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文豪和程光從中學的時代便已經認識,正確點來說,是嵐、望星和程光。年輕時的他們,曾經經歷了一段年少輕狂的歲月。在翠盈和雲兒離開了他們後,嵐取代了望星的名字的時候,他們三人經常流連在各地的酒吧,每晚也在酒精的沉浸下渡過。
在嵐住院期間,望星在世界各地認識了一班奇人異士,開設了夢屋。每次探望嵐時,也會與嵐分享他在世界各地的奇怪故事。所以當嵐突然把自己投影為望星時,望星把自己改名為文豪,把夢屋的工作給嵐接手,自己轉為在背後操作事務所的真正決策人。
當文豪發覺嵐的思想開始完全代入了望星,他開始想出了一個讓嵐找回自我的方法,就是入夢,讓潛意識令嵐找回自我,在夢中製造嵐本來應該存在的記憶。入夢的方法其實類似催眠,或者說是更深層次的催眠。他們用了一些暗示的方法,令到入夢者在他們的控制範圍以來,不會太偏離劇本的進行。
他們曾經進行多次實驗,去測試人體在夢境裏生活的最長時間,他們找了很多希望自己寧願活在夢中的客戶,去進行這個實驗。
其中不乏很多大官貴人,他們有很多原因,為了再見死去的親人,在夢中實現現實中無法達成的夢,為了逃避現實。他們寧願付上大量的錢財,簽下死生狀,也想達到自己的目的。
船長的妻子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一個大美人,在老地方開業的初期,每天也會出現在酒吧,幫助船長招呼人客。船長經常跟人客說,他這位太太是一次他遊歷到仙境,從仙女島拐騙回來的。而每一次他的太太一聽到,也會展露出燦爛的笑容,打從心底裏笑出來。
他們兩個就像是神仙眷侶一般,每天也如影相隨。船長每晚也會遊走在每個人客之間,到處吹噓。船長太太便會緊隨他的身後,為他的失言到處賠不是,每晚酒吧就在笑聲裏渡過。
在某一天的晚上,老地方沒有和平時一樣趟開大門,裏面雅緻的燈光也沒有亮起,安靜得像不曾存在一般。
這種安靜持續了三個月,船長和太太這三個月在世界裏徹底消失,完全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那裏,只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已可能再沒有老地方這個老地方。
三個月後,老地方再度營業,船長變得沉默寡言,他聘請了一個女孩,幫助他處理酒吧的日常運作,而他便經過坐在吧檯裏,靜靜地觀察著酒吧的客人。
客人問起船長這三個月到了那裏,船長只是笑而不答,但自始之後,老地方已再看不到船長太太的身影。
「這是一趟很漫長的航程,」船長吸著他的煙斗,吐出了一個白色的煙圈,煙圈空氣中漫漫擴散,「我在夢舟上待了三個月,和我的太太作了一段最後的旅程。」
「我和她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她的樣子仍然和當時一樣年青,我們在那裏渡過了三個月的時光,就好像夢境一樣。」
「她得了的,是白血病。」船長如常地倒了一杯伏特卡,拿起了酒杯後想了想,然後一乾而盡。「她越來越疲倦,白皙的皮膚經常出現了深紫色的瘀斑,高燒令她的雙頰泛起了紅暈 ,她常打趣可以省卻很多化妝品的費用。」
「看著她越來越虛弱,醫生也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最後我找到了夢屋,一間可以令人夢想成真的事務所。」
「我們一同入夢,在夢境中她回復了健康的身體,甚至比生病前還年青。我們遊歷了很多不同的地方,達成了很多以前未能達到的夢想。在那裏,她再不用受到病魔的煎熬,再不怕受到世人的目光,不怕她的家人會隨時找上門爭執,不怕她真正的丈夫來糾纏,可以和她的愛人一直在一起。」
「 對,我們不是真正的夫妻。」船長稍為坐直了身子,繼續道。「我和她也有各自的家庭,我們有一段世人沒辦法接受的關係。」
「在現實世界,我們只有在老地方,才擁有真真屬於我們兩人的空間。雖然我兩也很清楚,既然我們選擇開始了我們的關係,那麼世界上很多事情,再也不能讓我們選擇。我們每天也要逃避很多事情,但很多事情我們也逃避不了。」
「這就是我們。」
「三個月後,我被夢屋的人員喚醒了。因為我的身體雖然受到他們的妥善照顧,完全沒有生命的危險。但當人長期在夢境的狀態,因為他的腦活動會不斷運作,對腦部的負荷很大,如果發現接近臨界點而沒有及時阻止,會對腦部做成不能補救的傷害。」
「當我醒來時,她已經不在了。」船長低下頭,難掩當中的悲痛,「他們說,就在入夢後的一個月,她的病情開始惡化,他們終止了入夢,把她送到了醫院,在醫生搶救下始終救不回。而他們對入夢者的監控,也在同一時間失效。」
「事後我得知,就在他們盤算是否應該終止入夢的計劃時,夢屋的主持人下了一個十分冒險的決定。」
「對,」望星拿著酒杯,向船長作了一個致敬的手勢。「我看見已經入夢的你,還帶著一個堅毅的表情,我便知道你的決心是如此的大,你的決定,根本容不下旁人去替你做。」
「我雖然不知道你在夢中的情況,但我今能做到的,就只有監示著你的健康情況,在不得不終止的時候,把你帶回現實。」
「當劇本已經不能進行時,你就在夢中享有絕對的自由,可以隨著自己的意志去進行。另一方面,我們也再不能替你防止令你思想錯亂的危險性,但我個人相信你是辦得到的。」
「也許人生需要一些冒險的精神,尤其當你面對的是你一生的所愛,我想很多世俗的顧慮已不是你的考慮因素。畢竟人生只能活一次,如果你諗為你的決定就只有一次的機會,當你已經審慎考慮,就不要再猶豫,去作你認為要去作的事,去走你需要去走的路吧。」望星在船長面前坐下,從口袋裏拿出了香煙,猶豫了一會,又把香煙放回口袋裏。「我倒很想知道,你在夢中這三個月裏,過的是甚麼生活?沒有了劇本的指引,船長夫人理應不會長時間在你的夢中出現,但我聽你說這三個月也是和她渡過。那麼,你的夢境是一個真正的夢境,還是當中有甚麼原因?」
「我十分肯定,」船長的眼角泛起了一點淚光,卻強忍著眼淚,面帶笑容地道:「那個是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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