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年二月,倭軍經朝鮮進犯東北,遼東總督陳恭率諸陸軍迎戰,卻不料倭軍冒雪衝鋒,單日連進數十里。陳恭下令拔寨後撤一百里,兵分多路伏於鄉野,待倭軍至,形成犄角之勢將其剿殺。然事卻不如陳恭所料,倭軍一至,軍司即下令屠村,不論老弱婦孺,雞犬牛羊,無一生還,就連房舍都要掘地三尺以確保無生還者。於營中,陳恭聞言,怒摔茶器,吒曰:「非人獸!」並命各路軍速歸。及歸,清點人員,原十五萬大軍如今僅剩六萬也。陳恭憤慨,宴營中諸將,躬身為之斟酒,曰:「自倭軍進犯以來,已歷一月,多少將士死異鄉,待我等歸其英骨!然數日以來,倭軍如潮流,進攻之勢不可守,朝夕之間我等必將殉命!」聽聞眾將俯而不語。
這時,一小將站出,向陳恭行禮,欲進言,然其所屬大將見之,伸手就要把他拉回。陳恭見其臉上有疤,眼中有神,昂首闊步,氣宇非凡,有大將之相,便允之。小將曰:「末將於西北方見一湖,滿湖皆冰,近來氣溫漸暖,湖冰可融,若引倭軍入踏湖面而過,湖冰俱碎,可戮其大軍。」陳恭不覺此計可行,欲退之,然小將跪曰:「末將願帶十人以為餌,行此計,殲滅倭軍。」陳恭見其大義凜然,願為之赴死,方允之。三日後,倭軍於山野見一人以為游戲,把槍間射,毀其體膚為樂,轉眼間,人已將倭軍引至湖面上,小將原先率眾人臥於冰面,促其融,湖之冰現以不堪其重,人過,俄而大批人員入水。倭軍出湖,水寒風冽,行不一里即凍死也。陳恭聞言讚其英勇,拔擢為將軍督千員,其下九人亦升也。四月中旬,霜雪俱融,陳恭命眾軍伏於山崗,待倭軍至,以弓弩射之。果大損。朝廷聞報,急調晉川、榮仙兩省兵馬以快抗倭進程,並命都指揮使李雯赴前線督戰。
李雯,字浮彩,皇帝欽命指揮使,外稱飽讀兵書,善騎射,能談天論地,問卜陰陽,又能醫傷療疾,從政治民,可謂才子也,故人皆號之仙鶴。一日,陳恭回營正欲入帳,卻瞧見李雯乘輿而來,從者十餘人,絲毫不似個武人。左右上前攔截,問道:「來者何人?」那前頭從者不由分說,掌摑其在地,怒斥道:「休得無禮!」又喚他人毆之,陳恭甲未卸而亟上前喝斥,那從人方才停手,然攔截者早已昏厥,頭破血流。陳恭亟差人將其送治。不覺間,已驚動轎中李雯,其掀廉問何不前,對曰:「一武者攔轎不讓行。」李雯曰:「與之銀兩,速通行。」從人即拿些碎銀子與之,陳恭不收,只問轎中何人。從人曰:「別不識好歹,要你收就收,哪裡還問東問西的!」陳恭曰:「若不知轎中者誰,恐不妥。說說轎中者誰?」從人曰:「既不收銀子就滾,別攔去路了,若耽了時辰,你了得嗎?」陳恭見他口氣不好,又不回應,直拔出腰間寶劍,問道:「何人?」然是時李雯覺耽擱已久,下轎親面,卻瞧見陳恭拔劍,說道:「在朝廷命官前亮劍,莫非不要命了?」陳恭曰:「你哪個官?竟敢乘轎入營!」聽陳恭如此說,李雯方才發現人現已在軍營之中,改口道:「我乃皇帝欽命都指揮使,今奉聖諭督管此營,快帶我去見見總督,我要他面交兵符。」陳恭曰:「在下正是遼東總督陳恭。」隨即請李雯入帳。
方入帳,陳恭未發話,從人即置椅請李雯入座。陳恭拿起左右遞來的茶水,喝上一口,說道:「朝廷文書在下已經看過了,想必大人定是那鼎鼎大名的仙鶴,久仰大名。」李雯捋鬍瞇眼,洋洋得意,淺笑幾聲說道:「沒想到大人竟認識我,我也只不過是一個小指揮使,並無何大才,不過既受皇令,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陳恭點頭稱是,曰:「可來,軍陣之事絕非兒戲,任何所作所為朝夕見成敗,若因言而定舉措者,敗也。若只能空談,乏於實戰者,其亦敗也,如昔之趙括。在下聽聞大人博覽兵書,好論兵法,又曾任鎮撫之事,定能剿滅倭軍,永保山河無恙。」李雯曰:「言過!言過!」語罷,陳恭取出兵符交與李雯,並緊握其手,曰:「倭軍之勢,不可以虎比擬,亦不可以百萬雄師比擬,其多遁於郊野,鮮合具,但凡見其餐飲之具必當注意,切不可恃威犯險,執意突襲,不然大敗。」陳恭囑託要事後,出帳小解。
夜,餐食間一將軍過來竊問:「李雯可信乎?」陳恭曰:「不可信。」對曰:「殺乎?」陳恭曰:「朝廷之吏不可殺。」對曰:「縱眾將士死乎?」陳恭曰:「非也。待三更之後,乘期熟睡之際,為其裹上甲冑,拋置荒野,切記萬不可殺之。」將軍應諾而去。原來這陳恭方見他時,看他倨傲弗恭,盛氣凌人,渾身都散著王侯氣,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練過兵的人,再者,與對話幾句,也不覺他讀過幾本書,甚至有些孤陋寡聞,若縱其統攝萬軍,必然潰敗,況且今日抗戰倭軍,豈能以國家安危試之?因此,即便悖旨殺官,也要保全將士,以戰倭軍。
三更時分,衛兵交班。將軍攜隊中數員面見陳恭,陳恭率群人躡手躡腳走近營帳,卻見外邊有從人護衛,將軍下令從其後,將之砍殺。二從人死。群人入帳中,來至李雯床邊。李雯正呼呼大睡,鼾聲甚響,絲毫未覺有人近之。陳擺手示意,將軍指揮小兵為其著甲,卻在互動間,李雯眠已淺,朦朧欲醒,小兵不敢動,待其沉去,復行。著甲已畢,幾人將其扛出。卻於出帳間,李雯頭撞上條樑,倏忽驚醒,只見地上從人臥血,掩氣不動,知其已死,即高呼來人。俄而百餘員著甲戴盔,持戟拿劍,將眾人團團圍住。李雯下令,立將此叛逆殺死,然無人一敢上前,只是僵在那兒。陳恭曰:「眾將士退下!」陳恭語氣平和,威嚴叢生,無人敢犯戒,逐漸退出一條路來,陳恭示意將軍趕緊去。然李雯卻掏出兵符,喝令道:「將群叛逆緝拿,不從者,軍法論處。」小兵畏死,各個向前,於心不忍間將陳恭捆縛,壓制在地。明日,李雯站上高臺,說道:「昨夜有叛逆要殺官,卻被俘獲,今日就當著眾位的面斬首,告誡各位,切不可造反,否則軍法無情。」隨即陳恭、將軍及數名小兵被帶到臺前。趁此時,陳恭高聲喝道:「浮彩你不過是個紈褲之輩,今日斬我首,明日葬汝身!我不愧對天地,你卻愧對皇上、社稷以及全天下的百姓!知否?」李雯氣憤,奪過刑者大刀,步步逼近陳恭,欲殺之。正砍下時,將軍奔出,腹部砍傷,血流瞬即而出,臺面皆紅,台下將士紛紛躁動,恐懼不安。將軍負傷倒地,奄奄一息,凝氣眼望陳恭,曰:「大人切不可義氣用事,萬事皆須以社稷、蒼生、黎民所計。」語畢,將軍亡矣。真是:
督守遼東十來載,風霜激骨雪成心。干戈突起山河盪,志氣不移戰場臨。
善任陳恭皇帝避,欽差浮彩眾人擒。莫說叛變為他意,實是忠貞不負恩。
陳恭被他濺了身血,原本那般輕生的心也就沒了,並醒悟到忠君之道並非殉身,應當以立業建功為上。陳恭面對台下將士,高聲喝道:「老夫我身上已無兵符,但聽老夫一語,今日殺我,明日死於無義,雖老夫無能,不知洋人兵械,卻知兵法,曉忠心,明是非,願歸我者立刻抓住李浮彩。」方說完,臺下將士激動,霎時想起昔日斟酒之事、談心之情、拔擢之恩,不因族異而有親疏,不因貴賤而有輕重,今日之所成豈無半分總督厚愛?又想起昨日李雯知某為滿人而無故斥之,知某家貧而胡鞭之,頓時胸上怒氣成團,憤慨至極,倏地前仆後繼要上去將李雯擒獲,以謝總督之恩惠。
眾將士逼近,李雯不敵,為擒獲。陳恭解縛。有人議殺之,陳恭止之曰:「朝廷之吏不可任殺。」下令休息三日,整頓全營,明日帶上李雯奔赴前線,棄之於爾,縱其為倭寇殺。李雯跪地,淚水鼻涕掩面,哭曰:「小的不想死,昨日之事求大人寬恕。」李雯嗑頭如搗蒜,萬不敢停歇,恐其覺誠意不足。然陳恭曰:「不可因抱歉而寬恕,若面大罪大惡之人,何以處之?」隨即陳恭下令將其帶走。
節取至我寫的章回小說,內容雖然又臭又長,但應該不會很難讀懂,如有需要部分解釋請留言,看到我一定回。
粗體字部分屬於章回小說裡面,可能會出現的格律詩,我寫的是七言律詩,平仄與對仗基本上有符合的,歡迎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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