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雲天寺後,玄鳳翔便帶著越天思一路急馳,攀凌雲峰而上。他憂心越天思的毒患,更擔心自己不知何時會神識飄移回復記憶,因此此行他幾乎豁盡全力,足下便像生了風一般,穿山踏雪而上。
他們午後便離開雲天寺,以兩人的身手,不需特別趕路,也可以在明早日出之前,輕鬆到達凌雲峰頂。越天思原想提醒玄鳳翔不需趕路,但見他如此憂急,知他為過去之事掛懷,便不出聲,一路安靜地伏在玄鳳翔背上。
還不到子時,他們便已到了凌雲峰頂。
凌雲峰頂終年積雪不融,極目所見都是一片銀白霜雪。玄鳳翔向四周望去,只見遍地冰雪,卻不見任何植株。
玄鳳翔眉頭一凝,側頭問道:「我走錯路了嗎?」
越天思說道:「露果就在你前方。」
但除了冰雪,玄鳳翔什麼也沒瞧見。
越天思自他背上下來,向前走出十步,就在雪地上坐了下來。
玄鳳翔吃了一驚。此處空氣稀薄,氣候嚴寒,別說一般人難以攀登,就是練武之人,內力若是不強,也很難抵擋這種穿肌透骨的寒冷。
越天思雖然常年在此地修行,但此時他身受毒傷,內息難以運轉,玄鳳翔一路化出熱氣助他禦寒,仍擔心他禁受不住,越天思這一坐,玄鳳翔心頭一跳,立刻想去拉他起來,卻見越天思抬頭朝他微笑道:「不要緊的,我已習慣了。好友若不覺冷,不妨也坐下來。」
玄鳳翔心裡雖然著急,也只好依言坐下。
越天思說道:「露果埋於冰雪之下,只有在日出的那一剎那可見細微紅光,到那時露果才會現形。」
玄鳳翔點點頭,眉頭卻仍微微皺起。
越天思淡淡一笑道:「寒冷的冰雪之氣,能助我穩定內息。我最初修行,便是在這裡。」
玄鳳翔見他神色寧和,肢體放鬆,知道越天思說的不是安慰的話。但他心裡就是無法安定下來。他還在想那薄冊裡記載的一切,想他曾經那樣的傷害過越天思。他當然也覺得愧疚、過意不去,但更多的卻是恐懼。意識飄移時的一切他毫無印象,也無法掌控,雖是他的軀體,卻不是他所熟悉的自己。而且,他感到意識飄移的時間愈久,自己的力量便愈強。他可以預料當他回復記憶的那一刻,他的功力將比現在更強數倍。
他很可能一回復記憶,便對越天思痛下殺手,若是那時越天思的毒傷還沒有痊癒,他甚至可能一掌殺了越天思!
越天思雖然知道玄鳳翔心裡的憂慮,但也無能為力。玄鳳翔回復記憶只是早晚的事,屆時他還能不能記得現在的一切,將會變成他們是否再次敵對的關鍵。現在越天思能夠做的,只有盡快治癒自己身上的毒傷,還有便是找出玄鳳翔無法回歸聖魔界的原因。
越天思回憶薄冊裡描述的一切。他既然能在死前留下線索給恩師,那便代表他已預知了自己的死亡。然而薄冊裡描述的景況,又不似兩人相約決戰,因為若是約戰失敗被殺,那便不會自盡;既已自盡,對方又何必再加重掌擊殺?對方若是有意辱屍,那麼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是常事,為何又留他全屍?
再說,麒麟玉對玄鳳翔而言既是如此重要之物,又怎會在他身上出現?
難道是他奪取了麒麟玉?
想到此,越天思不禁問道:「好友,你知道麒麟玉有什麼功效嗎?」
玄鳳翔也在思考相同的事,立刻應道:「我只知道麒麟玉與我血脈相連,似是我的一部分,其他便一無所知了。」
越天思說道:「如此重要之物,不該離身,難道是我巧取豪奪?如果能夠知道它有什麼功效,或許便能知道我奪取它的原因。」
玄鳳翔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認為是你奪取了麒麟玉,你不是這樣的人。再說,」玄鳳翔停了一下,說道,「我既能殺害你,你又怎能從我身上奪取麒麟玉?」
當然,取得一樣東西不一定要靠武力,利用條件交換或者各種手段都能達到目的,然而若要條件交換,雙方必須有相當的付出才行。玄鳳翔若付出麒麟玉,那麼越天思該付出什麼?
「什麼樣的情況,才會使你一頭黑髮盡皆成白?」玄鳳翔問道。
越天思輕吸了口氣,答道:「那是氣血飛散的狀況。受傷極重又無法及時救護,氣血便會漸漸飛散,至滿頭白髮,功力已剩不到一成了。」
然而一塊麒麟玉,功效再如何神妙,又怎能讓他付出一身功力?除非麒麟玉是個極重要的物品,他必須不計一切代價去奪得──
越天思喃喃問道:「麒麟玉會是你回歸的關鍵嗎?為了阻止你回歸,我奪取了麒麟玉,你因此而追殺於我?」
然而這仍然不能解釋越天思為何自盡。再說,若麒麟玉是玄鳳翔回歸的關鍵,如今麒麟玉既然已經毀去,聖魔界人又何需用盡心機迫害於他?或者,他們並不知道麒麟玉已經毀去,他們仍在尋找麒麟玉?
「不妙!」越天思叫道。
「怎麼了?」玄鳳翔立刻問道。
越天思說道:「若麒麟玉便是聖魔界人尋找的關鍵之物,他們可能會因此對性空下手!」
玄鳳翔說道:「麒麟玉已毀。」
「如果聖魔界人不知道呢?」越天思說著便站起身來,說道,「我得回去提醒性空才行。」
玄鳳翔一躍而起,握住了他的手臂,說道:「你已提醒過他了。」
越天思搖了搖頭,說道:「我必須把麒麟玉拿回來,不能將危險留在他的身邊!」
越天思轉身想走,玄鳳翔伸出手去,越天思立刻採取防備,他身形一側,五指拈訣,護住自己周身大穴;他不能像在那熱鬧的城鎮一樣,被玄鳳翔點了穴道而動彈不得,他必須回到雲天寺,取回麒麟玉才行!
但玄鳳翔並沒有去點他的穴道,玄鳳翔只是伸出雙手去圈住他;越天思叫了聲:「放手!」舉起手來作勢要斬下,玄鳳翔卻不為所動,越天思伸出手想去推開玄鳳翔,手掌觸抵玄鳳翔的胸口,卻發現玄鳳翔早已卸下全身的功力,他這一掌下去,必將傷及玄鳳翔內腑。
越天思只得放下手來,說道:「好友,我不能如此自私,請你放手。」
玄鳳翔說道:「就算你取回麒麟玉,一旦聖魔界人找上性空,性空難道就會告訴他們麒麟玉在你身上,好讓聖魔界人來追殺你?」
越天思愣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玄鳳翔又道:「再說,回歸的關鍵若是一項物品,聖魔界人又何必如此逼迫於你?在你尚未想到它的用處前,他們有太多的時間可以四處搜索,甚至條件交換,比如說:他們若抓了小紫,要你交出麒麟玉,你會不肯交嗎?」
越天思緊繃的肩頭慢慢垂下,歎了口氣道:「你說得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
玄鳳翔放開手來,退了一步,這才說道:「這些原本是你告訴我的。你著急他人的安危,才會忽略這些。」
越天思搖頭道:「那麼關鍵究竟是什麼呢?我已知道我的過去,卻仍然沒有頭緒。」
玄鳳翔自然無法回答。
越天思又道:「好友,提升你的功體吧。你卸下功力多久了?此地如此寒冷,肉軀怎禁受得住?」
玄鳳翔卻道:「你不必擔心,我尚保留基本的功體。」
越天思看著他。
玄鳳翔又道:「提升功體需一刻鐘左右,我若再度神識飄移,你便要立即下手,不可猶豫。」
越天思聽了卻沒有回答,玄鳳翔只得催促道:「越天思,你答應我。」
越天思別過頭去,有些生氣的說道:「我不答應。」
「越天思!」
「昨夜你抱著我入睡,二更左右,雨停了,我感到你有些異樣。你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奇特的氣息,那氣息使我感到壓迫,我只得小心離開你的懷抱,走出洞外,戒備地看著你。我見你的表情變化,似乎有傷心有憤怒,但末了你卻微微地笑了,好像有什麼高興的事──好友,你有想過嗎?過去的你或許是快樂的,或許是因為我的緣故,而使你失去了你的快樂──天戰一族與聖魔界既是宿敵,兩方敵對也是必然,但如今我們已是好友,如果你回復記憶能夠重拾你過去的幸福,我又怎麼忍心親手將它摧毀?」
玄鳳翔沒有說話,越天思又道:「好友,我知道你對我好,你想留在人界也是因為我,但我卻覺得惶恐。我想將聖魔界人趕回去,卻不希望因此而抹煞了你原本該有的幸福。如果你沒有回復記憶,留在人界對你或許是好的,但你若回復記憶,或許聖魔界才是你的幸福所在。」
玄鳳翔沉下聲音,靜靜問道:「所以你認為將來若是敵對也無所謂?讓我殺了你也無所謂?」
越天思答道:「我當然不希望這樣。我希望當你回復記憶時,你能記得如今的我,而化解過去的仇恨。我希望我們一直是好友。」
玄鳳翔突然明白了。越天思極力想找出他不能回歸的原因,並不是為了將他永遠留在人界,而是為了與聖魔界相抗。越天思要以此為籌碼,以讓他回歸為條件,將聖魔界人趕回聖魔界去。
當然越天思沒有利用他的意思,越天思只是認為,他回到聖魔界對他或許會比較好。越天思看重人界,遠超過看重他。他是不是能夠留在人界,留在越天思的身邊,對越天思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一瞬間,玄鳳翔覺得憤怒。越天思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一個人,甚至比他自己還重要,但他卻不是越天思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雖然玄鳳翔早就知道越天思是這樣的人,但這樣深刻的體認仍然讓他有些難以忍受。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對越天思的愛早已超乎他原本的想像。他想獨占越天思,想將越天思緊緊地擁抱在懷裡,狠狠地占有,不管越天思如何掙扎哭泣,他也不願意放手!
玄鳳翔凝視著越天思。暗紅的雙瞳轉成血紅,散發出一種壓迫的氣息,越天思心頭一驚,關切又擔憂地喚了聲:「好友?」
玄鳳翔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望著越天思好一會,才慢慢收斂那種狂放的氣息,閉上眼睛平靜地說道:「越天思,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想留在人界,留在你的身邊。這是現在的我,唯一的心願。不論將來我變成如何,請你記得現在的我,這唯一的心願。」
玄鳳翔張開眼睛,看見越天思正怔怔地看著他,像受到驚嚇一般地怔怔看著他。
玄鳳翔很想伸出手去撫摸越天思的臉頰,也想溫柔地將越天思擁進懷裡柔聲安慰,但他只是轉過身去背對著越天思,向前走出一段距離,而後靜靜地注視著山峰底下的雲海。
越天思的確被玄鳳翔嚇了一跳。即使他未經情事,也知道玄鳳翔眼底那激烈的渴望絕不是面對朋友時該出現的。那情緒太過強烈也太過複雜,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玄鳳翔會一口將他吞下。
越天思的朋友並沒有很多,玄鳳翔絕對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位,然而,當玄鳳翔閉著眼睛說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這句話時,他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他感到玄鳳翔說的『重要』與他的「重要」是不同的。玄鳳翔是他重要的朋友,他可以為玄鳳翔赴湯蹈火,死而無悔,但是,那仍然是不同的!
那一瞬間,他只想要逃避。玄鳳翔對他的感情遠超乎他的認知,他覺得自己負擔不起那樣深刻的感情。同時他也覺得害怕,他在玄鳳翔眼中看見強烈的獨占與保護,如果他有了損傷,甚至,如果他死了,玄鳳翔必會為他殺盡天下,直到自身毀滅為止!
他不知道該如何對這樣的感情做出反應。生命來來去去,他雖然也會不捨也會悲傷,但過去了便是過去了,從來不會在他心中停留太久。
但面對玄鳳翔,他卻說不出這種勸慰的話。因為他在玄鳳翔的眼中看見無悔的執著。
越天思在那裡靜靜地站了好一會。他並沒有特地去看玄鳳翔,但他的心無法平靜,玄鳳翔那雙熾烈的眼睛,鮮明地停留在他的腦海深處,他無法克制地回想起自他們相識以來的一切,以及玄鳳翔對他的付出。
如果不只是朋友,那麼會是什麼?
他突然想起雨夜山洞裡的那個吻。那麼激烈那麼熱情,他當時怎會以為玄鳳翔不過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
一瞬間,越天思感到慌亂了。
他希望事情不是如他想的那樣,玄鳳翔就在他的面前,他可以開口去問,去求證──
但是他猶豫了。如果玄鳳翔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他又該如何?
月移星走,時間在沉默裡流逝。
玄鳳翔沒有回過頭來,越天思也沒有去喚他,兩人明明如此接近,卻各自在冷夜裡孤單。
不知過了多久,玄鳳翔終於回過頭來,他見越天思仍然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不禁暗歎了口氣。他想越天思大概發現了。但他沒有勇氣去逼越天思表態──因為越天思的沉默,其實已是最明確的表態了。
但他無法放棄。早在察覺自己的感情時,玄鳳翔就已發現了這一點。
玄鳳翔自嘲地笑了笑,朝越天思走過來,說道:「天要亮了,注意你腳下的露果。」
越天思僵硬地點了點頭,低頭看著腳下。
第一線曙光已即將破雲而出,玄鳳翔問道:「露果要怎麼取?」
越天思說道:「陽光初現的一剎那,雪地上會出現紅點,在紅點未消逝前,便要破冰將它取出。」
玄鳳翔「嗯」了一聲,盯著腳下的冰層。
第一道曙光照射雪地,雪地上現出紅點,玄鳳翔立刻凝氣於指,雙指成劍,破冰而入,一顆鮮紅晶瑩的果實落在他的掌中。雪地裡其餘的紅點已經消失,只剩下玄鳳翔手中的那顆露果還閃耀著光采。
玄鳳翔張開手掌,將露果遞到越天思面前。
越天思忍不住說道:「好友,我……」
玄鳳翔淡淡打斷他的話,說道:「什麼都別說了。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你的毒患治好。」
越天思只得伸手接過露果,放入口中,而後捏指成訣,慢慢坐了下來。
露果在他口中漸漸化成汁液,緩緩流進他的體內,越天思運轉內息,不過一刻鐘,火魅之毒便被化解了。餘下的露果之氣也漸漸散入四肢百骸,滋潤著他久被火魅之毒浸蝕的經脈。
另一種毒素性屬陰寒,火魅之毒既已被化解,越天思便能提升自身的陽氣,將另一種毒素逼出體外。
不料就在他的內息提到最強,即將功成之際,露果所產生的藥效竟突然變質了!
散入他全身經脈的露果之氣凝聚成另一種毒物,在瞬間凍結了他的內息運轉;純陽之氣與陰寒毒質的抗拒正在緊要關頭,純陽之氣突然消逝,附於臟腑的陰寒毒質,立刻反撲,侵入五臟六腑,越天思忍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玄鳳翔一直在旁關注著越天思的狀況。
見他先是額上滲汗,接著便全身熱氣蒸騰,玄鳳翔知道那是內息極度運轉的結果,正高興越天思的毒患逐漸療復時,越天思的臉色竟突然變得慘白,接著便是一口鮮血嘔出。
玄鳳翔大吃一驚,連忙向前扶住越天思,越天思喘著氣吃力地說道:「封住……我的七大穴……」
「什麼?」
越天思此時的狀況分明是毒性反撲,內息一封,毒性再無抑制,立刻要深入臟腑;玄鳳翔略一猶豫,越天思又一口鮮血嘔出,染紅了半邊衣襟,鮮血夾帶腥寒之氣,閃出一層淡紫的色澤。
玄鳳翔無法再思考,七指連出,點在越天思周身七大要穴上,穴道被封,越天思全身力氣頓失,軟軟地靠在他的懷裡,掙扎著說道:「小心……露果……有毒……」
玄鳳翔心頭一震,陡然張大了眼睛。
越天思已陷入半昏迷的狀態,此時他內息被制,凌雲峰又過於寒冷,臉上熱汗迅速凝成冰霜,細密地覆蓋在他的頭髮和臉頰上,體溫也逐漸下降。
玄鳳翔又驚又急,一瞬也不敢耽擱,連忙將他緊緊地抱在懷裡,往山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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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鳳翔心急如焚,懷抱著越天思一路狂奔,他原想回到雲天寺求援,卻在雲天寺最高的屋簷映入眼簾時陡然頓住了腳步。
露果有毒──有誰知道他們要去取露果──昨日他們進入雲天寺及離開雲天寺時都是使用輕功身法,除了他們要見的人、性空,還有在泠梅齋外遇上的小紫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去過雲天寺──不是小紫,小紫才剛得知露果可以治療越天思的毒傷,就算小紫有其他助力,也無法趕在他們之前下毒──這樣便只有性空了──
性空!
如果是性空──這個內奸如果是性空,雲天寺自然查不出來,因為所有人都信任他,不只是越天思,還有趙貴之和之前被殺的那些寺僧,他們就是作夢也不可能懷疑是性空──
玄鳳翔愈想愈驚,愈驚愈怒,他的雙手克制不住的顫抖,渾身殺氣賁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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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天寺已在眼前,玄鳳翔一閃而入,守顧山門的寺僧還沒看清楚來人是誰,便已被掌風掃得向外跌了出去;玄鳳翔大喝一聲:「叫性空出來!」同時掌勁橫掃,將擋在他面前的人通通掃了開去。
性空正在大殿,突聽一聲大喝傳來,響雷般聲震梁柱,性空聽出那是玄鳳翔的聲音,心頭一驚,連忙奔了出來,只見玄鳳翔雙眼赤紅,頭髮散亂,勢如鬼神般挺立在殿前廣場上。
他一手抱著越天思,雙眼如要噴出怒火,喝道:「交出解藥!」
性空見越天思竟然失去意識,連忙要上前察看,玄鳳翔一掌拍出,狠厲的掌勁夾帶風雷之氣,竟是要將性空立斃於掌下;性空沒料到玄鳳翔突然出手,側身欲避時已慢了一步,眼看這一掌就要直接印上胸口,玄鳳翔卻突然翻轉手腕,五指如勾扣住了性空的咽喉。
性空一時驚詫交加。性空出家前曾是鎮守一方的名將,雖不及玄鳳翔的聲威,但也身經百戰,歷經無數生死關頭的淬煉;之後為了替父皇報仇,與越天思敵對,苦修數十年,早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以他功力,就是敵人暗施偷襲也不易得手。他雖是猝不及防下被玄鳳翔所制,但玄鳳翔這一掌正面攻來聲勢驚人,他察覺時其實還有一瞬的應變時間,但他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玄鳳翔扣住要害。
就算是越天思,也不一定能像這樣制住他,而不久前,玄鳳翔的功力甚至還比不上越天思,短短一段時間,玄鳳翔的功力竟像提升了數倍一樣!
玄鳳翔雙瞳宛如被鮮血塗染一般,渾身氣燄張狂,怒喝道:「解藥在哪裡?說!」
玄鳳翔手上用力,五指宛如鐵箍,性空只感到自己的脖頸就要被扼斷了!但他不知發生何事,更心急越天思的傷勢,只得不發一語,怒瞪著玄鳳翔。
這樣的舉動更激怒了玄鳳翔,深埋於記憶深處的殘酷暴烈,宛如被喚醒的猛獸般一躍而起,玄鳳翔的眼神變了!
就在這個時候,玄鳳翔懷裡的越天思突然動了一下,玄鳳翔心神一分,就在這一剎那,兩股尖銳的風聲破空而來,一股直擊玄鳳翔的眉間,另一股竟朝向他懷裡的越天思。
玄鳳翔瞬間便放棄了性空,旋身後退,護住越天思。
只聽「噗噗」兩聲,兩枝羽箭先後釘進了地面,隔開了玄鳳翔與性空。
楚雲深不知何時已悄然立身於屋簷暗影之下。他手裡持著一把小弓,身上卻沒有箭筒,顯然弓與箭都是匆促間自雲天寺的練功房裡取出。
這兩箭能救性空,實是運氣與智慧的結合。
楚雲深早已在等待機會。越天思那一動,給了他機會。然而他若只一箭射向玄鳳翔,雖有可能逼玄鳳翔撤手,但玄鳳翔也有可能將性空當作盾牌,來擋他的箭;他若只一箭射向越天思,雖然能讓玄鳳翔撤手護住越天思,但玄鳳翔必定將他當成聖魔界的細作,不顧一切將他殺死;他只有同時射向玄鳳翔與越天思,使玄鳳翔在護住越天思的同時,也能立刻想到他這一箭,意不在傷人,而只在救人。
「你還想救越天思嗎?」楚雲深對著玄鳳翔說道:「那就收起你的怒氣,跟我來。」
玄鳳翔沒有回答,卻低頭望著懷裡的越天思。越天思緩緩地眨著眼睛,雙唇輕顫,卻發不出聲音。
玄鳳翔知道越天思的意思。越天思不要他殺人。尤其不要在雲天寺,不要殺性空。
玄鳳翔低下頭去,用嘴唇覆住越天思的雙唇,而後在他耳邊說道:「不要死。你死了,我就殺光所有人──雲天寺、聖魔界。」
玄鳳翔的聲音雖低,那立誓般的深沉語句卻傳進了所有人的耳裡,像最雄渾的鼓聲,震撼了每個人的身與心。
「走吧。」玄鳳翔抬頭對楚雲深說道。他的表情已變得冷淡而嚴峻,肅殺之氣籠罩在他的周身,只有懷抱著越天思的雙手,仍是那樣堅定而溫柔。
直到玄鳳翔與楚雲深走入雲天寺深處好一段時間,大殿前廣場上的眾人才漸漸能鬆出一口氣來。
性空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許久,才低低地歎了口氣,回身走入大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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