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很鄉下,一天只有六班公車到市區,夏天很多蚊子,老宅後有雞棚,甚至最一開始沒有冷氣,標準的好山好水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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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四歲的時候,那年暑假我去了奶奶家住,爸爸媽媽要去賺錢無法照顧我,只能把我留在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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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冷氣,網路微弱,甚至電視又舊又小,頻道也很少,我不能看喜歡的卡通,也沒辦法玩遊戲,有時候我會很生氣,因為太無聊了!這是一個落後、髒亂、潮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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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家靠近海邊,但是我討厭吃海鮮,老人家覺得聰明要吃魚,我每天都被逼著吃魚,我討厭奶奶煮的晚餐,經常是把海鮮留到最後,一口塞進嘴裡,然後偷偷吐在馬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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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吃炸雞、薯條、漢堡,但是這個地方別說速食店,連連鎖超商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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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說台語,然而我台語不好,我們經常雞同鴨講,沒辦法好好溝通,有時候我們兩個人都會說到很生氣,我會哭著跑回房間,跑前撂幾句狠話,像是:「我討厭妳!最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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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們因為看卡通而起爭執,我又罵了幾句,然後砰地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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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因為尿急走出房間的時候,看到奶奶正在客廳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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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連睡前尿尿都忘記,有些恍惚地走回房間,悄悄地關上門,然後那天晚上就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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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會被念,奶奶很愛碎念,但是那天奶奶什麼都沒說,給我換了一套新的被單和棉被,捧著髒被單去陽台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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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奶奶帶我去市場,給我買了一套粉紅色有小裙子的泳衣和游泳圈,下午三點陽光比較和緩的時候,她帶我去河邊玩水,我之前都在游泳池游泳,沒有去過河邊,我看著河裡的魚蝦很興奮,我還在河邊拿走了一顆漂亮圓潤的鵝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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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終於允許我在睡前看半小時的卡通,她會坐在旁邊陪我看,然後試著模仿卡通裡的中文配音,她的腔調很好笑,我會邊糾正她邊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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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奶奶從廚房裡拿出炸排骨,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奶奶炸東西,她的菜都是清蒸和熱炒,那個炸排骨其實不好吃,薄薄的麵衣和油膩的肉,和速食店賣的差很多,但是當她用台語問我好不好吃的時候,我還是回了一句:「好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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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從市場買了一盒彩色筆,總共有三十六色,比我在家裡的顏色還少,我用撕下的月曆紙畫畫,我畫了公主、畫了城堡、畫了貓貓狗狗,最後畫了我跟奶奶,我送給奶奶,她看起來很開心,拿發黑的磁鐵貼在冰箱上,高高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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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每年寒暑假我都回奶奶家住,我的台語有好一點了,但是被叔叔笑有「臭奶呆」,奶奶說中文還是很奇怪,所以我也笑她有「臭奶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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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歲開始,我寒暑假不用去奶奶家了,偶爾逢年過節回去的時候,奶奶會給我塞錢,那時的我已經開始意識到錢的重要性,一張千元鈔,是我兩個星期的零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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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不要給爸爸媽媽知道,妳收好,下課補習買炸雞吃。」奶奶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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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完成學業,出來工作,我第一年拿了年終,過年時迫不及待地想要包紅包給奶奶,奶奶也如同過去包了紅包給我,我說我不要,她也說她不要,我們又開始像小時候一樣雞同鴨講,紅包在我們的手上轉過好幾輪,最後我們決定交換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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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數了一下紅包的錢,還好我包得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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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結婚前,奶奶都會包紅包!」她堅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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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三年後,我結婚了,我帶著老公回家,見到奶奶,她還是拿出紅包,我說她賴皮,她說她忘記之前說什麼了,非要把紅包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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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生小孩之前,奶奶都會包紅包!」她改了當初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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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年,我生了小孩,帶著三個月的孩子回奶奶家,那時候的奶奶經歷過一次中風,身體沒有以前那麼方便,還有點癡呆,有時候會犯糊塗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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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如往常拿出紅包給我,我說我生小孩了,不用再包紅包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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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奶奶的乖孫啊!奶奶要給乖孫紅包,認真念書,才能考上好大學,這個妳補習的時候買炸雞吃。」奶奶還是把紅包塞到我懷裡,笑的時候臉上都是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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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過年了,記得回去找奶奶^___^
故事裡大多數都是真的,但白目的部分不是我,是我弟!(認真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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