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月二十八日清晨,東方的天色升起一片魚肚白,老舊公寓內未開燈的清冷客廳獨坐了一位纖瘦婦人,睜著黑白混濁的圓珠子目光渙散,灰白少量如鋼絲的小捲毛躁攀在後腦,髮間光亮頭皮清晰可見。
與歲數不符的外觀容易讓人錯估她的年紀,在失去丈夫與兒子的歲月裡蒼老得特別迅速,曾是象徵一片天的家主生命消逝,亡夫壯年時期血氣方剛,擁有軍人的銳利眼神,朝她謾罵叫囂,拳打腳踢,說話力道中氣十足,口音字正腔圓,行事作風一板一眼。
在這個家裡他就像發號施令的高階長官,她跟孩子在他眼中如同低階士兵,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扼殺不能存在的多餘想法。> >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PvUm8le3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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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t5LNGmKN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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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的日期是十二月十四號,上回已經請你們通知家長,如果沒有疑義,班上派選出來的選手請在課後留下練習,至於團體跳操部分……」導師空出課堂時間在台上說明運動大會的賽前事項,她抿起嘴唇無意識地撕裂下唇上的薄皮,因擅長運動被選為跑步項目的選手,但在父親的標準中,體育只是派不上用場並且對未來毫無幫助,自然是不允許把時間挪來浪費精力這等事,就讀小五身心正在發育的她不願引人側目,實在不喜歡師長動不動要人把私事掛在嘴上說,造成他人困擾。
最大原因是她的廉價自尊心,不想在班上歸類為異類,受到歧視,成為被排擠的少數者。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MU8WndNBQ
放學後,田徑場上哨子長短聲交互進行,她墊起腳尖把手揚起拉直身軀,甩動手腳將每個角落的細胞喚醒,調整好自己的呼吸,輕輕地邁開步伐。
重力落地的單腳帶著節奏,紅土跑道直直的向前延伸,奔跑時她不需要思考,可以將煩惱拋諸腦後,有時忘記自己是人類,幻想背上有一對翅膀,羽翼是否豐沛,足夠帶她飛離現實。
掠過耳畔的風聲,憨憨的短髮被汗水浸濕,心臟劇烈的鼓動敲捶,腳依然賣力朝前奔馳,結實的黝黑小腿上隱藏淡淡瘀青,退去的舊傷,癒合留下的印子,手指輕撫後疼痛,將所有不快卸下。
夜晚時獨自一人奔跑奔跑著就笑了,雖然她從未在暗夜飛馳,卻時常在夢裡做過月光照亮背影,影子在腳下飛舞的奇幻場景,然而早晨醒來之後,眼角掛著半乾淚痕,提醒自己又回到現世。
老師的呼喚聲,遠遠的傳來,她想忽略卻仍然聽話的減緩步伐速度,最終停在第一跑道上。
抬頭往聲音的方向喘息,師長面色鐵青地不發一語,父親雙手握拳擱在身體兩側,離她約有五十米左右。
父親生氣的時候像隻無法溝通的蠻獸,也聽不進任何言語,隨手一掌搧來,落在受罰者的臉上,燒紅的手掌熱辣辣地螫傷肌膚,挨打過程中她咬緊牙根,右頰內的臼齒被磨得輕微受損。
她掙扎的瞇起眼,彎曲腿腳撐住身子,父親發亮的軍鞋踏在鐵灰色水溝蓋,筆直的根基穩穩佇立,宛如一頭成年公熊的站姿,朝敵威嚇,霸道兇猛。
他施行專制教育,未曾迷茫,不講情誼,不容子女辯解,近絕對主義的獨裁者,權威不受是非約束,嚴格的高要求和沉重期望,被治理的人沒有選擇權,甚至他連問題的答案也吝嗇回答。
「許先生,請您看一下場合!」導師出聲制止,雖然有被對方的行為嚇到,但她立即回神應變,擋住接下來的暴力動作。「許同學妳也有不對的地方,怎麼沒有通知家長呢?」
聞言,捧著臉頰她不露痕跡的牽起嘴角。
「通知我也不會答應,全部都取消,書不好好讀將來是想當勞工麼!」
愛面子的父親忍不住操場上學子投射的注目禮,語氣急促顯得著急,大手一拎將她半拖半扯的拉離。
「只是參加運動會不會影響學業……」
「老師,我家教自己教,這是我許家的家務事,會不會影響我說得算!」說罷,就扔下錯愕的師長,粗魯帶走許家老二,從那時起她上體育課通常裝病混水摸魚,運動會則是直接缺席,因為鬧到學校都知曉,而後小妹也便被歸為異類處理。
那天回去她被關進廢棄的豬圈裡度過一夜,豬屎味混雜空氣,肩膀披掛兄長偷渡來的薄被,傷口塗著小妹給的藥膏,抱著傷痕累累的膝蓋望著白月,不知怎麼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明明自尊都被拔光了。
再重新建立起吧,她內心平淡的自言自語。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TwTc7Yj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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