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訫邁著大步走進辦公室,接過唐孟晨遞上的咖啡,歛起方才的笑臉,變回精明幹練的警探。
「查到死者身分沒?」他問,啜了口咖啡。
「死者叫林紛紛,二十歲,無業。是她的室友報案的,說案發前一天,林紛紛告訴她要來羅斯酒店赴約。但林紛紛最近情緒不穩,她有點擔心,便偷偷跟蹤她,在羅斯酒店的大廳發現她跟幾個男人進了電梯,過了好幾個小時,她始終聯絡不上林紛紛,又覺得林紛紛進電梯時的樣子不太對勁,就趕緊報警了。我們跟房務人員來到現場時,正好看到小鬼們一臉慌張的打電話,但死者已經沒了氣息。我們還從馬桶撈出一支手機,應該是林紛紛的,手機不但被踩壞了,連資料也無法還原,已經跟電信公司調取通聯記錄。」
「屍檢報告出來了嗎?」
「是用藥過量導致的心肌梗塞。」唐孟晨說著便遞上報告。
柏訫翻開報告,照片裡是一個裸女,看上去非常年輕,身體卻滿布傷痕,後面幾張是案發現場的照片,滿地的酒瓶跟使用過的保險套,還有許多藥丸,柏訫不禁眉頭深鎖。
「在場的人都帶回來了,但是……有點棘手。」
唐孟晨欲言又止,柏訫也猜出個大概,不禁冷哼。
「──噢?查出嫌犯身分啦?是誰家的公子攪和在裡面啊?」
他不鹹不淡的開口,反讓唐孟晨寒毛直豎──柏訫平常嬉皮笑臉,但只要遇到這種案件,他都會特別上心,熬上幾天不睡都要查出線索,殺紅了眼似的。
「是……是夏清溪的兒子,夏端彥。」
唐孟晨口中的夏清溪,是個常因為桃色新聞出現在八卦雜誌的大財閥,柏訫只是笑笑,並沒有太意外。
……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兒子更離譜,還鬧出人命了。
「那些臭小子交代什麼了?」他又問。
「那幫小子都沒開口,除了夏端彥──他說接到朋友電話,說要給他一個生日驚喜,要他去羅斯酒店1001號房。他一進房間就看到那個女生在嗑藥,大家鬧哄哄的。他只記得被灌了很多酒,體力不支睡著了,一醒來看到那個女生躺在地上,早沒了氣息,正打算報警時,警察就來敲門了。」
柏訫只是扯開一抹冷笑,似乎不太相信這番說詞。
「那些小鬼呢?」柏訫挑挑眉,邊翻著資料邊問。只見唐孟晨抿著嘴,沉默很久才道:「──剛才律師帶走他們了。」
「什麼?帶走了!?他們肯定會串供啊,怎麼可以放人!」柏訫火氣上來了,音量都不受控制。
「這也沒辦法啊,法官同意交保,我們也不得不放……你沒看到那個律師的嘴臉,要不是組長拉著,我早踹死他。」唐孟晨憤恨的說著,一向和善的圓臉都脹紅了。
柏訫深吸口氣,試圖平復情緒,但怒火卻無法抑制的燃燒著,他只能用力按了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所以那些亂七八糟的藥是誰帶來的?」他問,語氣都是咬牙切齒的。
「所有小鬼都推得一乾二淨,說是死者帶來的,檢驗報告上也顯示死者體內有多種藥物,從殘留的劑量看來,應該是長期吸毒的。」
「嗯哼。」柏訫冷笑一聲,他翻著資料,道,「你知道羅斯酒店最普通的房間一晚要價多少嗎?」
「啊?不知道耶,我沒機會住那麼高級的飯店。」唐孟晨撓撓頭,圓臉看起來更呆萌了。
柏訫伸出五根手指,唐孟晨不禁咋舌。
「1001是最高級的套間,整個羅斯酒店也才五間,只提供給VIP。除了夏端彥那個紈褲子弟,其他小鬼哪來這麼多閒錢?還有這個──」他指著其中一張照片的角落,有個橫倒的酒瓶,「這是限量版的威士忌,大學生能喝著玩?」語畢,柏訫便闔上資料,忽然綻開一抹淺笑,森森的白牙。
唐孟晨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不禁口乾舌燥。
柏訫仰頭將咖啡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勾住唐孟晨的頸子,直接將他往外拽。
「走,哥哥帶你去打獵。」柏訫雖然笑語盈盈,但浴著路邊招牌紅光的臉孔,看上去真有幾分血腥氣,唐孟晨不禁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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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孟晨站在羅斯酒店公關室裡,對眼前的富麗堂皇感到驚嘆。他摸了摸桌上的花瓶,什麼青花瓷的,是他唯一認得出來的奢侈品,其他完全不認得,但感覺得出價格不斐,大概是很高級跟非常高級的差別。他偏頭看了柏訫一眼,學長倒是一臉自在,蹺著二郎腿滑手機,悠閒的態度與這個豪華的空間異常契合。
這時門被打開了,進來的人是羅斯酒店的公關室長,頎長挺拔的身形跟俊美的臉龐,彷彿自帶聚光燈一樣,所到之處熠熠生輝。
「學長!」唐孟晨趕緊拉拉柏訫的衣服,示意要他收斂起懶散的態度。不料王子直接一屁股坐在柏訫旁邊,還摟上他的肩。
「要什麼東西說一聲就好,何必親自來?」王子的語氣很親暱,唐孟晨不禁愣了。
「沒關係,順道過來看看你。」柏訫依舊滑著手機,連看都沒看公關室長一眼。
王子聳聳肩,只見他撥了通電話出去,不一會兒,祕書就開門進來,遞上一個頗有分量的牛皮紙袋。
「這是你要的──案發當天的監視器畫面,全部,共兩百支攝像鏡頭。」
唐孟晨不禁愣了……兩百支鏡頭,是要看到猴年馬月才能結束啊!?
柏訫忽然別過頭,給他一個燦爛的笑臉:「學弟,加油啊。」
──加油個屁!
唐孟晨內心萬馬奔騰,卻只能含淚接過這沉甸甸的資料袋。
「你先上車吧,我等等就下去。」
唐孟晨本想抗議,但對上柏訫那張宛如惡魔的邪笑,只得乖乖離開。
待門闔上,方菱洲立刻道:「他怎麼樣了?」想當然爾,問的是莫少語。
柏訫見他一臉關心,頓生一股奇怪的情緒,但他也說不上來所以然,只覺得胸口煩悶。
「喂,你家酒店都發生命案了,你還有閒工夫關心前男友?」柏訫避重就輕,不想面對自己想起莫少語嚎啕大哭的樣子,心裡就一陣騷動。
「哎呀有我哥在,沒什麼好擔心的啦……」王子話音未落,猛然發現柏訫提到的關鍵字,只好摸摸鼻子訕笑,「你知道他是男人?」
「當然,我可是火眼金睛。」柏訫低下頭,答得心虛。
「那……他還好嗎?」方菱洲垂著眼,精緻的臉龐更顯楚楚動人。
柏訫當然不能說他不僅帶美人回家共度春宵,還眼巴巴的找去人家工作的地方求交往了,便故作鎮定的清清喉嚨隨便敷衍:「回家路上挺平靜的。」
聞言,方菱洲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柏訫不禁有些不悅,但還是不動聲色。
「你也知道我家的狀況,實在不適合公開這種關係……所以我告訴他,結婚只是權宜之計,婚後我還是會去找他啦……」
「等等,你都決定結婚了,還想要繼續跟他來往!?」柏訫對髮小的情商程度感到訝異,聲音不免拔高。
方菱洲絲毫不覺得這心態有什麼奇怪,繼續說道:「但他就此失聯了,電話跟訊息都不回,我也不好找去他工作室,這件事就這麼擱著了……我真沒料到他會出現在婚禮上,幸好恬恬沒起疑心,否則真不知道該怎麼善後。」
方菱洲倚著落地窗,俊美的臉孔映著夕照,柏訫卻想往那張宛如雕像的臉上搧幾巴掌。
「你既然選擇跟女人結婚,就好好當個異性戀,別朝秦暮楚的。」
他揚起嘴角,扯開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方菱洲感受一股冷高壓,但少根筋的方少爺沒反應過來,只當柏訫太累情緒不好而已。
「我也不想結婚啊,但我家的財務狀況……」話音未落,方菱洲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他深吸口氣,勾上柏訫的肩,在他頰上親了一口,「總之,幸好有你在啊,兄弟。」
柏訫看著眼前那張笑得沒心沒肺的俊臉,氣極反笑,抿抿嘴,使勁捏住對方柔嫩的臉頰,將方菱洲扯離自己。
「走了。」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對著方菱洲擺擺手就出去了。
方少爺摀著發紅的臉頰,不知道一向嬉皮笑臉的髮小何來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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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訫坐在副駕,一路上都沒說話,只是看著窗外,表情很冷。
他想起莫少語無聲的哭泣。
那是一種哀悼自己錯付的愛情的感傷──得付出多少真心,才會哭得那麼絕望啊。
柏訫思緒迷離起來,下意識摸摸懷裡的手機,忽然感覺到震動,便趕緊接起來。電話那頭是陌生的女聲,推銷著莫名其妙的股票,柏訫掛斷電話,不禁悵然若失。
「學長,你在等誰的電話啊?」唐孟晨略帶笑意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他才會意過來,自己居然在等莫少語的回覆。
我一定是瘋了……柏訫無奈的長嘆一聲。
他打開牛皮紙袋一數,少說有一百片光碟。
「學長,真的要全部看完嗎?」唐孟晨乾笑著,做最後的掙扎。
柏訫看他一臉生無可戀,不禁苦笑。
「你沒察覺不對勁?」他看著窗外流逝的景色,表情很淡。
「啊?哪裡不對勁?」唐孟晨愣頭愣腦的回答,柏訫輕嘆口氣,露出「你真的好傻好天真」的表情。
「兩百支鏡頭的錄像耶,中午才打電話跟他要,他下午就能交出來,像是早就準備好一樣。」
「那……我們還要看嗎?」唐孟晨遲疑的問。
「看,當然要看。他們要是造假,就表示他們掩蓋了什麼事情──所以監視器畫面應該不會動手腳。」他闔上牛皮紙袋,又道:「他們知道藏木於林是最安全的,所以我們要一一確認,才能找出線索。」
他將紙袋扔到後座,隨即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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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警方接獲報案,羅斯酒店驚傳命案,一名女子陳屍房間,初步研判死因是用藥過量,警方已帶回相關人等進行詢問……」
莫少語看著電視上的新聞播報,看到死者姓名時,眉頭不禁蹙起。
──女孩是三個月前才離職的工讀生,一張白皙的娃娃臉跟水靈的大眼睛,總是笑咪咪的,在工作室裡任勞任怨,是個討喜的小女生,而且是除了元睦熹之外唯一敢跟他聊天的人。
「店長,能麻煩你看看這個嗎?」、「店長要喝咖啡嗎,一樣是不加糖多加一份鮮奶嗎?」、「店長我有幫你買一碗粥,你要記得吃飯喔!」
莫少語想起女孩笑彎的眼睛,心裡一陣酸。
他傳了訊息給元睦熹,問到女孩家的地址跟告別式的時間,打算前往致意。
這時新聞畫面轉到公關室,方菱洲跟方艾洲兄弟倆難得同框,方艾洲一如既往的冷著臉,一副無可奉告的淡漠;方菱洲斂起招牌燦笑,嚴肅的發表聲明,莫少語也沒注意他講什麼,大概就是全力配合警方調查之類的官腔。
他們明明相差三歲,卻像雙胞胎如出一轍,幸好氣質南轅北轍,倒不至於認錯人:方菱洲爽朗的俊臉簡直能一笑花開,方艾洲卻很陰鷙,永遠都是一號表情,挺符合他CEO的人設。
莫少語記得第一次去方家玩,方艾洲正好要出門,就這麼在樓梯間撞上了──他怯怯打招呼,方艾洲只是瞥了他一眼,他瞬間起了雞皮疙瘩,那是慣於居高臨下的人才有的森冷,象徵著絕對的支配。
雖然方艾洲知道弟弟跟自己的關係,但沒對他說過重話,也沒對他擺過臉色,但莫少語心裡明白,方艾洲只是無視他,連不屑的情緒都不屑給他。
他看著新聞畫面中那張熟悉的臉,心裡五味雜陳,咬咬牙,直接關掉電視。
──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
莫少語不斷的在心裡默念這句話,直至情緒逐漸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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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少語來到城郊的殯儀館,周圍寂靜無聲,連蟲鳴也沒有,方正的建築物掩映在草木扶疏中,彷彿浸淫了太多生離死別,連花圃裡盛開的白菊都顯得色澤冰冷。
他找到了告別式會場,簡陋的靈堂擠在小小的角落,非常清冷,連親友都沒有。莫少語知道紛紛的經濟拮据,向他預支過好幾次薪水,他當時如果多關心她一點,說不定……思及此,莫少語不免有些自責。
正當他心緒浮動時,驀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柏訫坐在一個中年婦女身旁,表情很溫柔,不知道說了什麼,女人忽然掩面痛哭,柏訫試圖安撫,但女人似乎無法冷靜,肝腸寸斷的嚎哭讓聞者都為之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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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莫少語斂了斂神,捧著花走上前。
正當柏訫手忙腳亂時,聽見一個穩健的腳步聲,他抬起頭,便對上莫少語清冷的黑眸,不禁一愣。
他一襲黑衣,捧著束怒放的百合,冷淡的俊臉好看得很不真實,只見他放下花束,單膝下跪在女人面前,並遞上手帕。
「請您節哀。」莫少語低沉的嗓音很柔和,有種穩定的力量。柏訫聞到一股淡雅的香氣,雜揉著莫少語的氣息,讓他霎時心跳加速。
女人吸吸鼻子,抬頭對上莫少語那張俊臉,頓了好一陣才囁嚅著:「你是……?」
「紛紛曾經在我的工作室擔任助理──我是店長,敝姓莫。」
女人忽然臉色一僵,尷尬的抹抹臉,隨即將手帕還回去:「謝謝關心。」
女人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使柏訫滿腹疑惑,但還沒多問,女人立即站起來,對兩人欠了欠身:「謝謝兩位的好意,但該說的我都說了,紛紛成年以後就搬離家裡,在外面做什麼工作、認識了什麼人,我真的不知道,請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女人邊說邊將兩人往外推。
「等等,葉女士,我還有幾個問題……」柏訫拉住她的手,但女人一副拒絕回應的表情,死命的掙脫柏訫,推搡的動靜不小,周圍會場的家屬都探頭出來,不斷竊竊私語。
柏訫被女人用力推了一下,差點摔倒時,莫少語及時接住他。他又嗅到那股令人心猿意馬的香味,呼吸都急促起來。只見莫少語對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追問下去。
周圍好奇的目光越來越多,柏訫只能咬咬牙,跟在莫少語身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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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完了所有監視器畫面,案發當天除了那群大學生跟死者之外,沒有別人出入那個樓層,他連緊急出口跟逃生梯的畫面都檢查了好幾次,資訊科也說影片沒有剪接過的痕跡。那群小子雖然承認使用非法藥物,但也沒咬出別人,看上去就是一群無腦大學生玩嗨了,不小心鬧出人命。
可是死者身上滿布的舊傷、長期使用藥物的習慣、資料全毀的手機……柏訫覺得整件事情都透著古怪,絕不是表面這麼一目了然,才想來問問死者家屬,希望能從死者交友關係找到線索。雖然沒有問出有用的訊息,但死者母親一副不想多說的態度,更坐實了他的猜測。
孩子都沒了,平常的交友跟工作狀況居然一問三不知,還說什麼不要再打擾她,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母親!?
柏訫不悅的想時,莫少語彷彿聽見他的心聲,淡淡的回了句:「母愛不是天生的,不負責任的家長多了去了,你生氣也沒用。」
聞言,柏訫心裡雖然不太好受,但也無可奈何。
他剛才滿懷心緒,只是跟著莫少語的腳步,這時才回過神,發現他們位於沒人會經過的樓梯間。
「她雖然不負責任,但不代表她不會傷心──柏警官,查案固然重要,但也請你考慮家屬的心情。」
莫少語眉間輕蹙的弧度性感得要命,讓柏訫本就浮動的心立即騷亂起來。
「好吧,我承認我剛才躁進了。但是,莫店長。」他緩步逼近莫少語,將他困在轉角牆邊:「……那你考慮過我的心情嗎?」
莫少語的身高不比對方矮,但男人霸道強烈的費洛蒙卻瞬間壓制住他,此時柏訫正緊盯著他不放,宛如獵豹的眼神讓他渾身僵直。
「都過五天了,你考慮得如何?我等得好心焦啊。」
莫少語依舊沉默,但紅透的耳根出賣了他此刻的躁動,柏訫想到方菱洲的話,心裡頓時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
──他之所以對方菱洲生氣,是因為他提到莫少語的神情,彷彿是在炫耀自己安分乖巧的寵物。但柏訫知道,他最大的怒意是來自於不甘心,方菱洲能任意揮霍莫少語對他的感情,而這種自信令人嫉妒。
莫少語看似銀灰的髮色在燈光下閃動著奇異的虹彩,柏訫覺得自己好像被眩惑了,不禁貼上那張歙動的唇,但只是輕輕的啄了一下。
「你知道鱷魚的眼淚嗎?」
柏訫忽然開口,但說的話沒頭沒腦的,莫少語看著眼前那張漫不經心的笑臉,不太懂他究竟想表達什麼。
「鱷魚的眼淚會引來很多蝴蝶噢。看在人類眼中,鱷魚臉上停滿蝴蝶,有種奇特的浪漫──事實上,蝴蝶只是在攝取眼淚中的鹽分而已。」
「……抱歉,我生物成績不好,不明白你的意思。」
莫少語困惑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稚氣,像個被難倒的學生,可愛得柏訫不禁莞爾一笑。
「──我不介意當你的鱷魚噢,親愛的小蝴蝶。」他俯下臉,鼻尖距離莫少語很近。
什麼不倫不類的比喻……!?
莫少語無奈的心想,但嘴角卻不受控制的揚起了。
「我等等還有事,先回去了。」他輕推開柏訫,理理衣著便邁著大步走上階梯。
「喂,小蝴蝶,你的回答呢?」他聽見柏訫在身後喊著,聽上去很著急。
「別大聲嚷嚷,吵死了。」莫少語別過頭,看似不耐煩的笑臉卻讓柏訫意亂情迷。
「我今晚八點去你家,臭鱷魚。」
柏訫看著對方修長的背影,心跳快到彷彿要撞破胸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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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時門鈴聲準時響起,柏訫看到莫少語一身便裝提著塑膠袋的居家模樣,覺得妙趣橫生,但也沒料到他在廚房搗鼓一陣就弄出一桌菜,還色香味俱全!
單親家庭的緣故,柏家爺兒倆飲食很簡單,加上父親也是忙碌的警官,所有食物都是一鍋燉,柏訫曾經連續一週吃同一鍋咖哩,導致他現在聞到咖哩味就想吐,但他也沒有做菜天賦,所以幾乎是下意識崇拜廚藝好的人。柏訫看到對方端出精緻的紅酒燉牛肉跟南瓜濃湯時,簡直驚豔得兩眼放光;當東西一入口,娶莫少語的心都有了。
他看了莫少語面前那盤沒動過的蛋包飯一眼,還沒開口,莫少語就推到他面前:「我不餓,你吃吧。」
「那我不客氣啦!」他歡快的舀了一勺放進嘴裡,綿密細緻的雞蛋入口即化,柏訫不明白為何一樣的食材,他卻總能煮成暗黑料理。
莫少語看著男人津津有味的吃相,不禁啞然失笑。
他的確用心鑽研過廚藝,為了方菱洲。
他記得第一次為方菱洲做飯的情景──當時他剛搬離沒有溫暖的舅舅家,獨自住在陳舊的小套房,白天在髮型設計沙龍打工,晚上又熬著不睡,只為了將大骨高湯熬成芳香濃郁的乳白色,他興沖沖帶著一盅大骨粥到方菱洲家,只見方菱洲兩眼放光,兩人悄悄溜進房間,發生了關係。雖然是第一次,方菱洲什麼潤滑都沒有就直接闖了進來,他痛得頭皮發麻,但也不敢掃興,看方菱洲迷醉的臉,他只能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疼痛的尖叫。
自此,方菱洲只要一通電話,他就會備好一桌菜,順便把自己打理乾淨,畢竟男人不是特地來吃飯的。
方菱洲對食物的要求近乎刁鑽,無論是灑上蔥花的魚片粥、或是番茄氣味不夠濃郁的羅宋湯,都會令他大發雷霆。他總是戰戰兢兢的看著方菱洲吃飯,從他臉上細微的變化判斷這道菜合格與否。
過了許多年,他的廚藝已是能開餐館的程度,方菱洲吃飯時不曾皺眉了,但也沒笑過,一副百般聊賴的樣子。方菱洲接任酒店的公關室長後,一個月見不到兩次面;即便來了,也總是吃沒幾口就把他按在餐桌上,發洩完就走了,留下他一身狼籍跟幾乎沒動過的食物。
莫少語不記得方菱洲有沒有稱讚過他的廚藝,但他也沒什麼怨言。他像是巴甫洛夫實驗裡的狗,一面被方菱洲上,還會邊提醒自己下次煲湯要記得多放薑片。
莫少語想到這裡,忽然笑了出來,為自己這麼多年來無怨無悔的犯賤。
這時,柏訫忽然走到他身旁,端起他的下巴,俯視的角度。
「在想什麼?」男人問,是滿滿的笑意。
柏訫滿嘴油光,卻講這種霸總臺詞,莫少語只覺得好笑。
「你吃相真難看。」他拿過紙巾抹抹柏訫的嘴,隨即起身去洗碗。
……他不想對上柏訫的眼睛,明明黑得深不見底,卻總能倒映心中所想。
他看著水槽裡的泡沫,心緒不禁放空。他漫不經心的洗著盤子,柏訫驀然貼上他的背,雙手環在他腰間。
「謝謝你為我做飯,很好吃噢。」男人埋在他後頸,聲音悶悶的,卻很甜膩。
第一次被稱讚,莫少語十分意外,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他呆了很久,才故作冷淡的回答:「前幾天多買的,再不煮就要壞了。」
被這樣擠對,柏訫也沒生氣,因為他感覺到懷裡的體溫正逐漸升高,如一泓讓人想耽溺其中的溫泉。
他的手從莫少語的衣服下襬探了進去,溫暖滑膩的肌膚,彷彿能彈奏出音樂,指尖順著肌理一路向上,輕輕揉捏著小巧的乳粒,莫少語開始輕微顫抖,拿著碗的手有些不穩。
「……別鬧!」莫少語幾乎是從牙縫迸出這句話,但泛紅的眼角卻媚態橫生。
「這頓飯太好吃,我無以回報,只能以身相許了。」他咬著莫少語的耳朵,一面將他的衣服撩得更高。
他啃咬起莫少語光潔的裸背,恣意汲取令人心蕩神馳的氣息,他舌尖感覺滑過肌膚的一陣陣顫慄,自己的體溫似乎也高了起來。
莫少語的褲頭被解開了,連同底褲一起被緩緩褪下,一寸寸被扒光的感覺更令人感到羞臊,柏訫的舌尖還在他肩頸處游移,卻一手環著他的腰,一手握住他的欲望,輕柔的套弄起來。
「啊……」他輕顫著,原本捏在手裡的碟子就這麼滑入水中。
可能是職業的緣故,柏訫溫熱的手上有一層薄繭,本就敏感的欲望被略感粗糲的掌心摩挲著,強烈的刺激讓莫少語瞬間昂揚,他覺得自己腰腿都在發抖,幾乎要扶著洗碗槽緣才站得住。
這時柏訫將他轉過來,面對面的姿勢吻上他的唇。男人的唇舌非常熱,溫度高到他有種錯覺,覺得對方身上的火一直延燒過來,熱得他腦袋一片空白,連柏訫的衣服都看著礙眼,他扯住柏訫的上衣就要往下拉,惹得柏訫笑出聲來。
「笑個屁,還不快脫!」他不悅的低語,蹙眉的表情讓柏訫的欲火更盛了。
「好好好,我脫。」柏訫笑著,脫掉上衣露出精實的胸肌。
莫少語是第一次在清醒時看到柏訫的裸身,蜜色的肌膚雖然有些傷疤,但不影響好看的肌肉線條,沁著一層薄汗,看上去更富彈性。
「怎麼樣,還滿意嗎?」柏訫拉過莫少語的手,直接放在自己的腹肌上。
莫少語挑挑眉,不置可否,但沒有負評就算不錯,柏訫已經很滿足了,便笑著擠進莫少語腿間,將他一條腿架在洗碗槽緣上,伸手摸向那殷紅的祕處,他的指尖輕輕探入,雖然有些乾澀,但他有的是耐心。
他溫柔的伸入手指,細心探索著狹小的甬道,他觀察著莫少語的反應,指尖四處磨蹭。他摸索了很長時間,久到兩人都出汗了,是緊張也是心急。
他的指尖深入到某一點時,只見莫少語猛然一顫,腸壁緊縮起來。
「這兒?」柏訫低笑出聲。
莫少語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在他體內的手指便開始動作,反覆逗弄著敏感點,令人酥麻的快感從身後湧向四肢百駭,衝擊著他的理智,他只能抓緊柏訫的肩,像是抓住浮木。
「啊、別弄了……嗯啊……」莫少語仰著頭喘氣,腳趾都蜷曲起來,高昂的欲望頂端泌出液體,顫巍巍的更顯色澤誘人,柏訫蹲下身,含住了莫少語顏色漂亮的性器。
只聽莫少語尖叫出聲,身體抖得很厲害,腸道絞得更緊了。柏訫感覺自己指尖黏膩溼滑,身後殷紅的花瓣也變得非常柔軟,泛著誘人的水光。
他吞吐了幾下,便感覺口中的欲望彈跳著,一股熱液洩在他口中。
莫少語呼吸紊亂,臉色潮紅的推著他的肩,咬著唇說:「抱歉……」
柏訫直起身體,將口中的液體吐在手上,直接抹向莫少語的身後。他將自己憋了很久的火熱欲望抵在莫少語柔軟潮溼的入口,嘶啞著:「別說抱歉,我喜歡這麼做。」
男人的吐息帶著濃郁的雄性氣味,情色得令莫少語渾身發熱,才剛解放的欲望又有復甦跡象。
柏訫的熾熱欲望緩慢的進入,他一寸一寸的推進,看著莫少語的眉頭從緊蹙到舒展,從緊張到享受,他就獲得至高無上的成就感。
他要一點一點的、擠掉方菱洲的影子。
他剛才上網惡補了一些知識,看著莫少語近乎要癱軟的模樣,不禁讚嘆起自己的學習能力。第一次跟莫少語做,雖然也是水到渠成,但大多數行為都是對方主動,他只是依著跟女性的經驗順水推舟。
這次,他想取悅莫少語,但不是用哄女人的方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好哥兒們的舊情人這麼上心,可喜歡就是喜歡了,他也沒法解釋。
忘記是誰說過,欣賞一個人是無關性別、也毫無理由。說他膚淺也好,但他就是很喜歡莫少語的臉,他覺得莫少語是一個無比精緻的存在,光是站在那兒就滿室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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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埋在莫少語體內盡情馳騁,莫少語的尖叫、喘息,他都盡收眼底。莫少語頂在他下腹的欲望又射了,他抬起被汗迷溼的眼睛喘著粗氣,迷離的眼眸讓柏訫瞬間喪失理智,他咬上莫少語的唇,將他大腿分到最開,狂暴的聳動著,一次次直到最深處,莫少語連叫都叫不出聲,只能掛在柏訫身上,嘶啞的呻吟著。
抽送一陣,他便在莫少語體內發洩了,累積好幾天的緣故,斷斷續續吐了很久,即便結束了,他也不想退出。
莫少語沒有推開對方,就這樣坐在洗碗槽緣上,跟柏訫氣喘吁吁的抱在一起。
「欸,臭鱷魚,我想洗澡。」莫少語感覺埋在他體內的欲望又有昂揚的跡象,連忙推拒。
「好啊,一起去。」柏訫笑著,巴在他身後也跟進浴室。
兩人在淋浴間打鬧著,又做了一次。浴室裡柏訫一直吻著他,沒有放開他的唇,莫少語的嗚咽跟呻吟幾乎都含在對方嘴裡。
他忽然想起柏訫的話,什麼鱷魚跟蝴蝶的:看似浪漫,卻無關情愛。
但莫少語挺喜歡柏訫溫熱的擁抱,即使他搞不懂這男人在想什麼,但感覺不壞?
他舔了舔柏訫臉上的水珠,只見男人漾開淺笑,一向不正經的風流眉眼卻異常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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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柏訫早就醒了,卻捨不得起床,就這麼看著莫少語漂亮的睡臉發呆。莫少語的瞳色很深,加上表情少,總給人高冷的感覺,但毫無防備的睡臉卻非常稚氣,而且柳眉皓目,活脫脫是個美少年,讓他忍不住親了上去。
「嗯……」莫少語不悅蹙眉,但也沒反抗,不知道是否睡迷糊了,還主動伸手將柏訫拉近一些。
柏訫本就亢奮,莫少語的反應更助長了他的情欲,他直接鑽進被子裡,咬上莫少語胸前的朱果。
「啊!」莫少語一聲低吟,弓起了身體,彷彿是邀請,讓柏訫的下腹更緊了,他的手指探向莫少語身後,經過昨晚的開拓,仍然十分柔軟,他心急的摸了幾下,覺得還算溼潤就直接闖進去,莫少語不禁低叫。
柏訫盡可能的溫柔,但莫少語迷離的眼神跟歙動的唇真的太撩人,他忍了一陣,見莫少語緊揪床單的手逐漸放鬆,便放肆的律動起來,弄得莫少語呻吟連連。
「你……你慢點!唔、嗯啊……」莫少語低喘著,但還來不及換氣,柏訫又將他的腿折成M字,直接挺入最深處,強烈的快感如電流竄過大腦,他不禁尖叫。
兩人股間都是一片黏膩,交合的地方不住傳出水聲,莫少語嘶啞的呻吟對柏訫而言是最強的催情劑,他抬起莫少語的腿,咬上他骨肉亭勻的腳踝,只見莫少語一陣顫抖,身前的欲望高昂了幾分。
床架彷彿支撐不住兩人的激情,劇烈的搖晃著,不住發出嘎吱的聲音,尖銳的聲響讓柏訫更興奮了,以至於他沒聽見大門被轉開的聲音。
「等等……啊!」莫少語查覺到門口似乎有腳步聲,他推著柏訫的肩,但男人忽然猛烈抽送起來,他只來得及發出破碎的呻吟,思緒又斷片了。
「臭小子,不是說好要回家吃飯嗎?現在都幾點了,又睡過頭了是不……」門被倏地打開,一個中年男人站在房門口,看見他們的床上運動,不禁一愣。
柏訫緩慢的回頭,一臉木然的看著對方,咬了咬牙。
「……我說了多少次,要記得敲門……」他字字清晰,表情卻非常難看。
中年男人訕笑幾聲,連忙把門關上。
聽到門板闔起的聲音,莫少語連忙推開身上的柏訫,裹著被子滾到角落。
「……你爸?」他生無可戀的問道。
「嗯。」柏訫摸摸他的頭,語氣很抱歉:「──我以後會記得鎖門。」
莫少語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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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爸這麼一攪和,柏訫也沒做下去的興致了,於是便起身著裝,整裝完畢,他看著床上那團籠罩著黑雲的人影,不禁莞爾一笑。
「要出去打聲招呼嗎?」他就著被子抱住莫少語。
「──不要。」莫少語的聲音從被子裡悶悶的飄出來,斬釘截鐵的。
「好,不勉強你。」他親了親莫少語的頭頂,又道,「我等你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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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柏訫走出房門,莫少語才掀開被子,他滿臉通紅,是被子悶的,也是柏訫惹的。
他無法釐清自己此刻的感覺,只能摀著狂跳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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