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岳魂心裡沒有空虛。他純粹是為了幫手而到八寒紅蓮獄去看看,他不認識那個叫什麼碧眼龍王,在他想像中那個就只是一條雙眼發青光的龍王。
岳魂剛著地,幾乎滑倒,因為滿地舖上一層厚厚的冰,他即便是穿著皮靴也能感覺到腳板涼涼的。
岳魂站好,拍拍身上的冰碎,環看四周,還不是先前來過的嗎?只是那次他並沒有遇到碧眼龍王。
岳魂說:「上次到這裡來,忘了多穿件衣服,這次又來得匆忙,看來很難不傷寒。」
這裡傳著一陣陣咬牙切齒的聲音,是那些被冰封住了的人,冷得在發抖咬牙,他們的皮肉被凍開了像一瓣瓣蓮花般,又有些青甲蠕蟲在肉花瓣上爬著,比起先前的鐵鍱林所見到的更恐怖。
岳魂笑說:「一個個赤身裸體,看見都覺得冷死了,都不知生前作了什麼孽要到這裡來受苦。再者,這裡天寒地凍,那個什麼巫女怎得選了這種地方來找人的呢。」
周圍除了上述的那些聲音,剩下的就只有呼呼的風聲;除了那些被冰凍住了的亡魂,就是那些甲蟲。
岳魂說:「對了!這裡的亡魂樣貌比起鐵鍱林的還好辨認。那什麼巫女真是懂得找,不過這裡沒有,不代表別的地方都沒有嘛。」
岳魂走過幾道冰柱掃視著被凍住在裡頭的亡魂,他走近其中一道冰柱,見裡面的亡魂瞪著眼,沒有發抖,又沒有咬牙。
岳魂對封在冰裡的亡魂上下打量著,說:「不過嘛,還是你的模樣最正常,老老實實瞪著眼,面不紅氣不喘⋯⋯嗯,是男的。」
那亡魂突然間大嚷。
「啊!我以後也不會再害人了!佛祖慈悲為懷,為何不讓我贖罪啊!」
岳魂被嚇了一跳。
說:「媽的,剛說完你最老實,誰知最頑皮的是你,不想說也要說你一句活該!你現在不就已經在這裡贖罪了嗎?佛祖對你很好了,如果不是佛祖,我想你比現在還慘,說不定早被扔出六道以外。」
那亡魂面容扭曲,吐出口血,瞬間結成一塊冰舌,黏在唇間,無法開口說話,只得唔唔聲,雙眼瞪得比之前的大,看著岳魂身後。
岳魂說:「唔什麼,別要想再說話好了,再吵的話待會那個什麼龍王來親自操刀,你也別想著人家會慈悲為懷了。」
「你是說碧眼龍王嗎?」
一把沙啞的聲音在岳魂身後發出。
岳魂回身一看,便見到一雙綠眼珠,頭頂長著兩隻不對稱的冰角,因為其中一隻角似乎崩了,不知是摔崩了還是被打崩了,這個男人臉色青白泛紫,身型瘦削如柴。
岳魂說:「哇!你就是碧眼龍王嗎?失敬失敬。我剛剛見到裡頭的朋友不太安份,在幫你教訓教訓他,沒什麼的,正要找你。」
碧眼龍王話不多說,只怒目看著岳魂。岳魂見自己雙腳被冰封住了,而冰塊還在繼續向上凝固。
岳魂焦急地說:「龍王先冷靜一下!裡面的那個我不認識的!我只是路過見到才看一下,我沒有惡意的!」
碧眼龍王不管岳魂說什麼話,只管回身離去,看情況是打算把岳魂給冰封死在此處好了。
岳魂見冰已凝結到腰間來,感覺下半身的冷意隨著血液循環要傳到心臟來了。
岳魂不斷的叫住碧眼龍王也沒用,他趁著上半身還能動,便伸出雙臂,把蜃龍杖晾在雙臂上,雙掌便可結手印。
「明王曼陀羅,三味真火,起!」
岳魂念完咒,他被火柱包圍,把腳邊冰塊通通溶掉。
碧眼龍王看到火光,從而折返,待火光消散後,岳魂下半身回復自由。
「三味真火?又是一個通靈的死妖道,你不是亡魂,到這裡來想做什麼!」
岳魂說:「首先,請龍王大哥你先搞清楚,我不是要來跟你鬥法或吵架的,是你的同袍叫我來幫你忙的。」
碧眼龍王冷笑說:「幫忙?我需要凡人來這裡幫我忙?你要想開什麼玩笑,地府的事也要你陽間的來干涉嗎?免了!免得越幫越忙!若要想幫我,除非你是玉皇大帝指派!」
岳魂說:「哪用得著說到玉皇大帝那麼大。」
碧眼龍王說:「那你說,不是玉皇大帝,又是誰叫你來多管閒事的!」
岳魂說:「不就是那個劍葉藏王說你這裡長期有一個叫什麼巫女的經常來生事,聽說她是要找什麼人,我是專程過來幫你將她打發的。」
碧眼龍王氣沖沖地說:「我視他為老友才跟他訴苦,他卻把我的心事通通告知外人,可惡!早知他為人是如此口疏,我真不應該對他說!」
岳魂笑說:「藏王也是一番好意吧,你又何必在意他說什麼呢。聽說那個什麼巫女帶了給你很多麻煩呢,你不怕告訴我啊。」
碧眼龍王說:「為什麼我要告訴你!你是活人,本就不該到這地方來,還想插手這裡的事?你再不滾,我就用冥冰封了你!」
岳魂說:「你是封不了的,要是你能封住我,那個什麼巫女早就被你封住了,那會有今天呢。人家想幾時來就幾時來,無緣無故的,又或者在你夢鄉裡的,突然在這裡放火,你都別想好過。」
碧眼龍王說:「難道就要麻煩你這個活人來幫忙嗎?小伙子,別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幾時個不小心,會摔死你!」
岳魂說:「我哪有這個意思,那個什麼巫女應該是凡人吧,能夠到這裡搞到龍王你如此生氣的她肯定不簡單,你知道她若沒那麼點本事,早就被你封住了,是嗎?不如就讓我這個活人去對付那個活人不就更好嗎?對你而言,你又不費勁,事情搞定了之後,閻羅王要是來問你,你大可說是人間的法師搞內鬨,把所有歸咎於人間去,而你呢?又不用編什麼理由去解釋,你說這樣是不是很好呢?一舉幾得!」
碧眼龍王說:「聽起來就好像有些道理。」
岳魂看著碧眼龍王頭上的那雙不對稱的龍角。
碧眼龍王再說:「你看我這隻角就是她打崩的!那婆娘要是將來死後到我這裡來,我肯定要好好招待她!」
岳魂森然說:「如何個招待法?」
碧眼龍王瞪大雙眼,露出猙獰的表情,提起雙手,十隻手指都長著如冰棘一樣的指甲,浸出一陣陣白煙,說:「用我這雙龍爪手!把她碎成萬段!」
岳魂尷尬地看著他,心下想到:「還真是一個雙眼會發著青光的龍王。」遂不由自主的重覆了他的話:「龍爪手,碎成萬......」
碧眼龍王露出尖銳的獠牙,說:「要不要試試看?」
岳魂揚著雙手,強笑著說:「不用客氣了,我平生沒做什麼壞事,還輪不到要到這裡來。」
碧眼龍王說:「小弟,有沒有做壞事也輪不到你說的算,是我頂頭上司說的算。」岳魂連忙點頭稱是,邊點頭邊看著他的那雙「龍爪手」。碧眼龍王再說:「你看著吧,她應該差不多是時候又要來的了。」
岳魂說:「龍王老兄你怎會預知到她又要來呢?」
「她......」
在岳魂身後那個被冰封著的亡魂突然大叫:「放我出去啊!救命啊!冷死我了!龍王龍王,我求求你了!我保證,保證以後都不做壞事!」亡魂好不容易掙開黏在嘴上的冰舌,才能說上幾句。
碧眼龍王一手撥開岳魂,走到封住亡魂的冰柱前面,說:「你知道為何嗎?就是你好賭!賭到傾家盪產,沒有給他們一餐飽飯,害得你妻女大冬天在家裡雙雙凍死!而你就因為債台高築,在賭檔門外被活活打死。別問我為何會知道這些,那都是閻王對你的判詞!要不要我再多宣讀一次,把你受的苦再多加一倍。」
亡魂停不住情緒,幾發激動,繼續叫:「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求你放我一條生路,來生我定會好好待她們倆!真的啊!我發誓!我發誓!」
碧眼龍王輕輕對冰柱吹一口氣,這口氣就像絕對冰極的凍氣,白茫茫的。亡魂在裡頭不斷發抖,手腳被冰擠壓得扭曲折斷,血液未流出已經結冰,直到連喊叫力氣都沒有了,無論他如何大叫,聲音遭隔絕,外頭已然完全聽不到了。
眼前的這番景象教岳魂目瞪口呆。
碧眼龍王說:「最不老實就是他,麻煩死了。對了!剛才我們說到哪裡?」
岳魂說:「好像是說到為何龍王你會預知她將要到來。」
碧眼龍王指著不遠處的冰丘,笑說:「啊!對,年紀大記性不好。那婆娘每隔一天就到這裡來一次,上次我見到她在那裡抓蟲,恰巧我路過此地,想要阻止她,她就放火燒我。」
「放火?」
碧眼龍王繼續說:「對!就是你剛才用的三味真火。她這樣一燒,那些封住亡魂的冰柱會溶化,他們便會逃走。我氣得過去阻止她,她竟對我放火矢,射崩了我這隻角!就是這隻角,害我被別的鎮獄嘲笑,所以才找劍葉藏王說下。」
岳魂強忍著笑,把頭側到旁去。說:「她真是太頑皮了,怪不得你要用龍爪手來對付她了。」
碧眼龍王說:「那當然了!但現在還沒爪到,如今你來了就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夾攻,看她有何能奈!我們這裡一天就是陽間的三年,差不多時辰了,我想她又要來生事了。」
這話不假,才說到這裡,不遠處傳來了轟轟的爆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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