快聽不見了──」
微涼的長指撫上了楚子焉的臉頰,申蘭君柔聲安撫說:「就快好了,陛下,再一下子就好了,乖──」
申蘭君溫柔的嗓音斷斷續續飄進耳裡,不知為何楚子焉心中酸澀而懷念,忍不住睜開眼。
眼前人影朦朧,楚子焉才發現眼眶蓄滿淚,只是不知道是傷痛的還是心痛。
迷迷糊糊間又聽申蘭君說:「很疼嗎?那便叫出來吧──我不會笑你的──」
「唔──」
楚子焉的情緒幾乎潰堤。他額頭上的疼痛驀地拉高至頂點,幾乎像是被人拿錐子鑿穿他的頭,讓他無力再掩飾疼痛,長嘯出聲。
「啊──」
伴隨著他撕心裂肺的吼叫,額上那塊凸起的碧綠鬃毛忽而繃緊,到處亂竄,猶如成千上萬條細如髮絲的蛆蟲蠕動掙扎。
這番劇烈撲騰動靜極大,但天可憐見,楚子焉瀕臨崩潰的痛楚,對額頭上的蠕動毫無所覺,幸運地避開了做噩夢的可能。
半炷香後,那綠毛怪物像是醉酒無力地癱軟在楚子焉的額頭上。
申蘭君見狀,放下陶甕取來一個裝滿雄黃酒的白瓷淺碟,輕輕靠在楚子焉的額頭。那坨綠毛竟緩緩地蠕動,朝淺碟前進,最後爬進淺碟,沉入雄黃酒中。
申蘭君拿了乾淨的棉巾擦淨乾楚子焉的頭臉,又擦乾剛洗滌過的墨髮,楚子焉猶然擰眉,痛得無法睜眼,只能隨申蘭君擺布。
等到那逼人心神俱裂的疼痛過去了,楚子焉有氣無力地問:「去掉了嗎?那些綠毛?」
「去掉了。只是陛下額頭上留了些傷口,得過兩天才會癒合了。」申蘭君輕聲說道,輕輕地摸了摸楚子焉的臉頰。
申蘭君的掌心微涼如玉熨去不適,楚子焉舒服地輕輕吁了口氣,沒察覺自己不由自主將頭壓向申蘭君的掌心。申蘭君微微一笑,眉眼溫柔,悄悄地讓楚子焉枕在腿上,安安靜靜地為他梳攏髮絲。
直到痛楚過去,楚子焉思緒清明些,察覺申蘭君的動作太過親暱,他不自在地擺擺手,擋開申蘭君的碰觸,強自振作斜倚在羅漢榻上,啞聲令道:「讓朕看看那些綠毛。還有,手鏡拿過來。」
申蘭君懸在空中的手輕輕地握起,垂了下來,低聲應道;「是。」
接過申蘭君端來呈滿雄黃酒的淺碟,楚子焉低眸一瞧,愕然道:「這是什麼蟲?生得如此噁心!」
申蘭君娓娓道來,神色甚是凝重,「此物名喚綠屍蠱,長在潮濕的地下,見著血肉之軀,便會伺機依附而上。平時綠屍蠱與肌膚相觸都沒事,但要是觸及傷口便會像是茂林間的蕈絲深深紮入血肉,直到將血肉蝕盡方休。非要雄黃酒才能將之拔絲斷根。」
楚子焉倒抽一口涼氣,方才他還想著躺在土裡讓蟲咬得一乾二淨,現在可不這樣想了。
申蘭君繼續道:「綠屍蠱的幼蟲我們人眼見不到,聚集而生,相互吞噬,所以被稱為蠱,時間久了長成後,外觀看起來就像一般苔癬;然而一旦侵入血肉,三日間就會成熟。蠱孢會突破肌理開始伸展觸鬚,外觀看起來像是長了毛一般。」
「最可怖的是當綠屍蠱繁衍時會將孢籽噴散於空中,凡吸入孢籽的人會由裡而外被吃空腐爛,只剩皮囊。前幾日陛下意欲飲下的碧綠酒汁其實並不是酒,而是水裡頭長了這東西,因此臣才出手阻攔。」
倘若再遲幾日,恐怕這綠屍蠱會吃進楚子焉的腦裡──到時後神識不再,真會成為一具只會僵著身子亂跳的殭屍。
但這些話申蘭君實在無法對楚子焉說出口。
明知楚子焉肉身多年靜止,忽然死而復生,肉體看似無異狀,但仍舊不是尋常人,就該謹慎應對,但他卻因歡喜過了頭,只顧著與楚子焉調笑,怠忽職守讓楚子焉受累,實在愧對於他。
到底還是因為他仗著守陵多年,自認對陵墓的一切瞭若指掌,才輕忽了這座陵墓的特殊之處。
楚王陵之所以選址在翼望山便是相中此山靈氣薈萃,生氣盎然,是絕佳風水寶地。所有生物都會不由自主的靠近此地,而歲月可以瓦解陵墓一切防備,更別說人為的破壞。
那些詭蟲毒草就傍著盜墓賊打進深土裡面的盜洞侵入陵墓,間接害了楚子焉。
那麼多年來的等待與計畫差點就讓大意毀於一旦,想到此,申蘭君背脊發涼,狠狠地咬住唇,沉默地看著楚子焉。
楚子焉專注看著酒盞裡頭長滿茸毛的綠屍蠱,冷笑一聲,「……朕醒來時撞上棺蓋,算朕倒楣。然而那日你踢翻酒席,那盅養著綠屍蠱的酒濺了朕滿身,倒給了牠們可趁之機啊,呵呵──」
他這句話說得慢條斯理,還刻意抬眸瞟了申蘭君一眼。
瞧申蘭君聞言微震,唇瓣咬得更緊,微微透出血色,雙眸隱約閃動歉意,連雪白無瑕的臉頰都浮現赧色。
楚子焉微微瞇眼,心道申蘭君總算緊張了嗎?怕他追究了嗎?很好!
楚子焉放下酒盞,刻意舉起菱花鏡細瞧他的額頭上的傷。
他的額頭就像讓人拿針戳了幾十下,有著細細點點的血孔洞,是綠屍蠱吃蝕的傷,看來可怖且驚心,也不知道那些細孔多深,倘若那些綠屍蠱在腦子裡生長,那後果不堪設想!
「嘖嘖──」楚子焉不快地咂聲,忽而話鋒一轉,傷心地說:「朕是個武人,全身上下筋肉糾結傷痕累累,沒什麼好看,寥堪安慰的就是這張臉生得隽朗讓人稱羨,這下可破相了──變成醜八怪了──」
說完這句話,他側頭睨著申蘭君,滿眼都是譴責之色。
申蘭君讓他看得坐立不安,臉色越發蒼白,幾番唇瓣蠕動像是想解釋,楚子焉知道時機到了。
果然,申蘭君愧疚地說:「陛下,臣魯莽,讓您受難,對不起您──臣定會想法子為您去除額上傷疤──」
「呵──」楚子焉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道歉又能如何?你以為這樣就能抹消你的過失與朕所受的苦楚嗎?」
申蘭君一時語塞,胸口悶疼,囁嚅了一會兒,「要是想讓臣嘗嘗綠屍蠱的苦楚,臣也不會推辭──」
見申蘭君伸手探向酒盞,想要與楚子焉一樣染上綠屍蠱的意思,楚子焉嚇了一跳。
好在他眼明手快,廣袖一捲,將那酒盞砸碎在地,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揚聲喝道:「你瘋了不成?!若想要將功折罪,也不必以性命做為代價!朕的陵寢內有朕一個死人就夠了,並不想再添另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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