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時光依然持續不斷,即使是對從山坡上摔下來的人也毫無例外。
摔落山谷後,原本是牢籠的木製箱子,墜落時反而成為了保護他不被懸崖上突出來的岩石撞死的盾牌,掉落到了樹葉上得到了緩衝,如果依原本的高度來說,直直落下八成就摔死了。
木箱上的開口不算小,時不時會有樹枝戳來,翻來覆去的讓裡頭的人感到反胃,而即使有樹葉的緩衝,摔下來後的內臟大概也都被傷及了,嘴裡噴出了一些血,最後到達地面時那劇烈的衝撞,箱子的木頭也已經快到了不堪負荷的時候。
可是剛剛重力加速度的力量還留著,箱子開始碰、碰、碰的滾動了起來,箱子裡的人則緊緊撐著,經過了這片樹林,緊接著便是一片銜接河川的草原------箱子翻落後便是在這裡解體的。
散落一地的木頭中間躺了個人,呈大字形但是一動也不動的,身上帶著大量擦傷與刺傷,微微滲出的鮮血用暗紅沾染了草坪。
「嘶…………痛………………」躺在那裡的人有氣無力的講著。
為什麼沒死成?他心裡想著。
河水流動著,時間卻彷彿停滯不前,現在對他來說,就好像在經歷一場永遠不會結束的夜晚,而且痛苦伴隨著失血問題,要問肋骨斷了幾根的話,意識模糊到早就數不清了。
或許是沒有體會過死亡,又或者是本能的驅使。人在所謂臨死的邊緣,才會有一種所謂的生存希望。
突然之間,血泊中的他開始顫抖------不對,是想要勉強自己動起來,帶有血絲的眼睛微微震動著,緊咬牙根讓自己不要睡著,整張臉都變得如此猙獰,卻也比剛剛更帶有一點瘋狂的希望。
毫無畏懼的朝著疼痛前進,即使隨時都有可能陷入死亡,那如浪潮般的疼痛,每一次出現在面前,都只能硬著頭皮撐過去,而每當自己快昏過去時,就動了動身體擅自將自己用痛,借此清醒。
以此為循環,堅強的與生命談判了將近半個小時。
大口呼吸的空氣,每一口都能嚐到那湖水鹹濕的感覺,此時此刻的他,不是為了什麼活著,而是因為內心殘存的希望,純粹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他正在體會生存的味道。
「…………我不想死。」
深沉又沙啞的聲音,表現出了一絲絲的生命力,至少可知他內心的火仍未熄滅,直到最後也在燃燒著。可是現實也就像是在暴風雨中,殘燭獨自在外撐過夜晚的機會,實在不大。
他看見了類似跑馬燈的幻覺,但是回憶畫面都是模糊不清的,不管是小時候的往事,還是淪落到此時此刻的過程,全都想不起來,或許這代表著還不到死亡的時候吧。
然而最後在孤傲的夜晚中,那一點掙扎仍然被一片黑所淹沒,彷彿所有努力都沒有意義似的------就這樣拼死拼活的過了漫長的一個小時。
依然躺在草地上,流著止不住的血,席捲全身的疼痛感,讓他開始思考,為什麼要這麼努力。而最重要的那永無止境的失落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明明盡了全力,希望卻還是沒有出現在他的眼前。
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但又毫無力量反擊,絕望是什麼呢。乾澀的唇舌如同末日一般,他可以感受到身體機能正在一點一滴的停止運作。
身體如同放下了重擔,原本的緊張都消散了,寧靜的四周變得更加的寧靜,「放棄」一詞則更加明顯的展現出來,壓力沒了,回到了起點。
原本忍著的淚水到了現在,終於自然的流了出來,默默的,像是不想讓人發現一樣,從單單幾滴變成一串,沒有聲音的流著,面臨死亡的他面無表情,帶著悔恨的味道,逐漸視線也模糊了起來……樂章最後的休止符即將到來?
一個細巧的氣息不知不覺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身影與暮色重合在了一起,就現在的情況而言,也許是天使之類的傢伙吧。
「喂。」如同雷聲一般清晰,故意放低聲線的少女打破了死亡的進行曲。
不帶有一點氣息,身上外部套了一件長的像是斗篷一樣的黑色連帽外套,整體看來穿的一身黑,唯獨眼神是閃亮的。
原本帶在頭上的帽子在剛剛被拉下來,瀏海旁出現了一撮赤紅色的頭髮,秀長的烏髮滾了下來,最後讓人不得不注意,醒目的獸耳在瞬間彈了出來,起初有點令他驚訝,不過從剛剛敏捷的身影,以及近乎瞬間的出現在他面前,確實也並不像是普通的人類。
「你還有意識嗎?」忽略了滿地暗紅色的血跡,冷冷的問到。
倒在地上的人稍為動了幾下,原本合閉的雙眼微微的開出了一條縫。
「……」沒有力氣多說些什麼,原本因該是的氣音被呼吸聲蓋過。
然而現在的他抱持著許多問題,對於不同種族會和自己突然搭話這點,感到極其地莫名其妙------就一般情況來說,只要被不同種族主動接近,沒有直接被殺死就該感到可喜可賀了。
黑髮女孩眼看對方沒有半點動靜,又往前站了一步,幾乎只離血跡差了不到幾公分的距離,但她對此毫不在意,臉也稍為地靠近了他。
「我再問一次,但這次你要聽好了。」不帶任何情感,少女面不改色的說到。
「剛剛我用自己的方法,幫你把血止住了,所以你現在我想應該有恢復到一定的程度------至少應該是到了可以回答我問題的程度了吧。」她模糊地猜測著。
隨後她便緩緩地將兩腳併攏,蹲了下來,大腿上纏繞著毛茸茸的尾巴,微微的繃緊著大腿肉,少女左手伸出三根手指頭。
「我接下來會問問題,三個。」因為更靠近了一點,月光照應出那橙色眼眸,而在淡藍色月光下又更具有靈性。
「三個的問題回答都非常的簡單,你只需要回答『是』或『否』就好了。當然你也有不回答的權利,只是如果是其中之一沒有給出答案,那我就會直接走掉,而今天就算是沒有碰過面了。」快速解釋完遊戲規則,少女將手放下,也沒有要等對方回覆的意思,深吸一口氣後,便開始提問。
「還想活下去嗎?」一開始就劈頭問到,內容完全不拖泥帶水,明明她的眼中好似閃過了一撇光芒,但仍然是用那充滿冷冽的眼神看著他。
也許是本性的緣故,卻又可以感受到十分具有包容力的氣場,種種感覺因素混雜著,使得現在都還沒有力氣的他,腦袋依然絲毫摸不透對方的想法。
雖然一切都如此的莫名奇妙,不過也可能是活下去的關鍵。
沉默的夜裡只剩潺潺水聲在一旁不間斷地流著,在尷尬的沉寂時刻,一方是已經問完問題的人。而另一方回答問題的關鍵,還在生死邊緣徘徊。
最大的問題是,雖然他也感受到血止住了,不過以一名人類來說,從山谷摔下來後,全身那種有如地獄般的灼燒感,以及多處骨折後撕裂的筋肉,這殘破不堪的身體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依單純的意志力來講,根本還沒有回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嗯……………呃……」努力的想發出點聲音來,可是到最後依然只有一點零碎的片詞冒出,深感難為的他也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
黑髮少女過了一段時間後,從耳朵微微下垂的樣子,明顯的看出了她對此感到十分失落,又帶有一點不解的心情,像是調色盤上將各種顏色隨便的混雜在一起。
「……沒有辦法了嗎?沒想到你連回答一個問題都不肯,你不想活下去嗎?」有些動容的她激動的說著。
「虧我特別看到你,還特別停下來,不然你早就死了,那你剛剛的垂死掙扎……算了,也許我本來就不該多心,再見。」起身後立刻帶上帽子,原本的錯愕也瞬間收了起來,恢復到最一開始的狀態,轉過身就只留下了這失望的這幾句話。
此時此刻,躺於血泊中的他,心灰意冷的看著天空,四周變得像融化的冰淇淋般,一切都如此模糊,剛剛究竟有什麼方法可以表達。
原本彷彿透明的高牆又再次顯現了,不同人種的隔閡------世界不和平的三大原因之一,剛剛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畢竟雙方從身體素質上來說,就有著巨大的差距。
覺得人類過度脆弱的獸人,覺得獸人過度恐怖的人類。無法互相理解,無法接受對方的習性,之間種種不快,就單單只是這種無聊的原因,每次陰錯陽差的誤會,便造成嚴重的傷害。
夜風吹拂著逐漸冰涼的身體,擦身而過的機會不會再有,說是悔恨也好,難過也罷,無法改變命運的人啊,就只能消耗性命來填補空缺。奇妙的墨綠色將他包圍,明明活下去的方法就近在眼前,卻連抬手嘗試觸碰的力氣都沒有……
「………………明明就,只差一點、」他心裡想著。
如果,只是如果,能再有一次機會,可以好好把握嗎?在夢中的他,祈禱著,希望著,未來再多給一次的機會。
這次會好҈̢̛好҉̧̕的,為%̶͜͞?̶̨͡…̴̢҇;҉͢͠#̴̧͡ 帶來…̴̢҇;҉͢͠#̴̧͡ *҉҇~҈%҉̵℃҈$̶…҈;̴#҈҉%̸&̸℃҈$̶︿̵̷★̵̸?̷̴。
充斥著血紅的夢,伴隨輕鬆的曲調,混雜的思緒停下來了,夏夜戲弄的聲音逐漸擴大,各式各樣的記憶,好像都沒有這麼重要了。殊不知看似毫無意義的這夢,都是為了即將來臨的醒夢人鋪出。
「呦吼,請問還活著嗎?」清亮的聲音如同鈴鐺一般,臉上帶著淺顯的微笑出現,藍色的眼睛對照著幽藍的月光。
與剛剛不同的是,雖然同樣帶有獸耳,但她的眼神並不像剛剛那位一樣冰冷,而是可以明顯地看出,多了一絲體貼與柔和,宛如救世主一般,能將陷入噩夢裡的人給拯救出來。
那是------什麼眼神啊。
「……不過別擔心呦,要問為什麼的話,因為啊,我可是被大家譽為,生命的指路人------白上吹雪呦!」笑容滿面的白髮少女自信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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