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以名狀的夢合集 - 藍蝴蝶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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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藍蝴蝶

文也

Jan 31, 2020

202

5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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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9日記錄的夢改編。

我喜歡蝴蝶，但也理解為什麼有人會害怕。

如同普遍的人討厭蜜蜂，因為牠的尾刺、聲響和警示的顏色讓人想躲避，又正如有東西飛來，人也會迴避，這是本能。

蝴蝶如班蝶花紋，本就是警示捕食者牠有毒，而有人則偏愛這種鮮豔。當然蝴蝶對人沒攻擊性，理性戰勝恐懼，可以安然欣賞，這就助長某些人的好奇心，譬如我。

小時我喜歡抓昆蟲，用膠袋捕蠅，線綁金龜子，把蚊子翅膀拔掉的事幹過不少，但對捉蝴蝶情有獨鍾。

一年盛夏的傍晚，放學後我帶備網子，另一手拿那種廉價的膠魚缸，去墳場捕蝶。

天快黑，明明墳場位於大城市中近郊處，今天卻無一點收獲，我望天，許是快下雨，所以沒有牠們的影子。

正當要趕在下雨回家前，我看到了。一抹亮藍色飛過，我從未看過這種獨特的藍，是隻全藍色的蝴蝶。牠飛得極快，讓人無從辨認細節，沒有停留在任何花朵上，我追追逐逐，捉不到牠。

回過神來，牠已經離開墓園範圍，繼續前進，正是我回家的方向，於是我繼續追趕。

若要形容那是怎樣的藍，現在我能猜測，那是蝶翅鱗片在陽光下的結構色，可是那時天色昏暗，那蝴蝶卻耀眼得很。牠近似一種鳳蝶，似巴黎翠鳳蝶後翅那兩點藍吧，亮藍顯得所有街景黯然失色。

我跑到離家一街之隔的道上，雨剛好傾盆而下。以前的建築還是騎樓式唐樓，人群馬上撤入行人走廊，瞬間我失去蝴蝶蹤影。

牠一定還在這裏。那種亮藍使人着迷，不到黃河心不息，追了這麼久我不能放棄。

我走在路中心，雖淋雨而行，卻能清楚觀察兩旁。雨水浸透校服，書包越發沉重，皇天不負有心人，那抹藍我這輩子也不會認錯，牠就在人群頭上飛過。

一個一個廊柱把店舖、人群分成一格格畫面飛過，藍色飛越畫面，我小跑跟緊牠，等待一個時機。

有人叫我的名字。

「喂!下雨了，還不回家，玩得一身濕。你媽知道還不駡死你？」

「阿姨，我知道啦!」

附近的街坊彼此熟悉，那阿姨住在樓上，樓下便是她的雜貨店。我揮手回應店内的阿姨，轉頭找不着蝴蝶，倏地有人大喊:

「走水啊!走水啊!」

突然有幾家店面起火了，火不大，像火苗悄悄蠶食物品，下雨天有啥緊張的，那些人想隨手熄滅它，甚至根本沒注意到。

那些火焰是藍色的，正是那特別的藍。

潑水，沒事發生，年幼的我覺得不對勁，緊張叫道:「阿姨快走呀!火燭呀!」

她拿東西蓋，蓬一聲火順著物品燒到身上，她雙手着火，慌亂地想用什麼方法弄熄它，結果火勢漸漸擴大，她跑去雨中，扭曲的臉我尚歴歴在目。她渾身打滾，沒什麼效果，有人過去幫忙，最後她還是失去動靜。

街坊害怕了，於是退出了街道，但總有人抱着僥倖，嘗試滅火挽救店舖，小火苗到後來一間接一間燒起來，火舌快速地吞吐着物品，在雨中也感受到熱力撲面而來。火恢復成橙黃色，讓我懷疑自己是否眼花。

廊内的人退到雨中，有妻子擔心樓上丈夫在睡覺，火燒到來了，他兄弟便趕快上樓抬他出來，但有更多樓上的人沒成功走出來。

黑煙燻鼻，火光映照人臉，雨打在心頭上。街坊只能手提僅有家當，透過雨幕，茫然觀看火焰吞噬家園，有人不禁啜泣起來。

火終於燒完所有東西，也不是所有，支架以及變形扭曲的雜物散落一地。消防到達撲滅餘燼，大雨此時才發揮功用。

人徬徨地聚在一起，街的另一端人零零落落帶著僅有財物離開，他們身上灰灰黑黑，雨水打下來毛髮衣物全都糾結在一起。

悲傷的場面，我的注意力卻被其他東西吸引了，那抹藍。越過離去的人，牠在那，亮藍色恍恍惚惚，徘徊在一紙白燈籠旁，像鬼火。

也不知當時怎麼想的，可能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可能覺得它和火災有什麼關係，居然有膽子跑過去，想看誰提的燈。

是個白色的身影。

我撞開那些失魂落魄的人，可惜前面的是個胖子，未及看清，一下栽倒在地上，捕蝶網也掉了。回頭一看，有個母親身上沾滿泥巴，她的女兒在旁，異常肥胖，看到燒焦的臉我才知那不是胖。藍蝴蝶從焦裂塌陷的臉飛出。

那群人原來不是人。

我看見阿姨咧嘴笑。

人受驚嚇通常分兩種反應，一是僵硬，一是逃跑，很遺憾我屬於前者。

張嘴呆住，一群藍色波浪蜂湧而至，我馬上低頭躲避。已經來不及，蝶翼很柔軟，像高級面紙，掉的磷粉接觸舌頭質感又像絲絨。我太害怕，怕牠飛進喉嚨内，一咬牙，微小的咯吱聲。

我呸，把噁心的殘骸趕快吐掉。

不停地吐口水，最後找到我的人差點以為我嚇傻了，為此我還得到了幾天假期。

我偷聽到阿姨嚴重燒傷昏迷，沒三個月就因為感染死了，我不甚意外。葬禮我沒有去。

蝴蝶吐出來了嗎？或者死亡只是時間的事。

再後來，我醉心研究蝴蝶，始終沒發現那種藍蝴蝶，或者我不該再追尋，

我有預感，死前我們還會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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