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想過,作為人類,所要負的責任和義務是什麼?有人說是統宰萬物,有人說是與萬物共存作為平衡萬物的橋樑,也有人說,人類只是宇宙的一粒小小的沙塵,卑微所以沒有意義。然而在男孩的世界,沒有人類會去問這個問題,不會再有了。因為這是西元2377年的地球。
男孩靜靜地站在風沙中央的黃沙中,身體微微向右邊傾倒,寧神貫注的像是在傾聽著什麼,整頭黑髮都被覆蓋上一層黃沙,即使風沙吹進眼鼻的搔癢感讓男孩有些不堪其苦,然而男孩依然面不改色的觀察周遭的動靜,因此當地上的黃沙開始以肉眼不易見的細微跳動時,男孩立刻做出了備戰狀態,從手上拿出了一個小盒子,輕聲發出了低沉的聲音:「敵人已現身,A小隊請進入備戰狀態。」
「收到了喔!」一個慵懶的聲音從盒子裡傳出,在發出一點雜訊之後歸於平靜。男孩重新將盒子收進迷彩服的衣袋裡,雙手將槍舉起擋在胸口,此時他的心臟因全神貫注的緊張感正微微的砰砰跳著。只見周圍的黃沙的跳動漸漸加劇,一望無際的沙漠裡漸漸漫起一陣濃濃的黃霧。
突然轟隆一聲,從沙漠的某初突然傳出一個巨響,像是已經埋伏在此地很久,只見一個黑影從地板裡冒了出來,黃色的沙子像噴泉一般噴發,大動作使這片區域泛起了規模不小的沙塵暴,男孩瞇起眼睛,一手摀著臉向後跳開,這時一隻巨大手剛好落在男孩剛才跳開的位置,在白天的微弱的光線下,雖然沒有陽光,但依然在那隻大手上反射出一點微微的光澤,並倒影出了巨大的黑影,幾乎可以覆蓋住男孩的全身,意識到了體型上的巨大差距,男孩向後跳了好幾步。
「敵人已出現,請支援。」男孩對著黑盒子淡淡地說著。這時另一個手掌已經在他的前方不遠處。男孩只能一邊閃躲,一邊觀察著黑影的動作,希望能支撐到隊員趕到,然而上天似乎並不想讓男孩這麼快過關。
「等一等喔!Hue!我們這裡剛剛也突然出現了另一堆的敵人!哇啊!別咬我啊!渾障!」
盒子的另一方傳來了許多噪音的雜訊響,金屬互相摩擦的鏗鏘聲和大到幾乎覆蓋掉所有聲音的槍響,顯示他們的戰況有多麼激烈,不時還可以聽見隊友的咒罵聲和焦急的吼叫聲。然而男孩這邊也不惶多讓,只見那巨大的黑影從背後抽出一支加農砲,作勢就要往男孩的腳上打,男孩連驚訝的時間也沒有,本能性的往旁邊撲,滾了一圈,見那東西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趕緊爬起來繼續向前跑。
「Hue,聽得見嗎?」這時一個較低沉的女音從黑盒子傳出。
「是。」
「我們現在恐怕暫時無法去支援你。我們現在正在與你『父親』所帶領的機器軍隊戰鬥,沒有辦法派遣任何人。你那邊還可以撐住嗎?」
那個被稱做Hue的男孩抬起頭,那影子見加農砲似乎無法對男孩起作用,便將加農砲插在一旁的地板上,伸出另一隻手往男孩跑的反方向揮過去,男孩征住了一下,不過他也及時反應過來,雙腳順勢跳起,頂在影子揮過來的大手上,在那東西將他揮出去的當下,在空中對巨大的影子開了幾槍,然而小小的子彈似乎對那道黑影無法起效用,對方似乎也察覺了這點,對男孩展出了更加猛烈的攻擊,男孩嘖嘖了幾聲。
「盡量。」面對對方的猛烈攻擊,Hue只能盡力擠出一點聲音回答隊友。
對方似乎也察覺到Hue這邊的戰況,於是快速的做出回應道:「好,我明白了,你專心戰鬥,盡量撐到我們過去。」
「恩。」Hue答應,這時那隻大手又揮了過來,他不得不把剛剛的盒子拋棄在地上。
這些機器人不愧是專門訓練來戰鬥的,想要打倒不容易,Hue心想。他一邊閃躲一邊緊緊盯著黑影,一個龐大的機器人,平時在戰場上的作用是大範圍戰略用,然而現在卻用來對付一個小男孩,行動上想必也會出現許多空隙。
Hue腦中的小小齒輪轉動起來。這時那機器人的手再度揮了過來,然而這次男孩沒有閃避,而是順著他揮擊的方向蹬起腳,只見他蹬著機器人的手飛到空中,然後在機器人意圖要抓住他的時侯一扭腰,在躲過了那隻鐵掌攻擊的同時再度朝機器人頭部的方向蹬出去,Hue從身上掏出一條長繩,在掠過機器人的頭時將繩子繞在機器人脖子上,利用重力加速度用力把機器人扯到了地板上,一般來說要扯這種大型機器人以男孩的重量來說是遠遠不足的,但是剛剛的揮擊讓機器人此時的重心都傾向後方,機器人因此重心不穩倒下來,剛好倒在他插在地板上的加農砲上貫穿過胸口,大量的機油從機器人的胸口處流了出來,大機器人宣告損壞。
Hue將身體平張,像是玩高空降落傘的姿勢安全地落在地面上,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時他的其他夥伴也及時趕到,看到Hue以及他身旁的機器人屍體,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哇!Hue大哥,你一個人就把這麼大的東西給烙倒啦!那早知道我們也不用這麼急得趕過來了吧?」其中一個紅色頭髮的傢伙在離這裡很遙遠的地方的時候就在這麼喊著,看到Hue時更是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挽住Hue的脖子,那勁道讓Hue差點跌倒。
「嗯‧‧‧‧‧‧」Hue轉頭看了一下他們的傷勢,綠色的迷彩服上佈滿了燒傷的痕跡並沾滿了黃沙,看來剛剛的戰況十分彩烈,有些人的皮膚甚至有點破損,露出了內部的機械構造。
紅髮注意到Hue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他觀察著Hue的視線往其他人身上看了幾眼,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興奮地大叫:「Hue是在擔心我們的傷勢嗎?好高興!我們沒有事喔!別忘了我們可是人造人啊!就算手臂斷了再接回去一樣生龍活虎的,完全不用擔心喔!」
「這樣啊,不用擔心嗎?」
「等一等!不要擔心的意思不是真的要你對我們漠不關心啊嗚啊!我們要被被炸出一個洞什麼的還是會死啊!」
「嗯。」Hue只是以有點難理解的神情看著紅髮的情緒反應。他之前是有在書裡看過一些相關的矛盾情緒資料,但還是實際體驗起來還滿讓人困惑的。
「哇啊!Hue又恢復到原本的樣子啦!都是我的錯啊!」紅髮一臉難過地扳著Hue的臉。Hue一邊感受臉被拉來拉去的感覺一邊陷入思考,有的時候他還滿困惑為何一個機器人為何可以擁有這麼多情緒。
「不需要自責,德里,Hue他以前本來就跟那群沒啥感情的機械生活太久了,你要多多照護他。」這時另一個聲音從人群裡傳出來,有別於其他人的綠色迷彩服,她那件藍色的迷彩服顯得更突出了些,棕色的馬尾在他的腦袋後面晃呀晃。她是這個小隊中的指揮官,也是唯一具有女性外表的士兵,也許是因為人造人的身分,在這個小隊裡並沒有力量之分,有能力的人即可以成為指揮官,而這裏大部分的人都相信她的決斷力。
她依稀記得,當時在救出Hue時的場景。那是在廢都市區的一個工廠裡發生的事。至於為什麼要救出Hue,指揮官只是笑笑。
比起現在,當時的Hue更加不像人類,皮膚蒼白的幾乎與一具屍體無異,除了那頂黑色的頭之外身體其他地方都是白的,臉上濃厚的黑眼圈和給周圍的人帶來的沉重氣壓,若不是資料上顯示的一清二楚,別人都會以為他是從哪個精神病院裡出來的。看到這樣的Hue,當時的她甚至懷疑Hue其實是否也是機器人,但在她事後幾番檢查後,她確定Hue確實是貨真價實的人類,只是Hue所表現出來的行為模式似乎太過於消極被動,在從頭到尾的救援工作中,他除了站在原地跟聽從指令之外,沒有其他多餘的問題,也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不同於願意在危險當中冒險的那種人,混吃等死乖乖當實驗室的白老鼠這個任務似乎更適合他。
於是當時的她問過他,為什麼會願意讓我們把你救出來,你看起來似乎也不像事會積極配合這種事的人。
『我希望可以自自然然的死掉。』這是當初男孩的回答。
我希望能夠作為一個人類,有理由,有情緒的死亡。就算被殺死也無所謂,至少是有意義的死亡。她彷彿可以從當時的Hue的眼中解讀出這些訊息。
Hue是一個被那些機器人的實驗室所囚禁的囚鳥,在實驗室中,跟一群毫無感情的機器人生活在一起,情緒彷彿是沒有價值的附屬品,因此他連做為一個人類的知覺都沒有,他說,所以他想,至少他想死的像人。
但是,好不容易才搶出來的人怎麼可以讓他死掉。指揮官想著。
「啊啊!明白指揮官!」德里顯得很開心:「Hue,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還請多多指教喔!」
「嗯。」Hue走過去查看了一下剛剛倒下的大機器人,看看有沒有有用的東西,他用力踩著大機器人的屍體爬上去,檢查了一下那隻加農砲是否還可以使用。完全沒有感受到紅髮正在他後方用落寞的神情在看著自己。
這時,另一個白色頭髮的只是哼了一口氣說:「不用管他拉德里,那傢伙本來就是個沒血沒類的傢伙,跟他的那些機器人夥伴一樣。」他故意喊得很大聲,讓全隊包刮Hue以內的人都聽見,他就像隊伍中的典型反對派般尖酸刻薄,然而Hue也沒反駁什麼的,確認加農砲在浸泡在機油中的情況下已經無法使用,他便坐在機器人身上,端起身上的槍查看。
「夠了!白!就算Hue真的沒有情緒你這樣講會不會也太難聽了!」德里瞪著那個人,白只是一臉無所謂:「本人都默認了!你還說什麼呢!他不是想死嗎?就讓他死得痛快唄。」
「都夠了!」指揮官開口大聲制止,瞪著站在兩邊的兩個人,德里還是死死瞪著白,白只是撇過頭去,他從以前就不怎麼認同這個指揮官的計畫,當初指揮官收留男孩的時候他也是唯一的反對者。
整個空氣沉默起來,只聽得見Hue在替板機裝子彈的聲音,白冷笑起來,這個當事人竟然可以若無其事的在一旁裝子彈,在他眼中我們也不過如此。指揮官也循著聲音的方向,看著Hue的動作,他手中的子彈因為發呆掉了許多次。過了好一會兒,指揮官才緩緩開口:「你們要保護他的理由我現在就給你們,Hue是這個世界最後一個人類。若是他死了,人類就真的絕種了。所以我們必須保護他。」
最後一個人類,Hue默默的填裝剛剛浪費掉的子彈。
是的,最後,也是唯一一個倖存下來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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