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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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不清楚過了多久，視線模模糊糊地開展後，珗籬感覺自己身上似乎無一處不冷，她揉著潮濕的臉頰才意識到自己睡著了，並且睡夢中的自己又哭了，這樣反反覆覆的哭泣，讓她不只眼睛痛，頭也悶痛不止，就像她從來想不起自己是誰一般，她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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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床上坐起身後四處張望，感覺于曦似乎並沒回來過，她仰頭看見微光透過糊紙的窗花，說明現在已經是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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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下床試圖驅散來自小腿的痠麻，接著走出推開的門，寒涼的夜風頓時拂面而至，闔上門後她的目光被雨後分外清明的月色和稀星所吸引而不住往前走。雖然光線是這樣微弱，但是一想到在現代應該看不見這麼美的天空，空氣大概也沒那麼好，也不會有如此濃郁的花香，儘管寒意猶在，她卻希望暫且就留在庭院感受著心頭難得的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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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在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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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專注於身周景致而有些忘乎所以，以至於突然一聲不屬於自己的嗓音出現時，便被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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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僵硬地捏緊微汗的掌心，小幅度地一點一點轉頭望向來人，在夜晚顯得相對顯眼的白色拱門邊緣由青磚鑲了半個圓，而其中有人施施然向她走來，她瞇著眼、努力就著稀薄的光源嘗試看清楚對方，而對方彷彿看穿了她的意圖一樣，直到走到較明亮的地方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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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綠衫被風吹得微微鼓起，深色的腰帶翻飛著，宛如隨時會遠揚而去，半綰著的髮絲在月色下閃著漆黑的光澤，看得不甚清晰的臉上似笑非笑，珗籬看著這個人，有一瞬啟唇、話語卻在喉間凝塞，路過的風乾澀得令她差點咳出來，頓時如夢方醒而又一次惶惶不安，只見對方又朝向她走了幾步，卻停在剛好的距離，她心裡不由得升起幾分感激，雖然或許只是對方不經意的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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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後，珗籬才認出對方是自己白天時遇見的鳴琴人，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著該怎麼向對方打招呼，才要躬身對方隨即輕輕擺手，也許他意識到了珗籬的緊繃，在她想好該怎麼驅散這份靜默的尷尬前，對方先開口問：「在等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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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她困惑卻又有一種被看穿心事的窘迫，但這莫名的窘迫卻又使她越加困惑，然而他並沒有回答珗籬的疑惑，只是笑了笑、抬頭看天道：「今晚夜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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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她反射性地回答後也跟著望向天空，身子放鬆了下來，隱約有種感覺，彷彿目前遇到的人當中只有這個人讓她安心，不曉得是他有意無意的作為還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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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空很澄淨的時候就會產生靈性，如果你想著某個人，它就會映照出那人的樣子。然後只要用最虔誠的心祈禱，他就會聽見你的呼喚。」他說著像老人家一樣的話，珗籬不曉得自己是不是要繼續問下去，但同時也覺得再怎麼說，問對方自己在等誰都很奇怪，她兀自猶豫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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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後，她才問了句自己也搞不清楚意思的話：「不管說什麼……都能聽到嗎？」珗籬悄悄瞅他，而他望著夜空直至失焦的眼並沒有因此轉開，只是溫柔笑著說：「閉上眼睛，誠心地禱告，你會看見該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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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對方看起來年紀只大她一些，不過所說的話卻充滿著老成淡然的指引性，珗籬還沒來得及細思意識一點又一點地脫離控制，閉上雙眼後她聽見自己說著：「あいたい……」珗籬茫然地發現自己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我想見你」，可是卻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又或者為什麼會知道這一句聽上去不像漢語的話，在她更加混亂時，他忽然輕聲道：「你在等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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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珗籬睜開眼時身邊已經沒有人了，雖然不至於覺得剛才的相遇是錯覺，卻越想越覺得奇怪，珗籬對穿越的概念很薄弱，不曉得是不是穿越就會遇到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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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舉目四望卻沒看見他所說的人，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失落，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到底是對誰說的，她希望能從對方的指引中得到一些解答，甚至抱持著一些希望，想著或許能藉此找到一些自己是誰的線索，但是當她呼出一口氣時，卻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只有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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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想到或許自己該回去了時，珗籬背後卻傳來一陣窸窣聲，激起她滿身的雞皮疙瘩，畢竟現在是晚上，而且這裡也只有幾盞不足以照明的宮燈，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聯想到她最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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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鬼魅飄忽的聲音相當應景地立刻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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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鬼啊！」珗籬無法克制地馬上逃離當場，她聽見背後有腳步聲，但腳步聲並沒有真的追上來，跫音散去後，只剩一聲因夜晚過於寂靜而相當清晰的「嘖。」，她小心翼翼地回頭偷覷，宮燈下有眼熟的藍衣，她因此猜想那可能是四皇子，心頭登時一緊，眼見對方臉色陰晴不定，她牙一咬便不顧一切地馬上跑回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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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緊棉被也沒能止住瑟瑟發抖，恐懼蠶食鯨吞著她的思緒，最後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睡去的，只是翌日刺眼的陽光刺上眼皮時，全身無力的感覺將她從頭到腳包覆得好好的，連推開棉被都相當吃力，卻有一雙手將被子壓回她身上，她仰頭看過去，嫣兒站在床頭緊抿著唇看她，隨後嫣兒重重地嘆息並離開，珗籬猜想她是要自己別起來的意思，所以珗籬便看著天花板發呆，直到六公主來了，她想至少這時要起身、否則會相當失禮，沒想到卻連六公主也要她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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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才知道自己以為的翌日，在六公主口中已是翌日的翌日了。她說珗籬前晚發高燒昏了過去，雖然早上被于曦發現並趕緊請了御醫來，但仍是今天才醒來，珗籬對這些事自然完全沒有印象，她還在迷茫時，六公主又語帶曖昧地說有一個不肯讓珗籬知道的人很關心她，但珗籬並無暇用昏沉的腦袋去多做猜想，對她來說，更在意的事情是，六公主提到于曦，然而她記得，于曦一直沒有回來，就連現在，也沒見到于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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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詢問後，六公主拿起青花瓷杯喝了口熱茶，才不感興趣似地說：「在外面跪著呢。她一直說要本宮降罪什麼的，本宮就乾脆讓她繼續跪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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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勉力起身對著六公主問：「于曦姑娘……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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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公主繼續喝著茶沒再搭理她，嫣兒則皺著眉對珗籬說：「還能有什麼？你受風寒自然是她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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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愣了愣，接著忍不住說：「不是那樣，不是于曦姑娘的錯，是我自己沒照顧好自己，跟她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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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六公主對珗籬的焦急卻視若無睹，珗籬只得自己下床，扶著牆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走出去，出到門外，只見于曦跪在地上，粉色的羅裙有些濕、跪著的地方黏著泥濘，鬆亂的髮髻落下髮絲縷縷，她一直垂著頭沒看向珗籬，只是從珗籬一到門口便說著：「請公主降罪，于曦自知照顧不周，有違主命，罪該萬死。請公主降罪。」一遍又一遍，似乎是以為來的人是六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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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走上前想扶起于曦，但自己卻先沒站穩而跌坐在于曦身前，于曦驚慌地看向珗籬，隨後更加緊張道：「請快點進去！你身體還沒好，不能再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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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沒事了，于曦姑娘，你起來、請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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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著要拉起于曦，于曦卻只是一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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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轉頭看見六公主倚在門板上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們，恐懼感爬了上來，讓她感到冰冷，但她還是強自站起走到六公主身邊，拉著六公主的衣角搖頭道：「是我自己跑出去淋雨又沒換衣服才會著涼，不是于曦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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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還在病中，沒什麼力氣的手在發抖，可是她不能什麼也不做，這一切來得太莫名其妙又突然，珗籬只知道唯一能讓于曦站起來的人就是六公主，但不管她怎麼央求，六公主只是淡淡地說：「她自己要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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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于曦似乎喃喃自語著什麼，珗籬回頭過去看時她緊握著一支髮釵正要朝胸口而去，珗籬大叫著想過去搶下她手裡的東西，卻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混著雨水的泥濘撲在臉上，瞬時，冷抽聲在周圍響起，珗籬再提不起半絲力氣，意識也跟著墜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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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姑娘？」熟悉的場景再次出現，是六公主騰給她的房間，珗籬訥訥叫著睜開眼時第一個見到的人，卻換來她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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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那麼容易受驚好嗎？讓公主擔心可是大罪！」聽她這麼說，珗籬才意識到自己又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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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不對！于曦呢？于曦姑娘沒事吧？」珗籬驚慌地拉著嫣兒的袖子問，嫣兒拍開她的手不耐道：「冷靜點，她沒死，只是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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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死？暈了？」聽見這個回答，珗籬更加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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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見她這樣，皺著眉解釋道：「髮釵被護衛搶下，而她因為二日不吃不眠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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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不眠？」珗籬像鸚鵡一樣只能重複她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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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醒，她哪敢休息啊？」嫣兒說著又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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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照顧她。」聽見她的話珗籬立刻想下床，卻力不從心地差點又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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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煩躁地扶住她道：「拜託你有點自覺好不好？她是病人，你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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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于曦她……」珗籬還想說什麼卻被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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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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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聲音傳來後不多時，四皇子便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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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立刻對他行禮：「奴婢參見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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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他隨手一揮的樣子，讓珗籬想起了六公主，心下便有些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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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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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珗籬一咬牙，又想到，于曦的事情，求四皇子是她現在僅剩的辦法，她認識的、權位比較高的，也就六公主和四皇子，而嫣兒會在這裡、會攔著她出去，想必都是六公主的意思，於是珗籬豁出去似地低頭道：「四殿下，求你、求你允許我去見于曦，好不好？」珗籬聽見他走近的腳步，只有緊張以及更加緊張，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更甚者，其實珗籬根本找不到對方幫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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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萬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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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在嫣兒出聲阻止後，四皇子只低聲問了句：「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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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有希望，珗籬將頭壓得更低說：「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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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嘆息一聲後，便問：「于曦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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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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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讓她去。」四皇子不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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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是四皇子的話，嫣兒也不敢再說什麼，回完某個地方的名字後，便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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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想道謝而抬起頭，便對上四皇子靠得太近的眼眸，她無法動彈之餘只聽見他說：「手搭在我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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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曉得他要做什麼，但是心下實在難安，唯恐對方出爾反爾只得照做，他隨即將她抱起，她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手指顫得就要抓不住他的脖子，緊張而心跳加速而欲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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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曉得四皇子是否查覺到自己的反應，只聽見四皇子低聲說：「別說話，這樣比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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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著唇手足無措，但為了于曦，她也只能硬擠出一句小聲的：「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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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珗籬彷彿看見他嘴角含笑，沒過多久他們已經離開房裡，儘管路面並不是太平，然而他也沒有因為加上珗籬的體重就走得磕磕絆絆，反而步履平穩，而且顯然比珗籬自己還快，只是珗籬想不出他非得抱起自己的理由，她以為、甚至她相信四皇子討厭自己才對，答應她的請求已經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了，現在的狀況則更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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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回想著關於四皇子的事，勉強能想出來幫自己的原因，只有那日看見疑似是他的人將于曦摟在懷裡的事，然而即便他和于曦確實有什麼，他大可自己去見于曦才對，因此這個理由也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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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左思右想仍舊抓不著頭緒時，他們已進入一間小屋，四皇子一將她放下，她馬上走往唯一的床前，床上的于曦髮髻已被散開、即使未戴有任何珠花她仍舊睡得不太安穩，珗籬握起她的手，即使她並沒有醒來，但能感受到她身上仍有溫度，她已經放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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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四皇子。」剛才未曾留意到的宮女俯下身朝四皇子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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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不認識的宮女，珗籬不曉得該怎麼見禮，便只能朝她點頭然後問：「那、那個，于曦姑娘她只是睡著了，很快會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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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宮女也不太在意珗籬禮數不周的問題，只溫婉笑道：「姑娘放心，于曦只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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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珗籬輕聲道，然後坐在床沿打算在于曦醒來前弄明白這一切，因為首先，她無法理解自己分明只是感冒罷了，並沒有什麼性命之虞，于曦何必以命相賠？二則，六公主真的有那麼在意她的病情嗎？從她醒來開始，六公主除了要她不要下床以外，不管是從表情或者作為，都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在珗籬眼中的六公主，除了百無聊賴以外，沒有其他表情，既然對六公主而言，珗籬的病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于曦的反應為什麼會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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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著實想不明白于曦非要拿簪子自殘的理由，她也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問身旁的宮女，然而來自身後的視線卻讓珗籬無法繼續思考，四皇子在讓她過來後並沒有離開，並且一直看著她，而不是于曦，這又是一件更奇怪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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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珗籬想繼續嘗試解開這些謎題，然而疲倦感卻如揮之不去的煙波繾捲上來，心裡知道在這裡睡去不好，卻還是支不住趴在床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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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因為聽見了琴聲悠揚，珗籬暗自揣測此時應該是申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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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抬起頭便看見四皇子的臉，於是她尷尬地馬上從床上爬起，長時間趴伏著的姿勢使她的腰非常僵硬，雖然身子相當痠乏，但還是勉力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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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終於醒了。」四皇子嘴角似乎噙著笑，看起來有些戲謔的意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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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四皇子而有些不解，但她剛醒而已，並不是很清醒，不小心便將毫無修飾過的疑問脫口而出：「你還沒走啊？」隨即因自己的無禮緊張起來，到底記得四皇子雖然此時應了她的請求，但他的性子不曉得何時又會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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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四皇子並沒有惱怒，只是無所謂一樣地聳肩道：「你很希望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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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那樣。」珗籬想著該怎麼表達比較好，卻明顯感受到一絲奇怪的感受在滋長，她忽然覺得，她以前是認識四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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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珗籬兀自對自己莫名的感受惶然不解時，四皇子瞥了她一眼，便輕甩了幾下帶有皺褶的長袖起身道：「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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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連挽留的餘地也未曾留下的背影，心想著自己肯定又是哪裡做錯了，雖然他一走，珗籬便感覺輕鬆了許多，然而卻又有著道不明的失落浮上心頭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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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似乎有精神多了。」守在這裡的宮女忽然笑道，珗籬轉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差點忘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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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強笑著回答：「知道于曦姑娘沒事，心情變好轉了。」隨後也想到，自己似乎過於無禮了，但此時才打招呼未免奇怪，況且實際上也並不曉得該怎麼稱呼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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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曦能有你這麼關心她，那也是她的福了。」那位宮女若有所思地低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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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她的話，珗籬心裡的愧疚情緒反而一湧而上：「並不是那樣……都是我沒好好照顧自己，才害得于曦姑娘受罪，如果我再有自覺一些的話，就不會這樣了。那全都是我的錯。」珗籬沒辦法用言語好好表達出自己的心思只得捏緊了自己的手心，怎麼也消褪不了的自責如潮一波一波襲來，儘管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使她沒有一點反應的空間，在思考為什麼六公主和于曦會這麼做以前，要不是她病倒的話這件事也不會發生，一這麼想，她便連回頭看于曦的勇氣也沒有了。要是自己能更謹慎一些就好了，她不斷在心裡這樣責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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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有哪個宮女不是代主受過，被冤枉誣陷的也不在少數，姑娘寬心吧？于曦並沒怪你。」宮女說完便低下頭，眼睛被埋藏在睫毛下的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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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于曦姑娘不怪我，可是宮女也是人啊，我沒辦法都這樣了，還用對方不怪自己來心安……」聲音在不知不覺中嗚咽起來，眼眶一模糊起來，珗籬也不曉得自己的意思能表達出幾分，儘管珗籬真的不懂，不懂這些關於尊卑的規矩，不懂六公主對人命的無所謂，也不懂于曦為何要赴死，更不懂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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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宮女也是人，不覺得這位姑娘說的，蠻有道理的嗎？夜霞。」陌生男子的嗓音突然就這麼從珗籬背後傳來，門口的光被一個一身綠衫罩著白衣的人遮擋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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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宮女原想拍上珗籬肩膀的手倏地收回去，她低喃著：「炘殿下，您怎麼來了？」隨即咬唇抓著自己的衣裳一隅，立即朝著那個人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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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稍稍皺了眉，立即令她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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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霞的朋友生病了，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他笑得溫柔，讓珗籬隱隱約約覺得他很像一個人，一個對自己十分重要的人……。然而珗籬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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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恩德，夜霞受之有愧。」名喚夜霞的宮女始終低著頭沒有正視來人，原先溫婉的嗓音也變得冰冷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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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嘆了口氣、搖搖頭，然後走向珗籬並笑著說：「這藥給你，可以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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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看著夜霞的動作，還沒想好自己該怎麼行禮就先被對方的話給定住，她困惑地問：「要給我？」並接下他手中的藥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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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一個某人的要求。」不曉得為什麼，珗籬覺得對方的笑容看起來有幾分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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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明所以的她也只能愣著望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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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方並沒有解釋，只是說道：「別讓你珍惜的人和珍惜你的人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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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聽見這句話，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卻是四皇子，她不曉得為什麼自己第一個想到他，是因為自己希望是他？或者自己只能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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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們的對話似乎結束了，夜霞急急走到他身邊低聲道：「炘殿下，您還是快回啟祥宮吧。夜霞擔心您身子受不住。」夜霞似乎原想去扶他的手卻在他發現前收回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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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起來有那麼弱不禁風嗎？」他苦笑著站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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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炘殿下，夜霞擔保不起任何萬一。」夜霞聽了對方的話，聲音並沒有因此而柔和下來，無情得不像之前還和珗籬說那些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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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走，我才走。」他的表情透著無奈，語氣也跟著淡了下來，說出的話卻像在撒嬌一樣，和他的表情完全不般配，幾乎讓珗籬以為他正拉著夜霞的袖子搖，然而夜霞卻低頭站著，規矩端正得好似一方拒人千里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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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知道了。」夜霞嘆了口氣後轉身向珗籬，並歉然笑道：「姑娘，于曦就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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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珗籬趕忙起身向她躬身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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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他們將行離去的背影，珗籬才想起剛才還沒來得及道謝：「那個……謝謝您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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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氣，有需要的話可以來啟祥宮找我。」他回過頭，嘴角牽起那種低柔的笑容，珗籬覺得自己似乎又一次把他的臉和某個人重合起來，然而在她想明白前，思緒被突然響起的聲音所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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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頭看才發覺是于曦的囈語，由於並不是很大聲，夜霞和那個人並沒有聽見，於是珗籬送他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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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她回到屋子裡後，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于曦，而有些欣慰她現在還睡著，剛才珗籬確實聽見了她說：「殿下。」這讓珗籬想起來那天在門外重合的身影，于曦和四皇子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四皇子和于曦真的是情侶，那四皇子就這樣離開，于曦知道了不是會很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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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熾殿下……其實于曦……」聽見于曦的話，珗籬放下腦中的亂糟糟的思緒，擦拭她額際汗水的手倏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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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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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珗籬才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知道四皇子的名字，知道的只有六公主的名字是水婁，和四皇子說話時，光是回應他尖銳的敵意就耗盡了時間，對方也不曾提到過自己的名字，她也沒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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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就當沒……」于曦說著說著，流下了眼淚，很痛苦地哽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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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珗籬忍不住去聽她說出口的話，卻也不住為自己根本可以說是竊聽的行為感到羞赧，她將巾子浸到水盆中清洗並擰乾，再一次擦了擦于曦的臉，而于曦伴隨著一聲抽氣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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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曦姑娘，你終於醒了。」鬆了一口氣的珗籬朝她靠近，但她卻往裡面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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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對奴婢那麼好的。于曦無法對公主交代，是奴婢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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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曦姑娘，應該是我向你道歉，我自己不小心，著了涼，卻害得你無法休息，甚至還被責罰。其實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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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真的夠了！你也是、熾殿下也是，你們能不能不要對我那麼好？我已經……受夠了。」她摀著耳、搖頭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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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于曦？」珗籬被她強烈的排斥情緒震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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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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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茫然地看著于曦受傷到幾近崩潰的表情，選擇默默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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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變成這樣？珗籬真的不懂……無力地靠在閉上的門扉，難以言喻的難過和失落狠狠襲來。她想說也許離開好了，可能等她回來時，于曦會好一些。此刻的珗籬如果繼續待著，也是什麼都做不到的，無法讓于曦的心情好轉，甚至只會使于曦更加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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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恍恍惚惚地走了一段距離後，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認得路，走到現在這個地方以前頭也一直低著、根本沒記路。珗籬看著陌生的景色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繼續往前走，卻在此時聽見了細微的琴聲，於是她朝著琴聲傳來的方向加快了腳步，不明所以的雀躍以及希望促使著她向前，彷彿這麼做就能見到某個她期待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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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珗籬真的走到那裡時，還是如同第一次見到他時一般駐足，不過這次並不是相同的理由，而是因為他身邊縈繞著和上次看來並不相同的氛圍。上次見他時，他那彷若不屬凡塵的悠然氣息，淡然卻隱約有寂寞而令人想靠近；而這次……卻是濃烈的、撕心裂肺般的痴迷，恣意披散的髮失了原先的從容，連原是山水優游的曲調也成了絕望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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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是你來了呢。」在珗籬模糊的視線中，他好似如常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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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離開琴前、走到她面前，舉起袖子溫柔擦拭她的臉，濕潤的感覺被擦掉，那是不曉得何時湧現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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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這麼地……悲傷？」又為什麼她能如此清晰地感覺到這個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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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靜靜地笑，而這卻讓珗籬感到焦慮，她拉著他的袖子問他：「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話一說出口她就趕忙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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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卻還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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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什麼都不肯說？因為我是陌生人嗎？」珗籬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說這些，只是覺得對這裡的一切都感到煩躁，接著，她忽然發現原來問題出在這裡，她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不信任她，她也沒辦法和任何一個人交心，即使是以為親近的于曦也是這樣，哪怕她想幫忙，實際上她對所有人而言，也不過是陌生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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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陌生人，是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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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小貓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困惑地望著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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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珗籬不解的樣子，他只笑道：「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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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她的頭，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被叫小貓的關係，珗籬總覺得他摸的方式很像在摸貓，但是這卻莫名讓她感到安心，接著相信他說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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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的臉忽然無預警地閃現，珗籬抓著自己的前襟喘了幾口氣，才勉強自己說出口：「那……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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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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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如果把我當朋友的話。」珗籬其實不懂自己為何這麼說，這並不像自己會說的話，然而卻覺得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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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半晌，然後笑道：「光宇，你可以這麼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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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宇，嗯、我會記著。」她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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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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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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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笑一點吧，我喜歡你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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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偷覷著他望著涼亭中的琴的眼神，像要拉回他的注意力一樣又不經大腦地開口：「那個、你也是很適合笑的。……而朋友是用來解憂的，所以你可以向我吐苦水。說什麼都可以，我們可以多聊天？」隨後便自覺語無倫次而沒敢再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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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見他的笑容凝滯了好一會兒，她才在想自己果然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光宇卻逕自走涼亭裡，並在琴前坐下，他輕輕撫著琴道：「彈一首曲子，給你聽。」珗籬的視線一直隨著他走，直到他坐正開始彈琴，珗籬才緩步走向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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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的是一首憂傷卻幸福的曲子，像是對戀慕之人緩緩吐出柔細的愛語，很溫柔、很珍惜的……彷彿可以聽見撫琴人的愛意，讓人明白他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他真正想為之鳴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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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曲畢，他緩緩啟口：「這首曲子，叫『惟君曉』，是取希望你知道的意思。但是……知道了又如何呢？他可曾正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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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忽然發覺聽了這句話後的自己在顫抖，為了他那句「他可曾正視過」，有一種被什麼抓著的感覺。珗籬覺得應該回應點什麼，卻無法從窒息感中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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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也沒在意珗籬沒有回應，只是笑了笑，彷彿先前的痛楚都是假的一般，說話的聲線已經變得正常：「有人來找你了。」又頓了頓說：「就忘了我剛才所言。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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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找我？」還沒從那異樣的感覺中反應過來，珗籬便被人抓著手。回頭看，沒想到卻是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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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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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裡做什麼？剛才那個男的又是誰？」他好像在生氣，但珗籬卻不明白他究竟在氣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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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怯怯地試著拉開四皇子的手，卻被握得更緊，被握住的手腕很疼，珗籬只能小聲回答：「我從于曦那裡出來後就迷了路，然後就遇到了光宇……光宇就是剛才那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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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是什麼關係？」好像珗籬剛剛並沒有回答到他想知道的事一般，四皇子問得更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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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四皇子的奇怪態度弄得不安，珗籬還是撿了自己不假思索的答案回應：「朋友。」但得到答案後的他臉色卻更加難看，她不由得回想自己剛剛與他的應答，卻不明白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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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聽過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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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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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想試著相信你，但看來這會兒，水婁那邊也不會有話說，是你自己辜負水婁的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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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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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從來沒聽過宮裡有人叫這個名字。」他皺著眉重申，「再問你一次，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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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朋友遭致懷疑所帶來的不滿，珗籬更用力拉他的手卻依舊是徒勞，她氣惱地吼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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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光宇，他是光宇，他不是什麼旁的人，他不是什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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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瞪著他，眼一酸淚水就莫名滑了出來，結果便一發不可收拾，上一刻還像要把她拉去大牢的人，莫名就定在當場，她趁機甩開他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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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出現是怪、是難以置信，但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啊，就這樣老是被懷疑，她只覺得委屈，況且退一步來說，就算真的要做什麼，她何必做得那麼顯眼？先是莫名其妙出現在後花園，後來反應又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行禮也不會，誰是誰也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讓自己更加顯眼，如果真的要做什麼，明明該低調行事才對。四皇子根本就莫名其妙，珗籬覺得自己怎麼樣還無所謂，但是懷疑到光宇她就是無法接受，因為光宇就是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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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來把臉埋進雙膝，眼淚怎麼也無法止住，怎麼也無力去思考萬一被追上了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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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地想起之前他誤認自己是黎雨時的情態與反差，珗籬忽然覺得也許自己純粹就是被遷怒的罷了，然而她不是黎雨……她為什麼非得接受這與自己無關的敵意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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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明明都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好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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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籬縮著身子，在腦子裡喃唸著：「我要回去，我想回去，請讓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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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終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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