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CCyBoS8hn
藍天白雲綠蔭紅花在我們眼前掠過,我們坐在比烏飛更快的旅遊巴上高速奔馳。郊外很美,路經的樹草盡不相同,各有千秋之美,鬧得車中嗶哩巴啦像麻雀聚首一堂般吱吱喳喳。
車停了,我們這些小麻雀一個跟著一個從車上跳下來,興致勃勃地踏上軟草泥,開始我們的冒險。今天我們的冒險地是豬場!老師大喝一聲,領我們到豬欄。
豬場主人講解豬的習性和豬場的運作,在這粉色的大活物前,大家都聽不進耳了。有些粉嫩嫩的豬的背和臉上有黑色的胎痣,凸出的圓鼻子就像藍罐曲奇的餅乾。食物盤裡什麼都有,菜碎、粟米、飼料、蘿蔔粒、飯渣……我們吃的牠會吃,我們不吃的牠也會吃,是不挑食的好寶寶,吃得大快朵頤。豬的身體很大,跟我們差不多高,嘴巴大得能咬下我的頭,身上還有難以言喻的臭味,「咯咯」的怪叫令我們卻步,只敢遠觀。我可不怕了,這份臭味、怪聲、大大的身體,我家也有,有什麼好怕!
我踏前一步,豬場主人給我一塊大菜葉,鮮綠色的帶著水氣,餵給欄內的豬。豬的臉被鐵欄攔住,拼命擠出鼻嘴,啃上新鮮的美食。吃的時候牠不笑,兩眼緊抓住菜葉,嘴巴不停咀嚼前挪,看不出是喜歡抑或討厭。
有了這個經驗,我就知道怎樣餵我家的「豬」了。回家丟下書包,我扯住工人姐姐的衣袖,指著下層緊閉的門。
「我也要餵!」我跺著腳,左扭右扭,把她的手左甩右甩。
我家是一棟兩層高的獨立屋,我和爸媽睡在上層,工人姐姐和她住在下層,兩層都有客廳、兩個房間和浴室,因為廚房在下層,吃飯時大家都聚在下層。廚房是我不能踏入的地方,媽媽怕我會受傷,但我知道爐頭上總是放著一鍋粥,無論什麼時候它都不會見底。
我曾看工人姐姐盛了一碗粥到她的小黑房,我便扯住她鬧彆扭,眼睛水汪汪的,嚷著說要試吃。她皺著眉,與眼皮一同擠壓眼球,把粥放到我面前。
「不要跟媽媽說。」
那是淡白的水,水裡有稀疏的軟爛飯粒,喝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冷冰冰的。
「好難吃。」我哼了聲,推開碗跑走了。我知道工人姐姐之後就會餵她,她不是只吃白粥,也會有果蓉、魚泥、牛奶、薯蓉等食物,但白粥是何時都有,何時都準備好,最方便的。
拉著工人姐姐的手入小黑房,一陣發霉腐爛的酸臭味直撲鼻孔,臭得我要捏住鼻前進。房間很小,只有一張鑲了欄杆的床、摺枱和櫈,其餘空間都是放滿雜物的架。床邊有一扇長期打開的窗,鑲了窗花,很安全的,能看到被分割的外界。躺在床上的,就是我家的「豬」。
工人姐姐設好枱櫈,然後扶起她,讓她靠著枕頭而坐。我捧著粥碗,匙羹舀口米水,慢慢地她嘴邊,碰到唇她才張口含住匙羹,有些米水沿下唇滴落在衣服上。她沒有牙,上下紅紅軟軟的牙肉壓住米粒研磨,隨後吞嚥。米水滴落在她的頭、胸還是腹,我也不清楚,總之就是一團肉上。她的眼不張開,左眼沒了眼珠,眼皮都塌下來,能看到皮下的肉泛著淚水,右眼的眼皮似是撐不開,只露出比筷子還幼的線,她的眼神總是散渙的,好像看不見我們。她全身的皮膚都是凹凹凸凸皺著皮的,有不少斑點和皺紋,皮膚也鬆垮垮的。身上的肉可多了,由頸至大腿的肉都是一環一環地堆疊著,就如卡通片上的「米田共」般一圈又一圈,肉與肉交疊形成一條條皺摺,四肢則是蘿蔔與蓮藕的組合物,節之於蓮藕,粗之於蘿蔔,她躺在床上的時候就是一排活肉。
這麼看,她一點都不像豬。豬會低頭啃食,她不會;豬會自己尋食,她不會;她會為我們所食,她不會。相似的地方只有吃不飽,脹鼓鼓的和大白蘿蔔似的四肢,粗圓的腰和腩。她不是豬,是豬都不如的肉團。
ns 15.158.61.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