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的上吧。」我的目光被路易前輩那充滿力量的聲音吸引了。「我一隻鹿既然能演阿德勒,你們肉食動物應該也能動真格的來襲擊我。」前輩為什麼要這麼說呢,這樣對肉食動物也很難辦吧?在我思索著的時候,前輩轉身走向後台。「把這些都在舞台上展現出來,下次要強勢一點!」即使是離去的側影,每個動作,都是那樣的完美,沒有一絲的多餘。那巨大的鹿角在布幕之下小幅度的晃動著,是多麼壯麗的景象啊。
「喂,快點走啊,很重呢!」基維在我身後說話的聲音將我的注意力拉回。「啊,不好意思。」我繼續向前,走向美術組的工作空間。燈光稿我基本上已經全部記起來了,下次的最終排練才會再一起練習,今天看來是沒有我的事情。不過路易前輩剛剛離去的姿態有點異常,我又忍不住回頭確認了一次前輩的狀況,但是他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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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暫停嗎,那還真的是沒有發生過呢。」多姆前輩想了想說道。所以真的是發生了什麼問題嗎?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我小聲的說道,大概有了幾個猜測。
「每次接近演出的時候,路易總是情緒很激動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啊。」法吉的意思應該是說這種時候路易怎麼樣都不奇怪吧?說是這麼說啦,但是我覺得路易好像……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IpkI3PIJI
「啊,這是……」就在我完成了前一件戲服的修補,準備拿起下一套的時候,我發現了。「……是提姆的衣服。」
大家沉默了的那一個瞬間,應該都在想一樣的事情吧。「該怎麼……處理呢?」好多事情和回憶閃過我的腦中。那細緻的毛髮觸感,都還留在手指上頭,而現在只剩下一件縫著名字的戲服。我用食指和拇指搓著衣服的纖維,嘗試感受到一些溫度。
「就收起來吧,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吧。」法吉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好像提姆已經……不在了一樣。
「提姆已經死了,還一直放著他的衣服也太奇怪了吧?」凱很實際的話語就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樣。
「喂,凱,你這樣也太不厚道了吧……」基維抱怨道,但剩下的對話我已經沒有在聽了。
羊駝提姆被殺死了,是食殺,兇手就是在這個學校的某匹肉食動物,而且大概,還是戲劇部的某個部員。在這個世界上,這是最嚴重的犯罪。所以大家都不太想要……提起這件事,所以提姆的死就這麼被刻意不談,好像就只是某件發生過了的事情一樣,木已成舟,事過境遷。
這世界上,潛伏著深不見底的黑暗,這只不過是無數的無可奈何之一,我也終於明白了路易前輩剛剛那番話的意思。讓身為紅鹿的前輩,讓草食動物飾演強大如死神阿德勒這樣的存在,其中所代表的意義了。
能夠有足夠力量和勇氣,面對那無底深淵,直視著那翻騰湧動的黑暗,就只有所有動物的頂點,那位超越了肉食動物和草食動物,能夠成為Beastar的那位。路易前輩究竟,是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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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路易的帶領之下,進到了禮堂。兩旁的動物們都在鼓掌,紛紛低聲的表達對於路易的傾慕。他們崇敬的目光之中,好像閃耀著什麼超越自身存在的東西。
從以前,一直以來,都只有懼怕和責難的眼神向我投來。我說服自己,這是我已經習慣的事情,再說了,我能怎麼樣呢?向他們露出獠牙,將所有對我投以奇怪眼神的動物們都痛打一頓嗎?這不就是坐實了,我就只是怪物嗎?那些只在你背後,議論紛紛的傳言,你又該如何去解釋,去應對呢?或許,我真的就只是怪物吧,我就只是一匹,奇怪的大灰狼,就隨你們怎麼想像,我就是那個樣子吧。
我將注意力放在路易前輩身上,泛光燈的照射之下,前輩好像在發光一樣。像路易前輩這樣的動物才有資格,站上所有動物的頂點吧?即使身為草食動物,也能光是在舉手投足間就展現出難以想像強大的力量,更別提當他身處在舞台之上時,那足以震懾住任何動物的氣勢。路易前輩對肉食動物的我,從來都沒有露出過害怕的神情,總是直視著我的視線,以對等的關係和我交流。對於草食動物的其他部員,也總是一是同仁,那如同能夠帶來救贖和希望的身姿。不像是我,內心深處只是把他們視為餌食罷了。
我抓了抓手臂,嘗試忘掉那手中柔軟的觸感。聚光燈打在路易前輩身上,即使只是一個很短暫的瞬間,但我注意到前輩僵直的那個動作。太亮了啊,這種強度直射紅鹿的眼睛會很不舒服的。我帶著抱怨的眼神看向操作著聚光燈的學校職員。
「……兩天後的迎新公演請各位賞臉光臨。」路易前輩向大家鞠躬時,除了滿堂的掌聲響起之外,氣氛也隨著那簡單卻強大的宣示改變了。共存和共榮嗎……真希望有天我也能夠這麼充滿自信的說出口。但是當路易朝我們走過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了,那因為疼痛而遲疑的瞬間。非常短暫,但是如此確切。前輩馬上恢復成平常的樣子,那個總是俯視一切,凌駕於常理的完美形象。
要不是我如此熟悉那種因為自己無能為力的弱小而充滿憤恨的眼神,我也會和其他拍著手,帶著如此盲目崇拜眼神的群眾們一樣,以為那強大是如此理所當然的吧。不,真正的強大,不是無法被擊倒的力量,而是不論受到多少打擊,最終都能夠再次站起來的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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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前輩獨自一匹在舞台上,練習著阿德勒的獨白場景。「戲劇部的部員們,都有各自的故事,只限於有故事的動物,才能加入戲劇部。」凱向我說明原來戲劇部是邀請制的,以前我從來沒有多想過。「所以你應該也有秘密吧……你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呢?」凱那一副很好奇心過剩的表情,實在讓我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一下,希望他是真的已經從被演員組踢出來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了。
「對啊,到底是隱藏了什麼呢?」我切掉燈光,屈身向前,微微露出牙齒說道。凱看起來真的被嚇到了,他露出驚愕的表情向後退去,讓我不禁笑了出來。哈,我怎麼可能跟你說我的秘密呢,那個我甚至對自己都不常想起來的祕密,只有傑克知道的祕密。
「你笑屁啊,你居然敢捉弄我?」凱氣急敗壞的說道。我一邊安撫著凱,一邊看向正在練習阿德勒獨舞的路易前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路易也有對誰都說不出口的祕密嗎?那個完美無缺,孤高的鹿也是這樣嗎?路易前輩究竟是抱著怎樣的覺悟,站上舞台的呢?是為了所有弱小者而登上高位嗎,為了所有弱小的而動物變得強大,以消弭這個社會那不可言說的黑暗嗎?那麼,我好想知道啊前輩,如我這般渺小無力的醜惡存在,在你明亮的雙眸中所投射出的新世界藍圖之中,是否也有我的位置呢?
路易前輩做出邀請的動作,這是阿德勒與艾琳的共舞。先前已經換好了色光片,並且確認了全部的燈光位置和角度都已經調整完畢。我起身操作著聚光燈。演出時,凱會負責給艾琳的聚光燈,而我這隻則是專門替阿德勒準備的,是阿德勒的光。
明亮的強光,照映在死神身上,投射出了阿德勒的影,但路易前輩看起來只是更加耀眼了。每個動作,每個眼神,每句台詞和語調,都沒有一點瑕疵。
阿德勒的手,纖細又充滿力量。就像路易前輩的包容,對所有動物一視同仁,以同樣的身姿,接納,帶走萬物;阿德勒的腳,靈活而敏捷,與艾琳共舞時踩著無比輕盈的步伐。我移動著燈光跟上他的速度,死神毫不猶豫的舞動著,完全看不出來他在強忍左腳的劇痛。這完美的演繹了路易前輩的強大,這是最溫柔的決心。阿德勒的骨,是用什麼做的呢,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支持著死神,不論目的地遠在何方,都可以做為死神的支柱,會是某種了不起的合金嗎?阿德勒的血,會是什麼味道的呢,是像路易前輩草食動物的血嗎,還是像我這樣肉食動物的血呢,又或者,是某種,包含了兩者,又超越其中的藩籬,在這兩者之上的血液呢?那麼,作為死亡的主宰,純粹的力量,阿德勒的肉呢?啊,肯定是有的,那必定是最終極的犧牲。對著未來發出祈願,賭上一切可能性,以一切的遺憾與希望作為代價,在這樣的覺悟中所能夠許下最強大的願望。
阿德勒的舞姿加速,讓我差點沒有跟上,我趕緊甩甩頭專心在現在這個當下。死神的一舉一動都散發著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和自信,那是令我無比心醉的美麗。
帥氣的臉龐,像是不曾踟躕一般露出堅毅的神情。你會流淚嗎,那誰又能看見你的悲傷呢;棕色的大眼睛,像是不曾汙濁一樣閃耀澄清的光芒。你會恐懼嗎,誰又知道你目睹過怎樣的恐怖呢;纖細的身驅,像是不曾擁有明天一般的舞動著。你會痛苦嗎,誰又能知道你是強忍的多麼無法形容的劇痛在演出呢?阿德勒是力量,不會悲傷,不會恐懼,當然也不會痛苦。阿德勒結束了舞蹈,以結束的動作收尾,那壓倒性的氣勢,讓我也被最後的餘韻所震懾。
阿德勒起身,抬頭向我望過來,像是掙脫了所有枷鎖,昂首而立的身姿。
和只能沉浸在黑暗中的我不同,那般如此耀眼的形體,是充滿力量和決心的。請繼續允許我,就這麼卑微的躲在陰影之中,看著你吧。不論你對於未來規劃的藍圖中是否有我的位置,請你持續向前,登上頂端吧,為了所有只能蜷縮在黑暗中的動物們,請以難以想像的光彩照亮他們吧。阿德勒的姿態,在強光的照映之下,好像本身就會發光一樣。
許多動物們,都會對著阿德勒的身影喝采,讚嘆著他的強大,期待能夠帶來共存和共榮。但是,或許是因為在這個角度,我才會注意到吧。阿德勒的影子是如此明顯,黑暗也在舞台上翻騰,在陰影中掙扎,那是想要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戰鬥。
這個在這痛苦中奮力前進,百折不撓的力量,才是路易前輩真正的身影,才是真正精采的演出。啊,路易前輩,我清楚的看見了,扭曲,萎縮,又殘破,蜷身自最深沉的黑暗中崛起而屹立不搖,是強大如你真正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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