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敏是日本的動畫師,其公開創作的影視作品並不多,共有四部長片、一部電視動畫、一部短片。要在當中分出高下對我而言頗有難度,姑且不計,就把四部電影都稍微提一下,也順便推坑。
但在談電影之前,首先讓我悼今敏。
<悼今敏>
彷彿預知到了自己的大限之期,《盜夢偵探》也有意無意地總結了今敏終其一生於創作峰海上劃下的不朽之巔。
「來一張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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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恐懼」
原片名Perfect Blue,今敏繼「彼女的回憶」所推出的第一部動畫電影,於1998年完成,是今敏四部電影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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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內容涉及劇情,閱讀前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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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起,今敏馬上耍了觀眾一大把,將充滿稚氣而歡樂的真人英雄劇作為開場,使得觀眾不知所措。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TMLom1ynO
隨後資訊開始快速堆疊,包括生活細節、人物和重要事件,今敏依然不倚靠直接的方法平鋪直敘,將幾個不同時空的對白和橋段揉合,表演的現場、反家中的女主角聽著當天表演用的歌、經紀人的爭論全部以匹配剪接穿插而成,最後我們知道這個名為Cham的偶像歌手團體在這場表演後,成員未麻將以演員的身分單飛,而在未麻趁著表演之際公布自己即將單飛的消息後,她也在滿是追憶對過往初衷的歌聲中順利回到家裡,轉換跑道的起點便由此開始。
當時的今敏對於匹配剪接的運用尚遠遠不及第二部電影千年女優,但是每一段剪接內容都有著承先啟後的作用,上下段的內容絕對不會突兀而廉價,哪怕只是一些簡單的視覺欺騙,今敏都將其效用發揮到最大。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mX1fSTRey
譬如在第一幕中,乘車返家的未麻聽著當天表演的歌,手也輕輕打著節拍,隨後被剪入表演當時的情況,兩個時空的未麻在動作上因為匹配剪接有了連續性,這樣的技巧在第一幕中就被使用了六次。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hefDPmmiz
或者在一次兇案後,畫面由都市夜景轉換為清晨,並且淡入一個不停閃爍的紅色警燈,接著畫面後拉,都市的景觀原來只是畫,而那台警車根本就是玩具車,雖然關聯只在圖像上的意義類似,但是已足見當中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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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電視劇的開拍,未麻持續收到恐嚇意味濃厚的信件和包裹,接著在強姦戲的演出後,一連串的命案以她為中心展開。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8fSzfINuq
今敏很巧妙地讓觀眾先入為主地認定那個瘋狂粉絲就是幕後黑手,包括以網站塑造原本的偶像未麻形象、並且跟蹤她竊取日常生活的資訊、謀殺那些危害偶像未麻形象的人事物,卻始終沒有讓瘋狂粉絲與兇案現場同時出現,直到最後才在殺青的攝影棚中現身攻擊落單的未麻。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9bGIawY6l
一切仍然撲朔迷離的當下,那個有如鬼魅的「偶像未麻」每次出現在「演員未麻」面前時,觀眾便很直覺地認定那是「演員未麻」內心的掙扎,畢竟留美也說過未麻接受了這麼多辛苦的訓練是為了要當歌手,未麻的母親也在電話中提過未麻最初的夢想是當歌手,於是我們便認定那是「初衷」對於向現實妥協的未麻所做出的冷嘲熱諷。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k4D7vyEau
於是在接下來的「偶像未麻」和「演員未麻」的追逐當中,我們便可以順理成章地認為這是未麻對於自身初衷的追逐,當然也是對於壓力來源和幕後黑手的追逐,只是以她的能力是沒辦法獨立查案的,所以最多只到消除這些內心的掙扎和不快。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GIm8mO726
但在最後,導演揭露了留美就是塑造出「偶像未麻」的幕後元兇,追逐初衷的解釋忽然又得不太到支持,畢竟走上演員這條路也不盡然是受人強迫,在心底深處,未麻仍有相當的抱負與野心是需要填滿的,而她也意識到在這偶像歌手市場萎縮的當下,如果不轉換跑道,就只有一生當個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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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偶像未麻」到底是未麻自己的初衷?習慣?還是別人貼上的期許?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pwhZM6lJX
當然,「偶像未麻」只是一個過去式,重點本來就不是幻影的真身,存在的從來就只有外界的謾罵和嘲弄,未麻自認為自己能夠承受這一切,於是涉足演藝圈,也開啟了一連串令人精神焦躁且衰弱的辛苦路途。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XaA1Vbbxt
至於那個真正的兇手留美,今敏則是利用了未麻自己的幻覺掩蓋了過去,藉此讓「偶像未麻」和「演員未麻」對立,並在一陣廝殺後只留下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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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的安排上,藍色恐懼恰好與第二部作品千年女優成為對立的鏡像關係: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8neq7Y8Q4
千年女優的主角千代子很單純地追逐著象徵愛情和夢想的鑰匙先生前進,雖然路途中多有阻礙和變數,但隨身不離的鑰匙再再勾起了她的初衷,讓她有足夠的決心與動力繼續邁進,最終在職志之中得到完滿,整體而言既夢幻又立志,結構上的劇中劇中劇也扎實得令人拍案叫絕。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S6mCWFShm
而在藍色恐懼中,未麻雖然在起初公告單飛、準備邁向不同的跑道時惹來了不少冷言冷語和不理解的聲音,這些人有過去的粉絲、普通的路人、經濟人留美和自己的家人,甚至引來瘋狂的迫害,連劇組編劇和寫真集攝影師都趁機消費她,然而為了知名度和未來的演藝人生,這一切的痛苦和不得已她都甘於承受,最後終於脫蛹蛻變成蝶,打開嶄新的樣貌,卻也反應了業界當中的晦暗與人情之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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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女優」
首次在公視的特別節目上觀賞「千年女優」,同時也是與今敏邂逅的日子,那時尚小,全劇整整看了兩遍仍是懵懵懂懂,只覺虛實交錯的畫面令人炫目。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iADE3MTF5
七年後,再看「千年女優」,今敏卻早已仙逝,人生中最大的憾恨莫過於喜歡一名導演,卻不曾上影院看過他的任何一部作品,一直到了大三才得知這位大師的亡訊,當時卻只看了「千年女優」和「盜夢偵探」(紅辣椒),不由得悲、慚交加,自覺有愧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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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女優」的誕生並不是綢繆已久的萬全計劃,本片監督今敏於特典訪談中表示,一切都是極其隨意、偶然下的念頭,當同事向他提起是否要在處女作Perfect Blue之後再拍一部關於「視覺欺騙」的電影?個性隨和的今敏一口答應下來,在無事前準備以及資金不甚足夠的情況下便開始了綱要的設計。
之所以片名取做「千年女優」,要因在於片中主角千代子飾演了各式各樣的電影,這些電影的時間軸前後整整跨越了千年之久,故稱「千年女優」(此處女優為電影演員之意),而那樁激發她投身影業的雪中邂逅也化作千代子的活演技,這段無盡的愛情追逐在戲裡戲外都持續支持著她,也因此「逐愛跨千年」,成了「千年女優」更深一層的意涵。
全片最令人嘆服的莫過於今敏逐漸成熟的拍攝技法,以及在畫面虛實交錯之際更能與文本結構緊密相合的扎實度,堪稱今敏四部電影當中最為突出者。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YeyGKwCbM
而相較於perfect blue的驚悚與詭奇,「千年女優」所使用的分鏡轉換更為柔順,與前作的直接尖銳(同時也有種不加修飾的粗糙感)做出了區隔,由此可見在不同的體裁下,今敏也能變換適用的手法,而非一成不變,老靠著一招半直闖江湖。
但也因為「千年女優」在使用的技法和情節推演上更為含蓄而不絢麗,在第一幕時似乎沒有另外三部電影來得具有吸引力,不過今敏仍在開場露了三手:
首先,畫面上見到太空船發射時引起了劇烈的震動,但在下一刻鏡頭倏忽拉遠,原來整個播放影片的電視螢幕都跟著劇烈搖晃,這時觀眾才恍然大悟--地震了。
離開辦公室準備前往目的地進行採訪前,紀錄片的導演將剪輯到一半的影片快速倒轉至開頭,在快速掠過的畫面中,觀眾們已經預先窺視了採訪對象千代子,這位紅牌演員的演藝生涯的概略。
最後,在製作紀錄片的兩人前往目的地尋找千代子進行採訪的行車途中,今敏又以巧妙的手法穿插幾幕千代子的生平,看似鏡頭隨著採訪車行走的路線帶過一些路旁的景色,實際上已將某些畫面悄悄印刻在觀眾們的印象當中。
此三點正是今敏的把戲,企圖使快速掠過的低偵數畫面在觀眾們的腦海裡形成潛意識,在重複觀看到已經看過的橋段時原先已有的印象又再次鮮明化,如同電影「奪魂鋸」那段快速卻又段段震懾人心的線索串連剪接,可將觀眾不曾清楚意識到的感受和想法一股腦地激發出來。
「千年女優」結構複雜之餘兼具完善,可說是動畫電影中難能可貴的。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Ct453YrTd
第一層,觀眾所觀看的動畫電影「千年女優」當中,兩個紀錄片採訪者不惜千里迢迢,找到了那名曾經風靡一時的名演員,開始進行採訪,這是真實電影銀幕外觀眾所見的。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CBlfWl0Ob
第二層,在「千年女優」這部電影當中,兩名記錄片採訪者透過執掌的攝影鏡頭所見,是往昔的名演員侃侃而談自己的年輕往事,並且將兩名採訪者一同帶入那個時空,確切呈現「紀錄正在進行」的事實。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JUSoPVQYK
第三層,在對老演員進行採訪所錄製而成的記錄片當中,包含了她曾經飾演過的幾部知名電影,這些電影的內容以及與之呼應的演員經歷又以畫面交錯呈現,這是在記錄片當中「戲理戲外混雜交錯的部分」。
事實上,這三層的內容,也就是指「千年女優」這部電影當中的「名演員的紀錄片」當中的「千代子曾參與過的電影」,觀眾們全都是透過立花源也與虎吉這兩位採訪者的「深入」而得到的理解。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GWyw7pDih
就這個方面理解整部「千年女優」的劇情安排,那麼不單是千代子追尋著鑰匙先生橫跨千年,同時也是採訪者們隨之前進,而觀眾們尾隨在採訪者之後,一同見證千年的追愛之旅,採訪、電影和追夢至此相互連結至密不可分,正是今敏安排下的一個妙處。
然而「千年女優」的巧妙不只如此。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BTr3igsYM
形式上千代子的電影人生以那場與鑰匙先生的萍水相逢做為開端,似乎往後就靠著一見鍾情而生的愛意支持她在影業持續打滾,然而這層今敏安排的甜美「假象」在最終直接因著千代子的過世而昇華成為了「偉大」。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ye99Chcuh
既然講白了,那麼考慮到現實,一時衝動的愛情是不可能成為長久的動力,所以我們可以相信的是千代子隨著時間流逝也對電影「日久生情」,「愛」上了電影演員的身份,最終成為一生職志;或者打從一開始,鑰匙先生所開啟的只是千代子的衝動與契機,然而千代子自開始便對電影情有獨鍾,夢想成為電影演員。(個人相信這種解釋)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af7U3NjIW
雖然我們看見鑰匙先生的音訊消亡對千代子的動力有著逐日遞減的影響,然而他也替千代子開啟了第二次的影業漫漫奔途,以奔跑和記憶交互剪接,拉開了第二趟的追夢旅程。
是本就有興趣或者日久生情,不論是哪種說法,千代子對於電影的愛與鑰匙先生的那把「開啟最重要東西」的鑰匙有著三次關聯。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V2NOOflQm
第一次關聯,鑰匙開啟了千代子下定決心成為電影演員並以鑰匙先生為目標奮鬥的初衷,一邊是對電影的愛,一邊則是因鑰匙先生萌生的衝動。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6snptJo2c
第二次關聯,鑰匙在偶然間再次回到中年的千代子手上,觸景生情、往事頓時歷歷在目的千代子拋下的這段因謊言而起、綑綁住她的婚姻,再次踏入影業圈內,追尋著冰天雪地中的鑰匙先生的背影而去,然而最終的失敗令她看清現實,最後再次退出影壇,隱居山間。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49GSvwG8p
第三次關聯,則是由於立花源也將鑰匙交給千代子,觸發了種種往事回憶,促使千代子順勢自述生平之餘,更確立了自己人生的終極核心價值,安然辭世。
前兩次關聯都使她在動力不足的情況下升起另一股衝勁,最後一次則是堅定了千代子的內心,確立了她選擇的終極核心價值,拾回了初衷與童心之純潔(蓮花的花語,而在乘飛船仙去的那幕中,月球上的基地台也如蓮花綻放般地打開,可看出導演在此的安排)後,完滿歸去。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S4NKIOB1w
鑰匙三次的出現有這三次的推助作用在,鑰匙極其重要,卻也不是千代子的真正核心價值所在,也難怪當千代子於尾聲之際說出了那句「我只是喜歡不斷追逐他的背影的自己」時會有人感到不解與詫異吧。
「千年女優」是貨真價實的勵志片,與今敏處女作「Perfect Blue」成為藝人之路的兩面體現,後者是在各界壓力與自己的野心驅使下歷經扭曲的變態過程,最終蛻變成蝶,成為業界紅人,表現的是鮮血淋漓的成就;前者則是一波三折的淒美追尋,在各方協助與自己的努力不懈下終於臻至完滿之境,虛幻但是美好,描繪的是如真似幻、浪漫無比的、愛情與夢想交織而成的千年之旅。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ANplwgqHr
這即是在層層排佈的包裹之下的「千年女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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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教父」
「東京教父」是今敏生平四部電影中最為特異,也是最為歡喜的一部動畫電影。
在這一連串巧合集結而成的笑中有淚的喜劇當中,今敏很難得的沒有使用大量的「炫技」,只是加強了人物表情的變化,喜怒哀樂性情較以往的作品更加鮮明,就這點看來似乎是在這段時間克服了金費上的問題,開始有更多的資本提升電影的質感。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uALCxJc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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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教父不是黑道片,「教」的意義確實就是字面上的「宗教」,片中可見出是「基督教」,「教父」即是耶穌之父。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Lb2F1h3tt
背景設立在平安夜的東京,片初以一場教會的話劇為開場,輔以循星前來探望耶穌的三博士的對白,然而鏡頭始終在三名背景各自不同的流浪漢身上打轉,並且讓著這三人於垃圾堆中找到一名棄嬰。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83LZTamI9
「平安夜」、「三博士」、「馬槽」、「嬰兒」,這些原屬於聖經的典故轉換了現代的要素,成為了東京教父全片的基底,開始了一系列以巧合相串的故事。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hiQyv0GAW
三名流浪漢各有原本的正常生活,也因為各自的原因而離群索居,恰巧碰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三人從過往的生活和熟悉的環境及人群出走,而新的一段關係也就順勢取代了過去的一切,持續發展了下去。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VilXSQPAK
然而過往雖然一度被捨棄,仍舊是擺在那裡,並不會輕易消亡。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u7Uc55vqu
於是導演一手巧思安排下,三個轉換自「三博士」的流浪漢在為棄嬰尋找生父母的旅途當中各自告解了自身的愧疚和對往日生活的依戀,也在接連奇蹟似的巧合中獲得了和解和救贖。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jQ1WSTRn8
今敏難得以大量笑料為素材潤化了電影,同時也是透過這些笑料反過來凸顯感動之處的深刻,手法近似周星馳導演的慣常手段:通篇愈是好笑,那一丁點的感動力量就愈是具有反差性的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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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敏僅有的四部動畫電影中(不包含「彼女的記憶」而論),東京教父是難得不大量運用匹配剪接的作品,一反今敏一貫的特色,但仍可綜合以下幾點看出今敏執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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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從千年女優以來一貫的配色基調
這部分還得歸功於橋本賢,使得今敏的動畫能夠擺脫傳統以來日式ACG的味道,以斑斕鮮明的色彩和寫實的風格清楚刻劃出屬於導演的個人特色,總而言之就是非常的「今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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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物細部描寫
人物的肢體語言和顏面表情的刻劃之細膩本就是今敏的特色之一,然而以往製作單位資金拮据,不可能處處揮霍,也致使今敏只能將錢花在刀口上,提升必要橋段的質感,剩下的不是以五花八門的剪接彌補就是設法省略。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K5LKI03c4
然而到了東京教父,資源漸足,今敏在這項技巧上大做文章,角色們的顏藝也較前兩部作品更為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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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剪接的省略法
今敏除了以匹配剪接聞名外,其剪接的速度之快也是他的拿手絕活,這種剪法更能將不必要的訊息省除,深入觀眾們的潛意識當中。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9g4xgxF41
在藍色恐懼,今敏於電梯命案中省略的兇殺的過程,只有門開血流的慘劇結果;在千年女優,千代子在講述著自己步入影業的過程時,透過匹配剪接由年老的現實回到月台上那個年輕的自己,接著彎腰一起身,恰好接上了她鞠躬起身的動作,而時間已經快速推移到與助理再次見面、並且同意擔任演員一職的事,中間的繁瑣則全數省略;在東京教父,三名流浪漢為了找尋嬰兒的親生父母而踏上旅程,月台那幕,當列車進站時,並沒有門開門關的畫面,我們只看到車內的乘客向外稍稍移動,緊接著今敏大刀一剪,下一秒三名主角已經被擠在車廂內、臉貼玻璃的狼狽模樣;在盜夢偵探,警察粉川和的千葉另一種人格紅辣椒在網路聊天室中會面交談(酒吧)時,我們看見服務生送上的酒瓶和兩個杯子,下個畫面兩人已經舉杯對飲,省略了倒酒加冰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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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其它
剩下來的,盡是一些奇怪有趣的玩法,也是東京教父趣味橫生的要因之一。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at1bt4esE
首先,今敏將片頭中的製作要員名單各自打在大型看板、商街招牌、卡車貨櫃和電子花燈上,而此技巧後來也繼續應用在「妄想代理人」的章回標題和「盜夢偵探」的製作人名單當中,在視覺上增添了不少頑皮的趣味。
在東京教父中,今敏大膽地以景和物暗示當前腳色們的狀態:當遊民老人住處外的風車停止,代表他去世了;但被發現沒死時又緊接著繼續轉動。當阿仁和一群找碴的小混混打鬥時,畫面變成了2D格鬥遊戲那樣的平面,上方住戶窗內的燈光恰巧就是對戰角色的血量。而當三名流浪和為了繳清治療費而含淚掏錢時,鈔票上的人臉因皺褶而仿彿在為主角們的哀傷感到沮喪;緊接下去,隨著阿仁與女兒相認、快樂頌奏響瞬間,鈔票又變成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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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敏的電影中有幾個常見要素,撇除常被提及的影視業不談(藍色恐懼有電視劇,千年女優和盜夢偵探有電影要素),另外還有兩者,分別是女性裸體和奔跑。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2wJ4m9lRm
前者毋須多提,除千年女優這種清純夢幻的作品外,今敏的每一部戲都不乏女性裸體,大多代表著另外的面貌和現實的殘酷,又或者純粹為了做點效果(妄想代理人第一話),然而後者卻可大做文章--日本動畫中奔跑戲有千百幕,憑什麼今敏能夠與眾不同?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jQaPHsy0s
最常見的奔跑戲即是為了彰顯少年漫畫中友情、努力、勝利三大鐵則的手法,然而對於擅長以剪接模糊現實與虛幻分界的今敏,邁向美好夢想的「奔跑」背後同時也是一蹋糊塗的現實責任,用另一面來講就是「逃避」了。
藍色恐懼中,留美奔向那個充斥觀眾歡呼的舞台,卻背向了當前自己的職業和處境;盜夢偵探中,粉川警部在查案的追逐中同時背著過去的憾恨;妄想代理人中,鷺月子背著截稿期限的壓力和謊言而逃;而在東京教父中,三名流浪漢各懷心事,在一連串的巧合引導下追著棄嬰「清子」奔跑,而瞞著丈夫偷竊嬰兒的喪子之母也則把「清子」視同自己孩子,藉此逃避現實。
一連串的奔跑中,不論是追尋的對象或者遭到背離的後方,都可以是虛幻或者現實的層面,然而只要面對了某一方,並且進行了極端的奔跑,另一個層面的世界往往就會被拋諸於腦後,這就是今敏在電影中呈現出來的、奔跑追尋的一體兩面性。
綜觀今敏的作品,東京教父是最為淺顯易懂,同時也是最適合闔家觀賞的電影,相比藍色恐懼的扭曲變態、千年女優的淒美哀傷,東京教父擁有的是樸實不華的感動和歡笑,令人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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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夢偵探」
原作為日本小說家筒井康隆1993年時所寫的科幻小說,2006年在今敏的監督下被改編為劇場版動畫。
講述著始自於人性的科技如何掉轉過頭摧殘人們,動畫技術水平更上一層樓,再加上今敏一貫擅長的魔幻寫真,更顯得夢境與現實的交錯之間變幻無窮,絢麗無比,堪稱一大視覺饗宴。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63ZfVsP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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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盜夢偵探時,今敏已經歷經一連串的高密度創作,從東京教父開播便不曾停歇,隨著獲得的資源逐漸增加,這個玩剪接了頑童只有愈顯忙碌。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K1obSfDcm
值得慶幸的是,正因為可用資源增加,盜夢偵探的炫技成分遠高過於任何一部電影,各式各樣誇耀式的匹配剪接和叫不出名堂的特殊技法讓盜夢偵探十足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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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夢偵探假以科技為基底,讓穿梭現實與夢境的合理性有了支持,今敏便以此本,恣意揮灑他的技巧,玩了個不亦樂乎。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SGt8NRjUq
今敏一向信奉的第一幕原則,在盜夢偵探中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若要問這四部電影中哪一部的開場十分鐘吸引力最為強大,則非盜夢偵探莫屬了。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3YXSgJZd3
開場,導演即刻以極快速的匹配剪接向觀眾們展示了五個夢鏡,其中三個是過去的知名電影橋段,只有首尾兩個夢直接指向粉川警部的心裡壓力所在,觀眾甚至還不及細想完整的經過,緊接著兩人便夢醒--原來整個過程只是一場夢。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b2HYMMp7t
紅辣椒接著簡略帶過DC mini的作用,也順便帶過了分享夢鏡的技術,觀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不只是一場夢,更是一場心理治療。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wfDt1GXsR
接著又是令人驚豔的剪接省略法,帶過無謂的更衣過程,紅辣椒的名片直接擴大為片名,盜夢偵探的第一幕就此完成。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TuE1jlLfM
一切都是如此快速而令人眼花撩亂,炫技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和藍色恐懼時的粗糙及千年女優的樸實分道揚鑣,連那些有如投影幻象的製作名單都告訴著觀眾,盜夢偵探就是如此魔幻絢麗的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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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夢偵探既是魔幻,也是大雜燴,之所以成為了今敏創作人生的總結,主要在於一切他所喜愛的要素和風格皆包含在內,從裸女、虛實變換、平澤進的音樂、絢麗的構圖、電影拍攝、淺意識等等,以不甚扎實的方式被結構了起來。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lIsottjFi
這並不是無稽之談,盜夢偵探難得地採用了雙線模式,當院方研究員們正為了DC mini的失竊而疲於搜查和鬥法之際,粉川警部的心理壓力來源也隨時間推移被逐一拆解,今敏透過了紅辣椒這個負責療程的第二人格為橋梁,硬是將粉川這條線導入了DC mini失竊案這條主線,同時也順著粉川過去的興趣,將自己喜愛的電影元素帶了進來。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asaFNkOAw
最後粉川和重度妄想者的夢鏡碰巧撞在一起,於是兩線揉合成了一線:當紅辣椒勇闖虎穴深入調查,粉川警部也單槍匹馬直闖敵營,最後收掉了嘍囉也順道化解好了粉川長年以來的愧疚及憾恨,可謂可喜可賀,卻同時重複了東京教父的「獲得救贖」,千年女優的「相互追逐」,藍色恐懼的「變態蛻變」等意境。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sfMWZ9mZM
除了粉川之外,身為主線推進要角的千葉同樣也是需要被救贖的阿仁(東京教父),同時也是精神狀態不穩定的未麻(藍色恐懼),長期人格分裂的她甚至自覺到有好長一陣子都不曾做夢,雖然整部電影已經沒有分配任何餘裕來解釋千葉的病因原由,卻把這些資源分配給了隨時可被替代的粉川警部,只因為今敏不願意放棄這一條線,於是反過來利用它拿過來穿針引線,使主線能夠順利進行下去。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C58ZccrZU
盜夢偵探的總結是一個大完滿,同時也是一個大災難,所有的要素和情結有如在反應夢境的性質那般,東拼西湊、紛亂而絢麗,同時以電影層面來看,卻失去了能夠明確點題的扎實感,這也是為什麼今敏玩了這麼多的技巧,是完滿的自我總結,同時在某方面也成了特效災難。
我曾說過的那個「奔跑」理論,在盜夢偵探中仍然可以靈活套用。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PqdUpAzBr
首先是被拿來做第一幕效果的粉川警部,不斷追著那個既是謀殺案的兇嫌,同時也是造成心理壓力的禍根,跨越了數個電影橋段的夢鏡,最後來到反應現實壓力的兇殺現場前,一頭栽進了無限的深淵中,他所面對的是自己過往的遺憾及愧疚,而那個急需著手調查的命案則被迫暫時放到了身後。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Kz0hIUuU3
接著是天才胖子時田博士的過於天真理想,輕意被人誘導了想法而不自覺,僅顧及了眼前的好友卻忽略了現狀和應負的責任,追著助手好友奔入夢鏡,也因此被擺了一道。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fzjE7tRom
最終,擁有著紅辣椒人格的女主角千葉博士一直未曾面對並處理的的就是自己的內心狀況,包括感情和那份被壓抑的外放性格,在夢境與現實混成一團亂後,兩種人格也得到了完滿的共識,合而為一,並且同時面對了現實與不可捉模的內在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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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盜夢偵探不盡完美,在很多地方甚至可能比不過前三部作品,然而作為今敏人生中的最後一部動畫長片,卻恰巧粽合了他所擅長的和前作曾有過的主題及特色。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IReHDgNqy
正如電影開場所說:「這是一場偉大的表演。」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vs4U5Oo0G
那麼,是時候謝幕了。7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PxWuKXC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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