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瓦西里歐得承認殺掉一頭龍(儘管他本來就已經死了)可不在他的人生清單上。這份足以讓他重拾龍裔氏族的成就卻沒為他帶來多少愉悅,當安蘇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他的思緒與記憶在頭骨裡不斷迴盪,安蘇對柏德安的愛;他的悲痛,他的絕望,他的憤怒──瓦西里歐抬頭看向君主時,近乎悲傷的恨意淹沒了他的視線,他一時忘了控制自己的表情。
「你為什麼這副表情看著我?」複數的觸手以怪異的角度不自然的蠕動,紫紅色的異光閃爍著……那不是我的柏德安。他彷彿聽見那頭龍如此說道。
「因為……你是柏德安?」他撒了個謊,試圖把龍的殘響從自己腦中抹去,那裡已經夠擠,沒剩多少位置了。
「你就這麼有興趣?」
「當然,你可是『那位柏德安』,柏德之門的創始人?」又是另一個謊,他雖然把柏德之門稱為家,可這裡卻從未善待他,瓦西里歐無法像其他柏德人一樣把那位創始人當成神話景仰。他還記得自己和莫琳曾花了整整三天做牛做馬才終於替某個撿來的小傢伙湊到錢買藥,莫琳氣得對著柏德安的雕像吐口水,說他建了一座該死的屎坑。
瓦西里歐肯定莫琳要是知道了,她一定會當著君主的面再說一次,甚至可能會吐口水在他本人臉上。
君主嘆了口氣,他沒有多去揣測龍裔的心思,只是慢慢地提起了自己作為冒險者……作為柏德安的記憶,還有安蘇是如何試圖拯救他,他們又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瓦西里歐試著不要太注重在細節上,他仍然感受得到安蘇,那份悲慟不是他該承受的。
「我佩服你為了活下去的決心,但你的方法很有問題。」當瓦西里歐查看安蘇的遺骸時,君主離得遠遠的,他似乎不願意接近摯友的遺體,這讓瓦西里歐有時間閱讀那張陳舊泛黃的信紙。
內容寫得令人動容,但那有多少是柏德安的真心,又有多少是君主表演給安蘇看的美好皮囊?就像他最初以守護者的姿態欺騙自己那樣?
「我不後悔自己做了什麼,但我確實為這件事的必要性感到遺憾。」
「是嗎?斯特梅、安蘇……當你的盟友都這麼容易死嗎?也許我該重新思考我們的合作關係,放了那個吉斯王子好像也沒那麼糟。」瓦西里歐腦袋裡的蝌蚪躁動起來,君主的不安因為他的這個念頭而擴散開來。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你一放了他我們全部人都會死!你以為你對他來說不一樣嗎?」天曉得是不是真的和君主待得太久了,又或是那隻白色蝌蚪真的對自己的大腦做了什麼,瓦西里歐覺得自己在那張紫色的章魚臉上看到了惱怒的表情。
「我只是開玩笑,奪心魔這麼沒有幽默感嗎?」他笑了起來,黑紫色的紋路在鱗片上並不顯眼,可它依然在那,「我都吞了你的蝌蚪了,可沒有傻到會希望那個吉斯王子會因為我只是半個奪心魔就好好說話。」
「很好,很高興聽見你這麼講道理。我就知道沒有看錯你……」君主的語氣裡有著讚賞,對乖巧寵物的讚賞,瓦西里歐幾乎可以感受到腦袋裡那隻寄生蟲歡快地搖尾巴的樣子。
「別跟我來這招。我是個騙子,而你是奪心魔,我們不是互相信任的盟友,你很清楚這點。」瓦西里歐伸出手揪住其中一隻觸手,他把奪心魔拉到自己面前,淡淡的大蒜與香草氣味爬上他的嗅覺神經,龍裔的爪子輕輕劃過光滑的表皮,這很難不讓人想起他們曾經共度的那晚。
「你需要我才能獲得自由,我需要你才能活下去,我們只是在允許彼此利用對方。」瓦西里歐的鼻尖蹭過君主的觸手,深沉的低吼從喉嚨裡響起,他捕捉到了君主眼底閃過一絲足以被稱為訝異的情緒,他滿意地笑著放開對方,攤開雙手拉開了距離。
「你不完成進化實在太可惜了……」君主停頓了幾秒後說道。
「嗯哼、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還是比較喜歡親近大自然。」瓦西里歐順手撈走了祭壇上的頭盔,除了上頭刻印著的安蘇的靈魂氣息,它看來和雕像刻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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