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
圓碌迴轉生活沒有給予我時間作多餘的幻想。生活像凍華田,快樂像阿華田粉,久久不去攪拌調劑一下,自然被引力拉扯,愈發沈澱,終而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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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從人群中擠出來,好不容易把吵鬧留在侷促的車廂裡,然後目睹他被車門與擠擁擋住,與什麼社交恐懼,群眾壓力,至虛無主義,都被急急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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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在土黃色的幼沙上,身體不自覺地沉了一下。眼看四方沒有道路,杳無人煙。「喂!有人嗎?」 「…」 急切的呼喚得不到回應,看來自踏出一剎,一切將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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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送上百無聊賴的時光,倒使人渾身不自在。我踩了踩地上的泥沙,找到個比較堅固的位置,呆呆地坐在荒蕪中央,打了個哈欠,無意督到一影,仔細端看,是棵長得不亢不卑的仙人掌。四周乾涸無水,我想,總有天他要臣服於大地吧。然後我花了好一段時間觀察這奇異的物種,看來他將是沙漠裡唯一逗趣的小東西,這樣相處下來,我們也乾脆成了半個朋友。為了減去些陌生感,我給這新朋友起了一個名字,叫做「你」。 你帶著一種不討喜的綠,綠得發黑。你凶神惡煞,長滿一身尖刺,彷彿對世間一切抱著不信任,抱著懷疑,抱著不安。 我嘗試進一步接近,卻落得被刺傷見紅的下場。傲嬌的傢伙,就看能否抵住自然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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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夙至夜,果然寂靜至極。奇怪的是,朝夕之時,於如此無邊際之地,旭日居然不是從地平線之東徐徐升起。 更奇怪的是,升起的不是旭日,而是幾百顆脹鼓鼓,硬得異常的吹波膠,升到極光之高,然後如傾盤之雨般灑落大地。我想我那圓滑的腦袋,這次注定要被碰個頭破血流;雪白的皮膚,總要被擦出幾朵血花。還沒分清是現實或幻覺之際,吹波膠已應聲而破。然後頭上一陣暖,鮮味引來幾隻小蟲。將要昏睡之時,我盡力把頭一轉,生怕你受到摧殘,誰知你那嘔心的綠把小蟲拒之門外;那討厭的刺早把吹波膠通通刺穿成碎,如同琉璃,散落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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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爍石流金;寒冬臘月,雪花飄零。好不容易從昏睡中醒來,原來已經過了好些年月,你依舊挺立,而我早已心力交瘁。歷盡風霜,歷盡秋雨,再看看你那討厭的綠與刺,我才驚覺在幻象間根本沒有物理法則。幻象之間,只需要做個舒服的自己。而你早已參透一二,隨心所欲,所以刻意疏離。儘管再不討喜,你依舊是你,沒有受傷,也沒有失去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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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放下枷鎖,閉上雙目,隨然躺下。倏然感覺身體被大氣擠壓,手腳長出暗紅色的荊棘。這幻象中的傲嬌,又何嘗不可。習慣了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與寧靜後,快樂終也不再被引力拉扯,與逍遙參半,夾雜熱阿華田的香氣,滲透於肌膚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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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一步,原來任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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