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被突來的聲響驚醒,藍映華僵硬而緩慢的拿起掉在手邊的手機,按了按太陽穴,看清時間和來電者之後,接通了電話。
莊淇涵劈頭就罵,「藍映華,你到底在做什麼?小青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藍映華的火氣啪一聲被點燃,不慎耐煩的回:「什麼叫我做了什麼?這是妳對我講話的態度?」
「我他媽什麼態度?」莊淇涵很想朝著話筒尖叫,但想到房間裡哭得斷腸的柳青才剛剛睡下,只好按耐住她的怒氣,「你才什麼態度?端什麼大哥架子?真把自己當大哥?我們是小弟?不能插手你們的問題?」
不等他再回話,莊淇涵繼續罵道:「如果不喜歡的話就分手啊,一直折磨小青算什麼啊?他媽的垃圾。小青搬出來也好,她的東西我改天會去幫她拿。」
她話裡的某些字詞刺進他的耳裡,讓他沒來由的感到恐慌,他下意識的站起來,「誰准她搬出去了?叫她自己來跟我講啊!」
「你自己說出了那個門就不要再回去的,所以她才會請我去幫她拿東西。」她冷笑,質問道,「再說了,你們這半年來不都在談嗎?你有在聽嗎?你遵守了嗎?小青講了有用嗎?有用的話小青就不會跑來找我了吧?」
想起認識柳青這兩年,今天第一次看見向來堅強溫柔、注重形象的柳青,狼狽的出現在她面前,哭得像是孩童一般無助,她內心錯愕不已。在理解來龍去脈之後,則是被很深的失望侵襲。那個曾經站在他們面前,替他們擋住霸凌者的大哥,原來他也是暴力的施加者。
其實半年前柳青就曾經支支吾吾的透露過一點消息,但她還是勸柳青要和大哥好好溝通,要相信大哥的為人。她忘了他們一群人不過是一種甘願的跟隨,從藍映華留給他們追逐的背後去瞭解他……那或許根本就不是他。
如今他偉岸的背影已轟然倒塌。
回想柳青越來越勉強的微笑,和眉頭之間越發不散的陰霾,莊淇涵覺得一直相信著藍映華的她實在蠢得可以,「大哥……不,藍映華,別再來找小青了。」
她掐斷了通話,也剪去藍映華最後一縷念想。
半年後迎來大三的寒假,莊淇涵很早就規劃好會在大三的時候休學,或是以實習的名義到國外企業實習。莊淇涵順利的按照原計畫出國了。
回到莊淇涵留給她的租屋處,看著少了一個人的空間,柳青微不可察的嘆息。
「我雖然在國外,但如果妳有什麼想說的話,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傳訊息或寫信也都可以,我一定會找時間回妳的!」莊淇涵不甚安心的停頓了一下,「關於藍映華的問題也可以,我都在這裡陪妳。」
「沒事啦,妳不用擔心。」柳青溫柔的笑笑,「反正早就都沒有關係了。」
「真的……沒關係嗎?」莊淇涵很不放心的握著柳青的手。
「嗯。」她眼神堅定的微笑點頭。不是沒關係,而是沒有關係。但她不打算解釋,她希望淇涵在出國時可以沒有掛念。
這些時日,藍映華並非從她的生命中消失,而是像陌路人一般,連擦肩都不會對上眼。他似乎變成莊淇涵他們描述的,高中時期女朋友換個不停的藍映華,遠遠看見他的時候,他總是摟著其他女孩……甚至還有次,他的新女友竟然是她同系的同學。
但總是會習慣的。柳青嘲笑著無用的自己。想起當時看見他守在門口的身影,她停止了呼吸,思緒卻飛快的糾結成一團。該怎麼面對他?該和他說什麼?他……他是來找我的嗎?
但是一切都在一個女孩笑著奔進他的懷裡時變得可笑。那女孩還回頭看了她一眼,帶著一種好奇的探究。但藍映華卻是直直的往前走,甚至拍著那女孩的肩膀,要她好好看路。
其實和人住在一起還是有點麻煩,連想要哭都要小心翼翼的找時間。柳青躲在被窩裡哭著時,忍不住想。但同時她也覺得這樣的自己實在很可笑。不想讓莊淇涵擔心、不想為這些事情弄得自己憔悴,但總是忍不住為了一個早就不愛她的男人掉眼淚。
原來失戀,真的會有流不完的眼淚。明明還在一起的時候是最有資格哭的,她卻在分手之後才躲起來變成一個淚人兒。在狹小而黑暗的被窩中放聲痛哭,將悲慟悶進柔軟的枕頭裡。
但在終於又回到獨居,她早已麻木而漠然。她可以眼裡不再有他、不去觀察他的新女友、不介意別人看著她帶著悲憫或八卦的目光。她甚至可以視若無睹的從他和他女友面前走過,或者是和他的女友——那些同系的女孩——聊上兩句。
當然,不再為他暗自飲泣了,絕對不會。大三繼而大四,在畢業專題和實習裡頭團團轉,她半強迫的讓自己把目光從他的身上離開。只有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她才發現他的身影盤踞在心頭揮之不去。
眼眶泛酸,卻乾澀著沒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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