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裏了!」計程車司機轉過頭來,向蔣知孝作了一個專業的笑容。
「啊!謝謝!」蔣知孝下了車,茫然望向眼前這幢玻璃大樓。
「赤坂二丁目,永田生命大樓,大概是這裏吧!」他暗忖著,徐徐走向電梯大堂。
「歡迎,這是永田生命,請問找哪一位?」接待員禮貌的說著日本語問道。
「哦,早安,這個,我找鈴木先生,鈴木翔太先生。」蔣知孝用僅懂的日本語夾雜英語說著。
「是,請稍等一下。」接待員邊行禮邊拿起電話。
不一會她便掛上電話,向他說:「鈴木先生很快下來,請在那邊等候一下。」
雖然不完全明白她說的,蔣知孝跟著她手指示的方向找個位子坐下。
大堂設計得頗簡潔,以白色雲石為主。玻璃幕牆讓陽光透進來,蔚藍天空在眼前一覽無遺。東京的天空總是蔚藍的,這是蔣知孝對這城市的第一印象。
十八年前,在同一個蔚藍的天空下,他和陸偉信來到東京。兩人都在那一年開展新的生命,只是地點各有不同。
他們在香港一所名叫京田的日資銀行一同起步工作時認識,後來蔣知孝決定放棄刻板的銀行工作,到外邊闖,做保險銷售,再生水傳銷,後來又不知怎的愛上咖啡,讀了兩個相關課程,當起咖啡師來了。
在一間小小的咖啡室待了五年,蔣知孝決定要自己當老板,和一個常來光顧咖啡室的澳門客人合作,在澳門開一間咖啡店。
至於陸偉信一直待在京田銀行,他也以為這將是他退休的地方。可惜一場金融風暴,銀行跑回老家,他也丟了工作。
人的命運很多時也不是自己可以預計,正當陸偉信在愁著找工作的時候,之前在京田銀行的日本上司欣賞他的認真和踏實,也因為總部需要多一些能操流利英語的成員,推薦他到東京來上班。
就是這樣,兩人踏上最後一次的東京之旅,在這之後,陸偉信便留在東京,而蔣知孝則會到澳門闖他的天地。
直到今天,蔣知孝仍記得那天東京的天空,是多麼的藍。
「我是鈴木,初次見面!」一個頭髮灰白的上班族,向蔣知孝微微彎身鞠躬。
「我是蔣知孝,你好!」蔣知孝忙回了個禮。
「蔣先生,請坐!」這是大堂旁的一個小咖啡茶座。
「收到你的電郵後,我也嚇了一跳!」鈴木翔太以緩慢的速度說著英語,不過水平在日本人來說,已是不錯。「偉信先生的事,已是十多年前了。他過世的時候......」
「還有一週,便剛好是十年了!」十年前的五月,蔣知孝接到陸偉信去世的消息。
「十年了,偉信先生過世,實在太可惜了!」鈴木翔太歎了囗氣。「當時我正好被派到函館那邊,也不能見他最後一面,他的喪禮也在香港舉行,我也無緣出席了。」
「當時在香港只搞了一個小型的喪禮,也只有他家人參加,我也沒有出席。」蔣知孝淡淡道。
「蔣先生和偉信先生認識很久了?」鈴木翔太問。
「我和偉信在初出來京田銀行工作的時候已經認識,距離現在也超過三十年了。」蔣知孝答。
「那為甚麼....」
「你想問為甚麼偉信死了十年,我在這時候才來找你問他的事情?」
鈴木翔太點點頭。
蔣知孝想了一下,說道:「鈴木先生,我和偉信認識雖然很久,但在十八年前,在他來日本工作之後,我沒有他太多的聯繫。當然,這之間還有些特別的情況,我在這裏也不多說了。」
「那他過世之後這十年....?」
「這十年我都忙於自己的生意,一直停不下來。鈴木先生,我在上月剛過了五十五歲的生日,人到了我這年紀,很多時會回首自己的一生,希望自己晚年無憾。若你問我這一生所願還有沒有未完成的,我只能想到一個,就是尋回我和偉信這份友誼,這份友誼在十八年前在這裡斷掉,我希望這次來到東京,知道多一些有關偉信在這裡工作和生活的情況,也填補了我和他友誼的空白。」
鈴木翔太聽後,深深吸了囗氣:「偉信先生初來東京時,我和他共事了一年,之後我也被調派到不同的分行,所以知道的也不太多,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恐怕.....。」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點奇怪,但也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知道的。拜託!」蔣知孝起身作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鈴木翔太這名字,是陸偉信知道能往東京工作後告訴蔣知孝的,應該是他在東京工作時的主要聯繫人。蔣知孝在網上搜這名字,在陸偉信工作的京田銀行裏找不到,發了電郵給五個同名同姓的日本人,最後才確認眼前這位鈴木先生。
「那時我在京田銀行的授信部工作,當上司告知我有位香港人過來工作時,這安排我也覺得非常特別。偉信先生是個十分沉著,踏實的人。當時我負責幫助他在東京安頓下來,他不多言,卻很有自己的想法,在生活上的安排很快便搞定了。」
「偉信在工作上順意嗎?」
「當時是後金融風暴年代,銀行關掉了很多海外的分行,但仍要處理這些分行的資產,把它們賣掉以維持銀行資金的流動性,這便是我們部門的工作。偉信先生在香港工作時已有這方面的經驗,也和武藤先生在香港已合作,所以在這裡適應得很快。」
「武藤先生?」
「武藤正雄先生,是偉信先生在香港工作時的上司,應該是他邀請偉信先生來東京。武藤先生現在已退休,應該回到九州佐賀的老家。」
「偉信在這裏有比較好的朋友嗎?」
「偉信先生來東京之後一年,我便被調派到北海道的旭川,之後再在函館工作,所以和他的交集也只有那麼一年。說實話,偉信先生平常很少參加我們的聚會,也不喜歡和我們下班後去喝一杯。」鈴木翔太想了想,笑道:「我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偉信先生跟我們說他在日本沒有携帶電話,所以留在銀行裏的聯絡號,也只有家中的電話,我也沒有聽說那位同事跟他比較要好。他去世的消息,也是武藤先生告訴我的。」
「那麼,有方法聯繫武藤先生嗎?」
「他之前好像給了我老家的地址,我找找發給你吧!」
「太謝謝你!另外,可以找到當時偉信在千葉的地址嗎?」
「那個地方,現在應該已住了其他人了!」
「我明白的,我只是想到周邊看一看,了解一下當時偉信生活的情況。」
「這麼多年,那邊可能已變化不少了!」鈴木翔太迷惑的望著蔣知孝,最後呼了口氣道:「那好吧!畢竟你遠道而來,你就去看看吧!尋找老朋友的足跡,想想也蠻有意思,可能我退休後也可試一下!」
「鈴木先生還有多久才退休?」
「永田生命是京田銀行的子公司,我來這裡也快四年了,可能再多做五年,我便在這退下來,到時候真的要想想怎樣過每一天的生活,哈哈!」
蔣知孝站起來:「今天實在太感謝鈴木先生!」
鈴木翔太回過禮後,向他揮了揮手:「蔣先生,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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