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月光時而掃過急奔的逃亡者,一身青衣袍隨著他的速度快速飄動著,輕鬆和煦的青染上了鮮紅血色,更添肅殺之氣。
他藉著月光不斷在黑暗樹林中穿梭,朝向記憶中村莊位置奮力奔跑著。
那裡,是他喜歡的村莊。 無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樸實而純善、過著自給生活的櫻花村, 同時也有著他所思念的她所在的櫻花村。
櫻花村在各地圖上都無跡可尋,名雖為櫻花村,村里並無櫻花,據說是為了紀念為革命的 闕櫻花 才將其村改名為櫻花村。
此處本有幾個部落和平共處,突然來了一群外邦大軍攻打佔據,中央的部落成為酋長蚩赫居住地,周遭則由三個兒子,他們分別名字是它納、翁嘎索和木彭希,在外邦族語裡的意思是破壞、滅絕、分裂,蚩赫則是創立者的意思。 三個兒子各自野心皆大,希望成為酋長,而非小部落的首長。
蚩赫亡逝後,土地最大、人力最多的它納率先攻打土地最小的木彭希,戰成後轉而攻打翁嘎索,兩人都因戰力不及它納軍而遭打入地牢,活活折磨而死。
闕櫻花是木彭希部落的族人,同時也是木彭希的戀人,木彭希知道它納遲早會殺了他,也深知自己的軍力根本無法擋下他的野心,就低調的和闕櫻花交往,因恐懼它納的威脅,兩人遲遲無法成親。
木彭希對闕櫻花感到愧疚,所以送了部落令牌同時也是首長的證明給她,自己手上拿著一個假的部落令牌,兩個令牌看似相同,都是木製長型、下方帶著流蘇,正面寫著大大一字「令」,背面則是木彭希的生辰八字。
真令牌背面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圓圈,圈裡有著「木」字,假令牌則只有木字無圈。 它納攻打木彭希村莊的前夕,木彭希將令牌交給闕櫻花,當作是他陪在她身邊,並且躲起來,不要被他的兩個哥哥發現,好好地度過餘生。
木彭希被抓住後,闕櫻花逃到它納部落裡偽裝成它納部落族人,還好,她遇上它納部落族人也是痛恨他的家庭,它納總是要成年男子為他打造新的住屋或是增加稅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些部落子民早已對它納心生怨懟不滿,便幫助闕櫻花留在部落裡,度過昏庸的五年。
五年間,闕櫻花暗自發展勢力,趁著工作時不斷地去籠絡本來在三部落的有聲望的人,再從這些人去影響更多基層的人,也細細計畫著推翻它納政權的事。
五年後,它納生辰那天,照例坐在馬上巡視部落,接受眾人的祝福。
它納聽信自己身邊的權臣之聲,認為自己真如他們所讚美的那麼好,人民皆愛戴他,身旁保護安全的侍衛比起他在當小部落首長時安排的還要少,他沒察覺這些大臣皆是闕櫻花的眼線。
繞到闕櫻花所在的部落時,安插在他身旁侍衛們悄悄的瞅向闕櫻花,見她一點頭,就拿起手上被削尖的木棒狠狠地戳進它納的馬的身體裡,馬痛苦掙扎、難逃一死,它納也被掙扎的馬給甩了下來。
五年的歡淫度日,不修行武術的他此時功力已經不如全盛時期的他。
失去平衡,加上地面上早已有人虎視眈眈,無法掙扎,只能承受在他周遭眾人的憤懣踢打,死相相當悽慘,失去掌權者,眾人便推舉闕櫻花當酋長。
但是其他部落的人不認同這決定,便起兵反抗,四年間大大小小戰爭不斷,但闕櫻花沒有遺忘該為村子打好基礎,制定了律法。
在最後一次戰爭,闕櫻花平亂準備上馬凱旋而歸,卻被反抗者逮到機會刺殺她,族人在震怒之下,將反抗者狠狠折磨至死。
雖然之後推出一位新酋長,但是眾人皆認為該是闕櫻花當首任酋長,與新任酋長討論後,將新生的部落取名為櫻花村。
闕櫻花為村莊打下和平,為村莊制定律法,卻也為守衛村莊而捐軀。
男子逐漸停下,往左邊一看,一塊有些歲月的木牌在虛弱的月光下,刻著「櫻花村」三字,他輕笑一聲,才剛放下心來,身體的異樣卻使他眉頭一皺。
方才刀上,竟然有毒!
當時為了躲避追殺,他卻一丁點也沒有察覺到。
舉起右手往左肩的穴道快速的點幾下,把毒液停住,不讓其更加蔓延擴大。
點完之後,眼前景色一晃、雙腿一軟,往地上跪去,連日以來的精神緊繃,和本就有些風寒的病體,讓他的意識支撐不住,昏厥倒地。
再次醒來,男子發現自己身於村莊。
他看著周遭的環境,若他記得沒錯,這裡是他的好友居所。
「阿琰醒啦,去告訴李大娘,阿琰醒了。」婦人端著一盆冰水進門,看見公孫琰起身而坐,便吆喝著家人去找村裡唯一的醫者李大娘。
阿琰,是男子在朋友之間的暱稱,全名 公孫 琰 ,公孫氏的義子。
「高二娘,許久不見了。」公孫琰向眼前婦人點頭打招呼,她是高陽家的二妾。
「是啊,都四年啦,從毛頭小子變成帥氣少年呢。」高二娘輕聲笑著,嘴上聊著天,手上擰著毛巾的動作也沒有停下過,擰乾後,將毛巾遞給公孫琰。「給,你自己擦身子吧,我去叫大山。」
公孫琰接下毛巾後,便低頭擦拭自己奔波一路的黏膩身子,若他沒有馬上低頭,會看見高二娘看著他,本來笑得開懷的笑容黯淡些許,但僅止於瞬間,她就轉身離去。
一會,一個有著鬍子的棕衣魁武高大男子帶著一位身穿米藍色衣裳,頭戴淺灰色頭巾的女子進到房裡。
是高家大家長高大山帶著村裡唯一的醫者李大娘走進門來為公孫琰看診。
「大山,我是怎麼進村的?」公孫琰記得自己應該是倒在村外,怎麼一醒就進到村內了?
「是我家羽梨和梓翔經過村子入口時看到你倒在村外,就跑回家叫我去帶你回來。」高大山正想揚起身子爽朗的笑幾聲,卻曲起身軀發出一聲「噢。」
原來是面癱李大娘用手肘往高大山的側腰打了下去,要高大山走開,讓她看診。
高大山捂著側腰,不好意思地走到站在門邊的高二娘身旁,沒有得到二娘的軟語安慰,只得到一陣輕柔按摩。
李大娘閉著眼睛把著公孫琰的脈,把完後開口說道:「阿琰,你身上餘毒我已經幫你清出,連日的勞累和風寒讓你精神大傷,休息一段時間,好的比較快。」
「謝謝李大娘,我知道了。」公孫琰看著眼前保養不錯,應該是年近三十有五,現在看起來像二十多歲的妙齡少女般的女子點頭表示聽見。
李大娘把完脈後就離開高家,公孫琰看到窗外夕陽斜下,照往常經驗來說,此時應是陣陣菜香傳出,可高家掌廚人卻還呆站在門邊,高二娘好像也剛剛才反應過來,立刻往廚房走去準備晚餐,房裡只剩高大山和公孫琰。
此時公孫琰才好好的看著高大山,此人怎又壯碩許多,上次見面是......四年前?
「過了四年才回來看我,說吧,這幾年玩了什麼?」 高大山坐到公孫琰身旁,高大山身形壯碩,一坐下來整張床就有些微凹陷,讓公孫琰不自覺的往高大山靠去。
「要說,有很多時間說,你家那兩個小孩呢?」把自己的身體拉回原位後對著門外看著,好像要找尋什麼。
「你沒看到嘛?在門口偷偷瞅著你哩。」高陽大山大手一拍,差點把公孫琰打下床去。
「咳咳......高大山!你謀殺啊!」公孫琰順口氣後轉頭大罵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好事正尷尬笑著的高大山,雖然他是練武之人,但是現在他身體虛弱,被這麼一打也是會內傷好不好!
四年,可以讓一個人改變,以前手勁就大,現在他的手勁更大啊!
罵完之後回頭看門口的兩個孩子,一人一邊站在門框瞅著公孫琰。
站左邊的男孩是今年15歲的高梓翔,頭髮像高二娘是略微蜷曲的黑髮,眼睛像高大山一樣明亮的單眼皮,身高和高大山一樣高,散發出的氣質內斂、儒雅。
站右邊的女孩是今年19歲的高羽梨,是高大山和他大老婆的孩子,公孫琰來的時候,高二娘就已經嫁入高家,據高大山說這孩子無一處不像她母親,烏黑亮麗的直髮、古靈精怪的個性還有一雙暖棕色的靈活大眼。
只是,羽梨這孩子小時候不是最愛在我身邊走來走去,今天怎麼不過來?公孫琰心想著。
「羽梨、梓翔,過來啊,害羞什麼?」高大山看見自家孩子不知在害羞什麼,疑惑的喊著。
只見兩個人踱步而來,高梓翔比起四年前長得更高,更加帥氣,本來稚嫩的臉已更加成熟,身穿淺藍色衣袍,看起來冰冷中還有些稚嫩害羞,頭髮永遠一頭亂,無論怎麼綁,總是有頭髮跑出。
高羽梨則身子抽高,以前微肉的身體如今是曼妙身材,烏黑亮麗的髮被她用條橘色髮帶整齊的綁在腦後,一身素雅淡橘色袍,將她的白皙肌膚襯托出來。
「怎麼兩個都躲在門後面?」公孫琰問著,他從四年前來到櫻花村就很寵這兩個孩子,尤其是羽梨。
兩個孩子都安安靜靜不說話,讓公孫琰開始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 「『砰!』」公孫琰被嚇到往後跳,雙瞳瞪向眼前的姐弟。
原來不是害羞,而要在他沒戒心的時候拍破紙袋,讓紙袋產生爆炸聲,再將他嚇到。
「哈哈哈,琰哥哥嚇到了!」羽梨笑得合不攏嘴,梓翔則是輕掩住嘴,但是眼裏的笑意還是被他看到。
「兩個小兔崽子,找死?」公孫琰發現自己被整,不怒反笑,走上前去亂揉兩人的頭髮。
「這是羽梨想的對吧?」溫和乖巧的梓翔是不會主動做這種事,應該是羽梨提的。
被點名的罪魁禍首沒有回應,只笑嘻嘻的整理自己的頭髮,終於整理完頭髮後,她微拉住公孫琰的手掌晃著,語調裡撒嬌意味濃厚。「琰哥哥,我要看舞劍!」
四年前,她可是最愛看琰哥哥舞劍弄槍的帥氣模樣。
羽梨猶記得,四年前她愛跟弟弟吵架、跟父親撒嬌,總讓家裡頭疼的少女。自從公孫琰出現後,她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跟在公孫琰旁邊看他舞劍弄槍,那認真的英姿。
公孫琰走了之後,她就自己拿著樹枝比來比去,自己玩還不夠,還跑去找村子裡最會使用武器的叔叔廖大町教她,剛開始還不肯教,可羽梨一直不斷撒嬌,還硬要高大山幫忙求情才肯教羽梨。 「嗯......等我傷好再舞劍給妳看好不好?」公孫琰閉眼沈思一下,左肩的刀傷算是最嚴重的。
要是答應她,他一定會忘記刀傷、忘情舞劍,屆時,傷口又惡化。
他可不敢挑戰李大娘,有一次舞劍舞得太忘我,傷了手臂,跑去找李大娘幫他診治,結果李大娘居然威脅他不准再因為舞劍跑來找她診治,她可是很忙。
想起那時李大娘的臉,現在公孫琰依舊渾身惡寒一陣。
聽到拒絕的羽梨,嬌容抹上一層淡淡的失望,本來很有精神的雙眸瞬間黯淡,公孫琰看到羽梨一臉失望,不自覺的輕揉她的髮絲,語氣裡帶點寵溺溫柔。
「我會在這裡待一陣子,妳一定可以看到我舞劍。」 聽到公孫琰的承諾,再怎麼失望也煙消雲散,公孫琰說出的承諾是不會被打破。
「『開飯啦!』」高二娘高聲吆喝著,吆喝完還順便大力拍掉自家的男人偷捏菜來吃的手「大山,不准偷吃。」
安慰完羽梨後,公孫琰看向一直站在兩人身後的梓翔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個。
「梓翔,羽梨要看我舞劍,那你想要什麼?」公孫琰問著,對孩子不能專寵,適時也要寵一下另一個孩子。
「我跟姊姊一樣,都喜歡琰大哥舞劍。」梓翔其實不喜歡舞劍弄槍,他比較喜歡寫寫詩、下下棋、彈彈姊姊的母親遺留下的古箏,可姊姊喜歡習武,見他沒有習武的想法就硬拉著他一起習武。
學了之後才懂姊姊為什麼喜歡玩這些刀槍,因為可以保護自己和自己想保護的人,但,他還是喜歡彈古箏。
「你們都那麼喜歡我舞劍啊?哈哈哈,那我要快點恢復了。」公孫琰笑著反牽羽梨的手,另一手勾著梓翔的肩膀一起走到餐桌邊。 一路上,都沒有人發現到羽梨羞紅的臉。
吃飽喝足後,羽梨就拉著公孫琰和梓翔跑到村裡最大的中央廣場要公孫琰看她舞刀。
這夜,月娘不急著睡覺反而趕走了雲朵,專注地將自己的光芒照在羽梨身上。
站在場中央的羽梨閉起雙眸,一把未出鞘的刀被她握在手裡,羽梨深吸一口氣——瞬間,羽梨猛地睜開雙眼。
「嘶一一一」刀拔出的冷冽尖銳摩擦聲,在此時的夜晚顯得更加尖銳。
羽梨的動作有著女人的柔媚,同時也有著巧勁,變幻招式時,以身體能夠做出最柔軟、最放鬆的方式變換姿勢,但是姿勢一站定,出招時的狠戾卻不輸男人。
若眼前有一人與她對峙,那人一定無法攻擊,只能防守,因為羽梨的每一招,皆點在致命處。
此時的羽梨,有著專注冷豔的臉龐,傲視天下的氣勢,但是當她收起刀後,卻能俏皮可愛。
羽梨像是一隻披著兔皮的小獅子,刀不出鞘,很可愛,刀一出鞘,很可怕。
羽梨舞完後,站在原地再次閉上雙眼調整氣息,額際流下些許汗珠,卻揚起一抹滿足的微笑,再次睜開眼後,往公孫琰和梓翔的方向跑來。
「如何?」羽梨既興奮又期待著公孫琰的稱讚,一雙美瞳緊張地盯著公孫琰。
「很好, 一招一式皆切中要害。」公孫琰就他所看見的樣子來說。
說完之後,羽梨還不滿足「琰哥哥,那動作呢?好看嗎?」
「很好看,很美。」這句話他說的很誠懇,嘴角不自覺揚起一絲笑容。 可他沒說出來的是,他看傻了,因為太漂亮。
在月色的照耀下,她一個人舞著手中似鋒利又柔勁的刀,澡後的髮絲並未綁起,自然的垂落在肩上,長長髮絲隨著動作飄揚著,專注、冷豔的臉龐襯出了屬於女人的魅力。
公孫琰發現自己對羽梨的情緒越來越難以控制。他皺著眉頭心想,離開了四年,這個感情還在嗎? 「晚了,去睡吧。」對,公孫琰,睡吧!就可以停止對羽梨不該有的想法。
月娘看見廣場上沒有人了,也將雲朵叫了回來,掩蓋住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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