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我又做了一場噩夢。聽到門外哭聲連連的我把門打開,看到偷偷把紅豔水滴在衫布的謙嫂在嚎啕大哭。原來謙仔的白紗紅得發黑,只見他全身菸黑,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上,臉帶淚水,失去脈膊。謙嫂慘絕人寰的哭聲遍佈四周,久久不能平復。我被嚇怕得一邊遮蔽雙耳,一邊跑出街外,卻感到衣袖被人拉著。回頭一看,朗竟然跪在我面前哭着,只見他全身上下逐漸變黑,他引以自豪的肌肉也被蠶食得一乾二淨。
「救命呀⋯⋯」
「朗!」我猛地大叫。這時,我又感覺到雙臂兩道流動著的液體,便抬起手⋯⋯
於是我便醒來了。噩夢最近一直在纏繞,陰魂不散,使我不得安睡,精神漸差。這樣一直持續了一個星期,直至我再一次的外出。這時我爸媽早已把紅豔水帶回家自行滴下,雷同於現在街上十居其九的人。
「恆!你怎麼了?」只見恆的左臂通紅得發紫,還有其驚慌失措的樣子。原來朗帶同恆與傑圍觀表演的當天,民眾失去理智,一窩蜂湧上前爭奪瓶子。就在朗混入人群之中的時候,他錯手溜下了沒有關緊的瓶子,把大量的紅豔水灑在恆的左臂上,牽連了根本沒有打算要用紅豔水的他。在安努力安撫恆時,我才意識到不對勁。
「可是,朗與傑呢?」
根據安所言,朗早已着迷於紅豔水,四處尋覓更多同好;至於傑,表演過後,就好如人間蒸發一樣,沒有人再看到過他。不過當務之急,是先把痛苦的恆扶回安的家裏吧。因此我和安合力把恆抬起,就在此時,我卻看見安的左臂也通紅了。
「紅豔水經已流傳天下,我的家門外甚至有紅紗俠女的同夥在街上看守着,對沒有滴上紅豔水的人惡言相向,因此我們一家才迫不得已⋯⋯」安最終也不得不通紅著雙眼,和我一五一十地說。這也是無可避免的呢⋯⋯
正當我們努力地扶著恆到安所住的街上,不出所料地,惡霸們堵欄街上的白紗舞者不得進入,還把我狠狠推開,可是⋯⋯
朗居然在其當中。
「快去滴下紅豔水!」朗向我咆哮。「不然不許內進!」
「你傷害了恆,難道還不足夠嗎?」我戰戰兢兢地向他大喊。「你強迫人們服用不為人知的物品,你的理智到底何去何從?」我的腦海浮現夢中他全身發黑的模樣,無法冷靜下來。
「我們父輩無一不要我們青出於藍,在白紗舞藝上一代比一代技高一籌。這般固執的你是對祖先流傳下來的事物不敬,實在可恥!」
「你先走吧,我可以自己扶著恆進去,我們無謂起更大的衝突了。」安拍了拍我膊頭,我看着痛苦得捲縮着身子的恆,才不得不無奈離去。
那個黃昏,返回家中的我又再看到謙嫂,此刻的她正在抱着入睡的謙仔,看起來一籌莫展的。我不得不回憶起夢裏謙嫂悽慘的哭聲,便立刻撲向她家門的大閘大喊。
「謙仔!謙仔他怎麼了?」
「他就只是睡着了呀,怎麼這麼激動了啊?」謙嫂沒好氣地看着我。「不過呢,謙仔的左腿似乎變得不太靈活,我想他還是未適應紅豔水了吧。好了好了,你快點回家吃飯吧!」
這次外出過後,我的夢境又有所改變。夢境裏,沒有任何一人死去,那是因為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出現。我一個人沿着一道暗黑的直路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看到了盡頭的光,便匆匆跑到那裏。那裏四周陽光普照,天清氣朗,我便想要在那裏休息,然而我卻忽然感覺到雙臂兩道流動著的液體,便抬起手⋯⋯
不,我沒有醒來。
只見血滾滾地從我雙臂流出,不出一剎我全身便被自己的血浸得鮮紅,卻仍不受控的流出來,沾滿了我雙手。我想要用雙手按住我的雙臂,但我滿手已是在不斷流動的鮮血。它們傾盡於我面前,血流成河,好如在為我牽引道路一樣。我便順着血流動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從生機勃勃的草原走到荒蕪一片的空地。前方有一所小屋,血流動到那裏就停止了。
失去大量血液的我,頓時驟覺身體變得虛弱,於是便走到小屋裏躺下休息。一打開門⋯⋯
「嘩呀!」
傑的屍體橫臥屋裏,身體一片漆黑,睜大的眼珠在凝視着我,好如在向我伸冤一樣。
我嚇得馬上醒了過來,然而我並不在床上。
「這裏是哪裏?」
把頭抬起,只見我躺在空地裏,還有一道道陌生的目光。街上的人都在盯着我,我便下意識把頭向下,這才意識到我的手牽着了另一隻冰冷的手。我回過神來,那不就是夢裏傑的屍體嗎?
我立馬被嚇得鬆了手彈了起來,眼睛想盡千方百計逃離傑的視線,四肢不斷移動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不要走呀!殺人兇手!」眾人築成人鏈,防止一頭霧水的我衝出去逃之夭夭,把我推到在地。無力地坐在地上的我,看着眾人鄙視的目光,還有剛剛跑來的父母一臉失措,難以置信的樣子,可是我卻沒有對殺掉傑存有任何一絲記憶。我怎麼會在這裏?
就在這時,朗忽然從人群中走出來,面露猙獰的笑容。「諸位請看,沒有紅豔水的白紗舞者,連修身養性也未能自理。因此,我們必須要求自己身邊的人都滴下紅豔水,這樣我們才能從固執的害蟲們手上免於一死。以此為鑒,我們可以免他一死。」朗哈哈大笑地指向我。「可是大家務必把沒有滴下紅豔水的人向各位報告,以及幫忙強迫帶他們,還有他,去滴下紅豔水。否則,沒有人能確保,下次傷重身亡的,難保是你家的孩子。」隨著朗的說話而來是民眾歡呼和應的掌聲。
這一天,終於都要來臨。
我對於發生的一切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印象,然而現在我每次走出街外,迎來的都是眾人鄙視和懼怕的目光。街上就好如一道暗黑的直路,所有人看到我都避之側吉,更莫論與他們聊天。
我只是想扮演這一切從沒發生。我的手沒有在那天變得通紅,我的身體沒有感覺到被蠶食,傑你沒有⋯⋯那麼我就可以逃離噩夢了吧。1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bU9ZsBG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