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雪》 - 楔子 · 棲雲

　　隔著兩條街便是金粉紅袖、鶯燕笙歌的秦樓楚館，這偏僻一隅的茶肆，和二更天燈火靡麗的京華不夜截然不是一個景致。

　　臨窗雅間燭影飄搖，滉漾屏風上兩道人影，乃是當今太醫院當紅御醫梁燕歸和新任大理寺卿李詢。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umllziUC

　　梁燕歸抬手斟茶，水丹青香韻裊裊盈滿案上兩只素瓷甌。他將其中一盞朝對坐推了推，道：「敢情你也有意氣用事的時候。」

　　就這臉上掛著一抹打趣的笑，話裡聽上去的不對勁要多少有多少。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lxl9V4ZRj

　　李詢扣著盞壁的長指緊了緊，眼也不抬的啜了口茶，沒好氣地應道：「……你又知道了。」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PQHaIjVG

　　這人還是一樣死性難移，哪壺不開偏要提哪壺。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oRhOs8ywH

　　他索性作一派矜持端莊貌，垂眸品茶、任憑調侃，面無表情地盤算著等會來場出其不意。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7vb7hA3i

　　興許早料到他會這麼應對，梁燕歸渾然不在意地顧自往下說：「逢人都說正卿大人溫文爾雅，竟然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和李御史翻臉，那情勢可真謂劍拔弩張，只差抄起笏板打一架了——」

　　這話都沒說完，驀地聽李詢幽幽開口打斷了他：「我看太醫院還挺清閒的是吧，還得空操心起朝堂大事了。」他看上去雲淡風輕，但茶杯叩上桌的聲音分外響亮：「西南水患後瘴癘橫生，眼下正缺醫少藥。既然沒事，本官高抬貴手給你做個順水人情也是可行的。」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F525uW5c

　　毫無防備如梁燕歸，冷不防被這話砸了個頭暈眼花，險些一口茶嗆去半條命：「……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3UeGTiZC

　　李詢橫了他一眼：「讓你話多。」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Li6wYZqH9

　　「……」梁燕歸語塞了一陣，終敗下陣來：「行吧。」

他將手中剩下的半杯殘茶一飲而盡，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過話說回來，就棲雲火案一件閒置那樣久的破案子，你真覺得和當年那批禁軍無故少了的火藥脫不了干係？這兩樁案子雖說有所雷同，但都僅於小節，許是巧合罷了。」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pXjIgqs0

　　「實不相瞞，我的確也如此想過。」白瓷杯在李詢指間轉著，斜映燭影流光，將他眼底犀利平添一寸鋒芒。「但總覺得此事背後必有蹊蹺，否則御史如何會起這般大反應。再說細枝末節看似不足為慮，畢竟長堤能潰於微物，自然不得等閒視之。」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4MXcpDcl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1GDhMSmrb

　　「都說斷案之人心思縝密非常等能及，還真不是信口胡謅。」梁燕歸擱下杯，抱著手臂打量著他支頤思索的神情。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Rd9iML7VO

　　嘶，怎麼就這麼死心眼。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2Plpg4Z8

　　李詢聽他一說，不由有些窘迫：「近來進大理寺的案子太多，或許實屬一不留神較真成了穿鑿附會也不好說。」

　　不過終歸是句流於口頭的空話——他勢必要查個水落石出，也就是行事作風一貫如此使然，宛若虎狼，但凡攫住脖頸，絕然不鬆手。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PHXeU3J5a

　　「別想了，省省心吧。」梁燕歸兀自給自己空了的杯滿上，道：「一道出來喝夜茶，不是讓你換個地方繼續勞神動慮的。寺丞說你朝案前一坐就是日以繼夜，斷案也是三殺三宥，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帶這麼拚命的。」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dUMTik6y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梁燕歸囉嗦，不置可否地慢悠悠一伸手，拈走了最後一塊圓碟上的桂花糕：「待會囑人來收拾了吧。還有些事，先告辭了。」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QU0WBEbU

　　這人還能有什麼可忙，諒無非又是抱著卷宗挑燈再戰一時辰，梁燕歸腹誹道。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UgvA21Dp

　　只見李詢行雲流水一披衣離席而去，將他那句又嫌他天生勞碌命無藥可救的一聲嘆，遠遠拋在後頭。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XnN6kueTL

　　……這人難道不能少說兩句？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6YFj2Th0G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zm2SsaEzd

　　秋溦打燈，點滴洗去石階上溶溶流華。

　　青傘微偏，細雨隨風沿隙飄下，落於眉心染上一襲薄涼，宛若雲煙沾寒凝成了霜，揉進的一抹闌珊燈火是僅存殘溫。

　　儘管朋儕面前尚且有時半不著調，如此這般，方才是大理寺上下熟知的、他們的正卿大人。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5osKqUbH

　　「勞煩通傳孫寺丞，說是本官有找。」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10u4RC4H

　　侍衛正要推門傳喚，廊下傳來一串足音漸近，說人人到。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5x5b1S4E

　　「別忙了。」孫齡抬手一攔，「大人，都這個時辰了，可是還有要務纏身？」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L4ntZWaX

　　李詢收起了傘，應道：「同我去藏經閣一趟。」說罷便逕直轉過迴廊，孫齡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後跟了上來，問道：「棲雲山莊案有頭緒了？」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JXXRMkYj

　　「談不上，」他斂眉，「但就聽李御史朝上那般反常，定與他脫不了干係。」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9mI9j8v1w

　　……這是要探御史底細？

　　孫齡略思索了一陣，不由微微一驚。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0hbkNTsNs

　　儘管這話意未挑明，畢竟共事多年，他究竟意欲何為也不難猜個大概——但須知這李御史不是別人，恰恰就是李詢親生叔父。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faOxgkZ7

　　說到底好歹也是血脈相連——不單指上面這兩位，三法司又何嘗不是唇齒相依。萬一行差踏錯打草驚蛇，縱使只有一步，這大理寺怕是也能於轉瞬間天翻地覆。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6vnTgxRN

　　李詢在餘光裡瞥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瞭然地輕嗤了聲，淡淡道：「我自有分寸，不必擔憂。」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5gSZviMA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c11HJhUF

　　夜裡的藏經閣並未掌燈，只有壁上懸著的幾支燭，熹微地替滿室卷宗落灰敷上一層薄光。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EMarU8j6

　　「除了前些時日呈上的殘卷，這是藏經閣裡當年所有與棲雲山莊案的相關記載了。」孫齡在閣中深處的書架前駐足，架上文書虛摞交疊，上蒙厚塵。

　　「果真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看來已經好些年未嘗有人踏足此處了。」

　　李詢默然伸手抹過架緣，伸指劃出一道灰痕，須臾停頓在了架側一處——擺在那處的一軸文卷分外乾淨，顯然是不是同個時候放上的。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rc2OJeY3

　　——哪來的？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WEEpg5Zc

　　「季辰，」他將手中簡朝孫齡揚了揚：「知道這東西的來歷麼？」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92YjLTSO

　　「自上回和大人來一趟之後，我便不曾再來過。」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hKXH89Wm

　　……這下有意思了。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FEq8YQwK

　　倘若是孫齡所為倒也就罷了，畢竟棲雲山莊重查一事，曉通內情之人也就止步於兩人之間——然現此際，應非如此。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nwguf5LX

　　——那能是誰？御史黨羽、還是另有其人？

　　——究竟是先發制人守株待兔，還是走漏風聲？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K6VcpCTJ

　　一陣刺骨峭寒自天靈攀骨而下，竄上他緊緊攥在卷邊的指梢，引得他鬼使神差將書卷一抖。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HgUrEiOz

　　袒露的墨跡密密麻麻爬滿竹簡，還沒來得及細瞧，驀然身後燈燭一黯。

　　接踵傳來一聲箭矢破空的響。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8fMzbxuBJ

　　眼瞅著就要直取頸後，他卻渾然不覺。

　　「大人當心！」

　　不知是孫齡那一喊來得即時，抑或是這一閃身避得恰到好處，幸好這飛箭只是貼鬢掠過，隨後直直釘入架後牆面。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puYddr07

　　片刻之後，四周復靜。

　　他不慌不忙的掐住箭身，稍一使勁，將其完好無損地自牆上取了下來。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Pm70LGvl

　　燈影蕭疏映著箭尾，磨蝕大半的徽紋若隱若現。

　　虎銜金柯，金柯結子——愣是李氏家主私印。

　　桿身漆色斑駁，金鏃黯淡無光，這箭體樣式，竟也是似曾相識。

ns 15.158.61.55da2

楔子 · 棲雲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