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陳靖姍再次看到這片天花板時已經是二十二歲的大女孩了。 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4hENPps5X
「幽谷來了!」這是她心裡響起的劇烈警示;但陳靖姍仍舊是那平淡的臉孔,或許這種感覺過於頻繁,已經沖淡了她應有的驚訝。
她轉頭刺眼的陽光從窗戶灑了進來,蟲鳴和鳥叫交織出美麗樂章,帶來盛暑的狂想曲。她緩緩的爬起了床......她現在位在美國華盛頓州的一間便宜公寓中。
早晨九點鐘,教堂內神父正進行早晨彌撒與祈禱,教友安靜起立,排隊向父恭領聖餐。聖餐是一片圓形無酵餅,代表耶穌最後一餐所說:「你們大家拿去吃,這些食物就是我的聖體,將為你們而犧牲。」是天主教徒最接近上主的一刻。
台下直到最後一個夫人讓神父將聖餐放進她嘴裡,陳靖姍仍然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動,因為有罪的人是不能得道此份殊榮的。
端看陳靖姍相貌,她有一頭襯托白皮膚的烏黑秀髮,穿著潔白的絲綢襯衫,高挑的身子配上修線條的牛仔褲,看起來十分清秀、隨性。
彌撒結束後,有些年紀的教友們相互寒暄,有的要去哪裡聚會,有的正討論等等要去哪兒喝咖啡。陳靖姍拿起自己的背包便要離開。不過神父叫住了她。
「嗨!靖姍,還是不領聖體嗎?」雅各是個有些年紀的美國籍神父。
「是啊,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好吧,只要妳準備好了就隨時上來吧。」
「我會的!」
「對了,今早有妳的信。」神父從懷裡掏出一張潔白的信封,交到陳靖姍手上。
「梵諦岡寄來的?那可真稀奇阿。」
那封封信十分精美,邊框鑲金雕花,封蠟是一道玫瑰纏繞十字架的徽章,是非常重要的信件;陳靖姍接過拆信刀,整整齊齊的切出一條工整直線,這才拿出那張潔白無瑕的信紙。
「指派至台灣分部?」只見信件上頭寫著一份工作授權,還有玫瑰十字會的七道授權章加上聯合國授權印,這就跟徵集令一樣,是不可以拒絕的。
「我還期待是波特蘭或是喬治亞呢........」即使她這樣的學院首席,在自願上頭填上要進入十字會擔任內勤,最後也是被指派到了前線,可見現在人力有多吃緊。
「我記得妳家鄉就在台灣,怎麼看起來不大開心啊?」
「我看起來不開心嗎?」陳靖姍說。
「至少沒有很期待的樣子。」
或許是早上那個讓人不悅的警覺:也或許是記憶深排斥家鄉。說起來現在正好又到了七月,或許台灣的七月和幽谷有特別連結,這點還需要深入研究........
「雖然妳臉上隨時都寫著,我很不爽,但我還是分得出來什麼時候是有點不爽,什麼時侯是真的不爽。」
「我還以為我是開心寶寶呢。」陳靖姍露出非常假的假笑。
「如果這就是妳的笑容,那還真不敢恭維......。」神父和藹地說:「不過妳又要遠走了,妳的靈魂似乎永遠無法享受平靜呢。」
陳靖姍向前緊緊抱住了神父。「噢,神父......,這次真的會去上很久,我還感覺到一些不好的預感......。」
神父攬了回去。他大笑了兩聲,拍拍陳靖姍的背說道:「放心!妳是受主所眷顧的孩子,一定會平平安安而且功成名就的!聖誕節不要忘記寄卡片給我就好!」
「哪一年我沒有寄了?」陳靖姍開朗地笑了起來,這種少見的笑容非常的適合她。
兩人邊聊著往事,來到了教堂最近的早餐店,舒適的陽光下,陳靖姍幫雅各神父點起了香菸,自己也挾了一根,這個時候總是能推心置腹的聊著。
陳靖姍對台灣有個很片段的記憶,那時她還很小,有幾個孩子一起在黑暗的世界裡探險,有時互相幫助、有時設法躲避恐怖的事物、有時似乎要發生極為不好的事情......而那些關於不詳的記憶只有在夜深人靜時逼得她驚醒,但最後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據她的心理醫生說,那是心理的保護機制,表示當年發生的事情是她無法接受的。除了「幽谷」,這兩個字烙印在陳靖姍腦中,成為她向前邁進和探索未知的強大動力。
為此陳靖姍考進神秘的玫瑰學院,多年來試圖找尋關於「幽谷」這個神祕的地方,但她在玫瑰學學到的只有針對惡魔的對抗文方式,卻沒有找到任何關於幽谷的記載;只有新約聖經的最後一本「啟示錄」有收錄到一些片段隻字;那段提到過「亞巴頓」這個在希伯萊語裡類似幽谷的名詞;在本書第九章第一節的部分先知若望預言道:「第五位天使吹號角,我看見一個星從天落到地上,有亞巴頓的鑰匙賜給他。他開了亞巴頓,便有霧從坑裡往上冒,好像大火爐的煙;日頭和天空都因這煙昏暗了。」在片段的記憶裡幽谷確實充滿迷霧。在第三節又說道:「有蝗蟲從煙中出來,飛到地上;有能力賜給他們,好像地上蠍子的能力一樣。」似乎記憶中也有一點蟲災的影子:第四節說道:「惟獨要傷害額上沒有神印記的人。但不許蝗蟲害死他們,只叫他們受痛苦五個月。這痛苦就像蠍子螫人的痛苦一樣。在那些日子,人要求死,決不得死;願意死,死卻遠避他們。」
而亞巴頓在希伯來語的意思是無底的深淵、「幽谷」、毀滅之地或者死亡之地;也叫陰間、游靈所在之處、被詛咒之人的歸宿、邪靈、犯罪天使和惡人靈魂的居所;在那裏撒旦的手無法觸及,連天使也會失去羽翼,因為那裏滿載了上主失敗的造物,是沒有秩序的。
回到住處,陳靖姍從衣櫥搜出三大箱滿滿的論文,這些資料因為都記錄在電腦上了,所以她決定一箱一箱全都丟到街邊的回收站去。
「或許回到台灣是好的,至少我能回到故地搜尋幽谷的蹤跡。」
既有了回鄉的念頭,反正在美國也沒有重要的事物,不如就提前回去吧!她迅速拿出那卡陪伴她多年的黑色型李箱,這個大小就足夠塞下她所有家當,因為她並不是會在同一個地方駐腳很久的人,塞不下的衣服和書籍再叫聯邦快遞運送就好,短短十五分鐘她就確實清空房間,「簡單、乾淨。」就是陳靖姍的信條。 她將行李箱立起,整理一下儀容後頭也不回的就直奔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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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經過一天的舟車勞頓,她就迅速抵達台灣;平時總覺得很遠的距離,只是闔上眼睛,忽然就到了,反而有種不真實感。
陳靖姍撐起雨傘踏上自己的故鄉「基隆市」,陰鬱降雨的天空讓她回想起許多不重要的日常記憶,諸如那泛黃髒污的街景、街上飄來惡臭的魚攤販,擠滿公車站牌的乘客、公車的霉味、撐著傘的行人、泛黃髒汙的街景、永無止盡的陰天.......等。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FfI0JCCpd
即使離開這麼久,市區容貌一點也沒改變過。五零年代的屬於基隆繁榮已經走入歷史,這裡沒有工業區、沒有商業圈、更沒有百貨公司和大餐廳,甚至連行人都要擠在馬路上和汽車爭道;至從失去海運優勢的基隆就徹底沒落了; 從前的基隆市靠著海上經濟撐起繁盛的娛樂版圖,有最大的舞廳、牛肉場、迪斯可、保齡球館,美國大兵會從港口下軍艦來這裡喝酒玩女人和賭博;甚至傳說有女人為了報復美國大兵玩弄感情而在美琪酒吧放了把火,但那把火不但燒死了她自己,也陪葬了數十個無辜的酒客;而這場火災的意義卻遠不止這幾條人命,它同時也告訴著基隆市,「你們的繁榮已經要向這酒吧一樣燃燒殆盡了!」從此基隆的人潮就一路低糜到今天。
陳靖姍出生於民國七十七年,如今已經民國一百年,也就是西元二零一一年。她有記憶以來,那些撐起基隆市的文化正逐漸被名為科技的潮流鯨吞殆盡,剩下的只剩殘屋破瓦和骯髒的市容,還天天下著惱人的細雨。
陳靖姍做了班公車來到她記憶的斷點,也就是曾經的住處「東河皇居」一座蓋在山坡地的豪宅社區;至從發生「東河大火」的嚴重火災後,這裡就成了鬼城;陳靖姍手裡握著一束鮮花,陰雨濛濛的天讓這裡充滿抑鬱;只是往事漸漸浮現腦海,心理的不安與恐懼催促她該去找旅宿了。
「別進去!這裡沒什麼值得好奇的!」雖然她這麼喃喃念著,但對過去的好奇化作求知的勇氣,驅使她走進那破敗的社區大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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