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縮在被窩裡，緊閉著雙眼，但那纖長的睫毛卻脆弱的顫抖著。她縮了縮身軀，讓身旁的小熊環抱住自己，淪陷在黑色的心靈。
原來自己如此木然。而她只是到了現在才開始後知後覺的，發現一切皆往崩壞的地方發展。
無論是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理，還是這個家，都壞掉了。
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在這個地方，這個世界。
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自己還活著呢？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0HWirn60q
女孩不停的問自己，不停的病態的反覆問著自己，可是腦海裡始終一片空白。
唯存在著那個一直找不出答案的問題。
以為自己哭了，但才發現自己總是瀕臨崩潰邊緣。不只一次的，想要尋求解脫，但為什麼總是沒離去？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ScyE2EWv
誰能告訴她，告訴女孩，她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她還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為什麼……女孩以為她嘶吼出聲，以為她淚流滿面，但她從剛才到現在，始終沒有變化。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CXZD5G0U
女孩終於又沉沉的睡去，她在夢裡，看到一對甜蜜的夫妻，牽著一個笑得開懷的小女孩，夢中空白的背景裡，一直迴盪著她銀鈴般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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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給我滾出去！」
一個怒吼聲響起，迴響在這個冷清的家。
一直低著頭的女孩，抬起頭看著面前的父親，滿臉怒紋，臉色通紅，髮色已開始蒼白。
父親見女孩只是怔怔地看著自己，不禁惱火的瞪了一眼。一手指著家門口，拿起身旁的雨傘揮舞著，作勢要往女孩那兒招呼去。
女孩的雙眼瞪大著，似是不敢置信，但又垂下眼簾，那長而濃密的眼睫毛，遮掩了那內心的崩塌。
她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出，留下身後的一片狼藉和挺身站在那裡，僵著面孔的望著女孩離去的父親，似毫無挽留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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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全下了，有人要跟嗎？」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女孩，囂張的笑著，在吵雜的背景下，女孩的聲音清脆動聽，她伸手把她面前所剩的賭注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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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著女孩姣好的面容泛起紅暈，地上成堆的酒瓶說明女孩醉了，而且看那數量，醉的不輕。
今天少有的喝醉了，平時那個冷靜的在賭桌前，面帶微笑的女孩，完全看不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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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眼前有些模糊，腦中一片混沌。
「妳這個敗家女，整天在外面鬼混，除了花錢，還會什麼！」
「妳這個一無是處的人，妳怎麼還在這世上？」依稀間還聽的見那個男人冷酷的聲音，迴繞在耳邊，滿是殘破不堪的言語。
她睜開眼睛，半瞇眼得看著面前人群，圍聚在牌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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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自大！」看著那些籌碼，其中一人不屑的哼聲，他手中的籌碼是不夠繼續玩下去的。
他起身推開椅子，拎著酒瓶，走到一旁看著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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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這次老子手上的可好了！」坐女孩對面的壯漢說，他裂開嘴巴，露出因為長期煙酒而導致泛黃的牙齒，顯現他的事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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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牌，女孩的大9對上了壯漢的8對，她的籌碼盡入他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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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不管！再來一局，我先貸款！」女孩把因為輸掉全部的煩躁，通通發洩在眼前的牌局，她又放上了籌碼，再一倍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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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放任自己一如往常的迷醉在酒精作用下。不，今日更甚於往常，而她全然沒有意識到會走向愚蠢且悲劇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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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你說的。」顯然大夥兒都有了興致，拿出幹勁。看向女孩，女孩的臉蛋長得小巧精緻，並且那雙眼睛，水汪汪的大眼。原本就迷人的雙眼，因為喝酒顯得有些迷茫，更加惹人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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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道道目光從上而下的審視著女孩，纖細的身形，豐滿的上圍，白皙的大腿根，他們默契的想到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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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局，女孩依舊輸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貸款，輸的一塌糊塗。
今天真是特別倒楣，被趕出家門不說，現在還身無分文的，借來的籌碼也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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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稍稍恢復理智了，女孩那被酒精佔據的大腦，被現實清理出了一塊空地，她意識到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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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那兩人說道：「小妞，妳總共貸款了這些數字。」一人拿出單子，上面寫著一長串的天文數字。看著女孩震驚的面孔，他們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他們伸出手，往女孩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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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迷迷糊糊的看著，那兩人的手分別往她的胸前和大腿伸去，帶著老繭的手，觸摸到她的身軀。那雙迷茫的大眼，瞬間恢復成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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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我！」女孩激烈掙扎著，但一個女孩哪抵得過兩個成年男子的力氣。
她望向旁人，投去求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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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有人開口制止，他們在旁邊饒有興味的看著，兩眼放光，如狼似虎的眼神彷彿把女孩身上的衣服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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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女孩的眼神漸漸轉為絕望，她立馬伸出腳，踢向男性最脆弱的部位，不保留絲毫力道，然後迅速從口袋拔出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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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幹！小賤人！」遭殃的那個人，痛罵出聲。語音才剛落下，就一聲槍響，這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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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婊，婊子，你給我把你手上的槍放下，你信不信你一出大門馬上被抓，只要我一聲令下，馬上你就慘了！」那男子的聲音從發抖轉為有待無恐。但那抿起的嘴唇，皺起的眉頭，他並沒有那麼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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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動搖，她舉著槍，指向男子，眾人也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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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人們因為自己手裡的槍，而心生畏懼，有的人的臉上有著強裝鎮定的微笑，但更多的還是凝固，微張嘴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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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用手中的槍，成功暫時震攝住眾人，她表面上維持著冷靜，面無表情的模樣，手都不抖一下的。
但內心卻十分動搖，第一次持槍，而且還是對準著別人的。事實上她緊閉嘴巴，咬緊牙關，是為了不讓自己顫抖，她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的動搖，發現自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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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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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我還有一種選擇！」而她輕聲細語的說，她眼神堅定不移的看向他們，即便內心暗自發抖，腿都已經快軟了，她還是強撐著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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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著她，聽著她輕柔的嗓音，看著她將那對準著眾人的槍口，指向自己。
黑色的手槍，空洞的槍口正對著她的太陽穴。只要她一不小心按下扳機，就會瞬間當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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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忽然靜的可怕，原本的竊竊私語都停止了，就連呼吸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不自覺的放輕了呼吸，一個個的都專注的盯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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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扣下扳機啊，我就不信妳個小姑娘，還有什麼膽量！」男人終究放不下臉面，他放大嗓門，在這難得安靜的賭場中產生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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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笑了笑，勾起嘴角，蔥白的指尖往內施力，扳機扣下。
右側的人們可以看見，子彈零距離的接觸女孩的太陽穴，貫穿她的大腦。接著左邊的人們看見了子彈帶著血液，從她的腦中穿出。
所有人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著戲劇性的一幕發生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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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時，她的腦海閃過無數個的片段，而這些都有著一個共同點：都出現了一個相貌神似女孩的一個中年男子。
那人從一開始的滿頭烏髮，漸漸多出了幾根白髮，皺紋也漸漸爬上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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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闔上眼，看著一幕幕與父親的歡笑。她後悔了，她不該踏入這裡，不該整日流連在賭場。
本來她就只是因為朋友的誘惑才來的，但到最後却視賭局為遊戲，逃避現實轉為沉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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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當時可以早一點的穿越這馬路到母親身邊，就好了。
這樣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她不會因為擔心，而穿越馬路找尋她，因而造成那樣的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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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情境，如今依然深深印烙在她的腦海。
一聲又一聲著急的呼喚，看到她每次的回眸，曾經那麼充滿慈愛的眼神，滿是擔憂。母親終於發現她不知何時居然跑到對面的大街上，可能是被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了吧！
一心只想要牽回那孩子的手，母親趕忙確認燈號，小跑的踏上黑亮的柏油路。那瘦弱的身形，被巨大的卡車撞上。遠遠飛起，而後落在地面，她身上滿身烏青，頭上佔滿血跡，身下的瀝青石面也蔓延開了某種不知名的液體，烏黑發亮。原本一頭滑順的墨色長髮，被深紅色的血液染成紅棕，在陽光的照耀下，特別的絢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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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至死一直懊悔不已，這種自責一直纏繞在她的思緒上，成了一個隨著時間越發嚴重的心結。而她選擇用購物來彌補內心的空洞，直到她偶然的碰上了賭博。朋友推薦她時，她想說玩一玩就好，但卻越陷越深，在意識到她應該立刻離開時，卻又被父親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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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唯一的親人冷嘲熱諷，冷眼對待，使得女孩更加難受，她選擇了不回家。她成日待在賭場，似是盡情揮霍著金錢，但她還是控制了分寸，期待著父親的挽回。她只是寂寞得發狂，渴望引起父親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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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終她還是沒回家，也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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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聲，長髮揚起，幾根髮絲遲緩的飄起，落下。女孩身軀倒地，白色長裙就像是她的喪服，被鮮血染紅一片。她那雙靈動的眼眸，黯淡無光，再也沒有人能看見。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D7kXxgw4
所有人都一哄而散，深怕被惹上麻煩。在他們議論紛紛之時，一個中年男子左顧右盼的走進賭場，神色擔憂，眼裡不時滑過名為「懊悔」的情緒，他似乎是在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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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骯髒的地面上，一個少女就這麼癱倒在上，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裙，被緋紅的鮮血渲染成另一種色彩。墨色長發披散在身後，她手部附近，有一把手槍隨意的被扔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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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見地上的景象時，目光一頓，他臉色唰的蒼白。
他飛奔過來，跪倒在地，感覺渾身的血液頓時冷卻，凝固。眼淚卻止不住的流出。他不自覺的顫慄著，握住女孩還殘留餘溫的手，不像自己粗糙厚實的手掌，而是跟記憶中一樣的柔軟嬌小。
看著女孩的面孔，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不再是記憶中那個纏著自己，總是捏著衣角奶聲奶氣的喊著「爸爸，爸爸」的小女孩。
已經多年沒聽過的聲音語調，如今再也沒法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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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氣勢凌人的父親，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滿腦子都是有關女孩的點點滴滴。他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女孩與他之間的互動不再親密，總是針鋒相對，他對她的態度也變得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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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意外，女孩和父親都失去最愛自己的人，也失去自己最愛的人。他們也因此破裂，一個原本美好的家庭，完整的圓，因為裂了一塊，所以嘗試用剩下的來拼成原來的圓，卻越裂越大塊。圓有360度，缺少了1度，就再也不是圓了，是怎麼也無法彌補的。他們也是，失去了母親，這個家，失去了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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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父親也曾試圖用理性告訴自己，這不是女孩的錯，事實上，確實不是女孩的錯。但他一日復一日的，深困在巨大的悲傷中，因而選擇了遷怒，遷怒於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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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至愛之人的父親，卻沒有意識到會又失去至親之人，只一昧的將女孩越推越遠。他似乎忘記了，女孩那顆還沒發育完全的心，原本就滿是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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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意識到時，已經為時已晚。
他無法想像，當她一次次的接受了自己的尖酸刻薄，一次次的轉身離去，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情。
也無法想像，到底扣下扳機時，是怎麼克服人類對於死亡本能的恐懼，是不是因為已經太絕望了？還是因為沒必要活著？
她當時的內心，是痛苦？還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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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悔了，他後悔把自身的脾氣發洩在她身上，使她不願回家。
也悔了，不該拿著自己那可笑的尊嚴，也不願一次也好的挽留她的離去。
更加後悔的是，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對她說句關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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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必要存活下來了，也許他要活下來贖罪，但是他很膽小，害怕這個已經沒有愛人與女兒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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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女孩沾有血跡的臉龐，厚實的手掌撫上側臉。
他眼眶泛紅，慈愛的看著她，在她額上輕柔的印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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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不離身的手機，打電話報警之後，也拿起了落在地上的手槍，抬手給了自己一槍。
數分鐘後，遠處似乎傳來了警笛聲，隨著人群的騷亂而慢慢靠近。到場的警員看著髒亂的地面，滿是煙蒂，空罐。他看見地上躺著一中年男子，和容貌姣好的少女躺在一塊。
紅白交雜在一塊的黏稠物在他們臉旁緩緩流動。逝去的生命只留下像是鐵鏽，卻又帶有甜膩的腥味，與漸漸冷去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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