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勒眉伶 - 2.每當清原正本之時

一支低椏狠狠掃過顏欣的額首，痛得他忍不住想罵粗話。

他開始深信不疑，那該死的葉程樂肯定又在耍花招了。他在心裡瘋狂吐槽，邊口嫌體正直的拖著疲憊的身軀攀上一處高壁，瞪著眼前小徑無盡的延伸。

那紅繩，還真的直指向前。他沿著線走，到了一座半塌的石橋，那橋地前後皆立了塊石碑，他湊近一看，上頭寫了兩小篆字，潦潦草草，揮揮揚揚，極有特性。

“……”

一只澎著白毛發的狸類從顏欣腳邊擦過，他趕忙讓道：只見那狐，身後拖著九條毛絨尾，斜眼睨了他一下，露出尖細的小齒咧了嘴，便溜達走了。

顏欣一陣毛骨悚然，也顧不得方才三個多小時來的迷路外加跌落山坡的疲憊，疾步向前走去。他穿過一排廢棄的瓦礫堆，翻過一處矮牆，邊拉扯著那四處勾引的線，跌跌撞撞地闖入一處空地。

空地的正中央立了兩鐵灰色的木門，莫約三層樓高吧，門柱旁還立了兩尊石獅子像，一爪耍藤球，一腹邊偎了只小獅。最詭異的是，那扇門的後頭，竟是一片空白；他手中的紅線，竟平整的斷在門縫下，他一拉，又從虛無中拉出一大截，好像那門後便是令一處謎底。顏欣湊近一看，它的左側有一處凸起，上頭綁了個銅鈴鐺。

鬼使神差的，他撥了撥鈴鐺。

沒有聲音。

霎時，一隻寬翼烏鴉橫掠過上空。

一股吸立自門中傳出，顏欣還未反應過來，那門悄悄滑開了。

一陣黃煙飄出，將顏欣裹住，等到塵灰盡散，人竟不知所從。

木門沉沉的闔上，伴隨著一刺耳的譏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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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者何人？”

一道輕輕柔柔的嗓音在顏欣耳邊響起，他猛的睜開眼，卻見一莫約十五歲的少年睜著水靈的眼睛直視著他，火紅的外掛垂在軟草地上，顏欣這時才發覺，他已身處一闊綽的別院，也不見那扇詭譎的門。

“無恙吧？”少年又問，他一臉正然，正給他把脈。他抬首即曰：“兄長……他的脈像穩定，應是無傷。”

顏欣側過頭去，發現另一人，長得極似少年，身穿金紅外掛，手中握著一長杖，上頭刻了些字，和主人正並立在一處樹蔭下。

“呃，我沒事。”顏欣忙道：“這裏是哪兒？那扇門呢？”

“門？”少年笑道：“汝進來了啊，自然是見不到。”他隨後訝然：“汝不知道嗎？這裡已是逝者之界，那扇門僅是人間的開口而已。”

“……逝者？”顏欣茫然。

“倒也沒見過如此不解的來客。”少年好奇道：“通常造訪的人士，皆為孤魂野鬼呢。”

“……認真？”

少年認真的點頭。

顏欣長嘆,心中思緒雜亂,他想到葉程樂,既然他也知道這地,眼前之人也不像在欺騙,那......葉程樂到底是誰？

但肯定的是,葉程樂不可能害人。就算他以前的事蹟不怎麼光采,他也只會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顏欣出乎意料的接受了,決定先解決眼下的問題。

“那……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他舉起右手。

少年咧嘴：“汝等聰明。汝竟然找的著咱們呢。”

“你可以解決？”顏欣驚喜萬分。

“可以啊，且不只解決喔。”少年自懷中掏出一疊黃紙和只深黑的圓石：“咱們進城解決吧。但打住，先報個字號罷。”

“我叫顏欣。我沒有號。”顏欣半信半疑：“你真的能解決嘛？”

“信我。”少年用石子畫過紙片，竟真有墨汁滲出：“給你個號吧。顏欣顏欣，顏面欣然，又曰落落，坦白率真。”他寫下落落二字：“在咱們的地域，汝便名落落。”

他抬頭向幾呎遠外的青年點頭：“兄長？”

那人走近，打量了下顏欣,倏忽,他眼中被熾熱的情緒掩沒,也許他自己也沒察覺吧,是一種欣慰卻惋惜的感覺：“……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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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長杖擊地，發出像響板一般的清脆。寫了顏欣姓氏的黃紙瞬間燃起熊熊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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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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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黃口小兒端上一盤杏仁膏，花花綠綠的，顯的詭異。

“……謝謝。”顏欣微弱一笑。

“……該直接送彼至孟府妥當。”方才的少年，名習煤惑，正和兄長低聲商榷：“畢竟那線兒和孟小公子一個色，應當不錯。”

“孟公子不會想要知道的。”青年，名習饅楓，淡然。

這群人正身處習府內，圍坐在一石桌邊，還多了三位小兒，習磊、習釧釧和習右甫。後兩者乖巧的攀上顏欣身旁的座位，埋首嗑起了糕點。

顏欣環顧了下，這空間狹長，一邊的石牆上留有扇圓窗，能見到外頭的燕雀山水；奇怪的是，裡方的牆上淨貼滿符紙，令人有些戰慄。

“你是從外頭來的嘛？”習磊突然開口。

“呃，對呀。”顏欣慌亂的含首：“從……你們這邊外。那,你清楚甚麼是"逝者之地"嗎？”

他眨眼。

"意思便是,等會兒你在城裡見著的人,都是過世後前來等候投胎的。我們的上級,也就是孟城主,一直遵守著先祖的本命,接納那些不得已而走上絕路,或發生諸如此類事件的怨靈—就是心懷不甘,不願投胎者。咱們城裡提供庇護之處,也因此與本應帶怨靈下地獄的獄官和遵守"人間正道"的天官,皆對孟城虎視眈眈呢,就想要份功績。"

"哦......"

“你真的要把它取下麼？”習磊支首,對著紅線挑眉。

“因為它有些礙事。”顏欣解釋。

“可那是月老地紅線哦。而且咱們這城池城主的小兒子，幾天前也多了這狀況哦，汝等可能被串在一起了。”

“那位孟小公子？”

“正是。”習磊道：“你一定得拿下嘛？拿下後你我便無關。”他的神色竟有些哀傷：“好久沒有客人來了。”

“那你們，是這裡的守門人嗎？”顏欣不忍回答，只轉移話題。

“雖然不知道你所謂的……那啥？是甚麼，但就是類似神荼鬱壘的概念。大兄長很厲害的哦,曾經一人退三千兵將,二兄長也是一員大將呢。其實你是可以待在這也安全無虞的......”他心虛的閉嘴了,過了會嘆氣：“你是個好人吧，不然兄長不會讓你進來的。”

“你怎麼知道？”顏欣反問。

“人的心臟位置，會有一團靈氣，兄長們會藉由靈氣的顏色放行。”

“我的是什麼顏色？”顏欣問。

習磊面色異常：“……我看不見。”

“沒事。”顏欣忙道。這時，倆中斷了討論：“落落，過來罷。”

“……？”

“天色不晚了，得立刻動身去孟府。”習煤惑解釋。

顏欣向窗外一看，果真，天邊暗了許多。

“天暗了會如何？”顏欣又問。

“……鬼魅會上街，那時，你的陽魂會被吸走。只有孟府中的人士不會吸取凡人的魂魄。”習饅楓道：“快走。”

倆動身出屋。顏欣正欲跟上，習磊喊住他了：“落落。”

“……怎麼了？”顏欣回首，只見一綠玉向他擲來。他連忙接起。

“給你的，掛着吧。”他語畢，便垂首下去，不說話了。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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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磊同你說了甚麼？”方離開闊院，習煤惑問。

“他說很久沒有客人了。”

“僅此？”

“……他給了我一塊玉。”

“喔……”

“怎麼了嗎？”顏欣不解。

“那孩子看起來怪怪的。他總在惡事降臨前有預感。”

“……不會的。應該。”

三人接著不發一語，走出這密林。

外頭的街道，竟是一片繁榮。

幾個紥了髻的孩兒提著紙箏跑過，坐在一處小攤前望著他們吃笑。路過的平民，甚至着皂袍的兵士，皆對著習家兄弟含首。

“加緊。”習饅楓警戒道。三人腳步極快。

沿途的景緻，街旁的房舍屋頂皆綁了紅紙燈和鬼火紙符，攤販售著磨墨石和刀槍等物，像是在提防著什麼的緊繃。

三人走向城心，顏欣抬頭一望，見到一幢有著瓦頂的城樓，用黑漆塗刷，有點不詳，卻有種貴氣的優雅。

“那即是孟府。”習煤惑道，他們走過一浮橋，顏欣發現橋下的流水中藏了黑壓的生物；進入城門，裡頭竟比想像中的素雅，一扇扇紙門畫了各式神獸，栩栩如生的。

“等著。”習饅楓將他安置在一門前，自行推門而入。習煤惑眨了眨眼，也跟上了。

顏欣向四處一看，他的右手邊擺了一櫃青青黃黃的藥汁，想必不是甚麼好東西；這兒的天花板是黑杉木做的，十分典雅。這幢建物如同守望城般,像八方位揭開了方窗,得以一視全城,且眼下的這間小室,一共四扇門,分別勾勒了紫荊、紅牡丹、黑藤和白千瓣-一種不知名卻嫵媚萬分的植物,盛開著。

一道冷風襲面,也不知道從何而來,讓顏欣打了個寒顫。

出於這幾天下的習慣，他下意識的拉了拉紅繩。

一股拉力自門後傳來。

他心中一緊。

“進去吧。”倆出來了，習煤惑笑的很是燦爛：“快些啊。”

還沒來得及反應,顏欣被推了進去，門在他身後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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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每當清原正本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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