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屬於我們的獨特戀愛關係》 - 19. 湯渣

三天之後，我主動找藍天。

經過和前男友的相處失敗，我認為相處不該一味死忍，遇到疑問應盡量坦誠溝通，因為事實未必如我們所鑽的牛角尖去實現。

當以為他因為我說的一句話感到冒犯而心情不好，其實只是未睡飽。

你以為自己煮的飯餸合乎他口味，他只是減肥才少吃飯。事實是，從前他嗜咸，可能他的早已偷偷戒鹽，口味變淡。追問他才不好意思地告訴你。

對方未必一樣坦誠是另一個問題，至少我曾嘗試。講過但沒有相應的回應，就算了。

我沒有任何前設，沒有說他若和移民女友仍在一起便會動怒，覺得他不尊重我。每人有其選擇的自由，更何況我不是他的誰。

我只是想要知道，希望他能告訴我他的想法。

我不想總鑽牛角尖，像小孩一樣耍什麼戀愛機心。

管他三天七天還是一樣，減少痛苦的時間。

我跟藍天說今天熬了冬菇雞腳湯，問他有沒有興趣嘗一下。

他欣然答應。

為了有藉口找藍天才特地準備的，平常懶得要死的我才不會有心思熬湯。

我略略收拾，好讓家裡變得整齊一點。

管理處替他開門，他自行上來。

藍天到了我的家後跟着我到廚房，看著我炒節瓜粉絲、蒸魚。

我們一直在說些不著邊際的無聊話。

說今天新出的電動車，說股市，說在海灘常常看到一個帶頭飾的可愛小女孩。

吃完飯後，我們各自躺在梳化的兩端看電視節目。

「天氣凍，飲唔飲啲酒暖下胃？」我問藍天。喝酒聊天人較放鬆。

「好呀。」

「靚紅酒我就唔識。」我說：「個客送咗支本地釀叫無名氏嘅氈酒話好飲，一齊試吓。」

藍天倒了一小酒杯，「杜松子味同辛香好出！」

客人送贈的酒似乎傳令他感到興奮：「嗒真啲先。仲有少少特別嘅after taste⋯」

「講到咁特別，我又試吓先。」我一嚐，那是一鼓清新又有層次感的味道，輕度的檸檬味道：「我好少飲Gin，唔識評價。不過同我以前試過嘅唔同，好易入口。」

他拿來氈酒瓶的成份研究：「龍井、壽眉、桂花都飲得出。但係陳皮、當歸、芫荽籽真係估唔到。」

「有內涵得嚟口感又唔會太厚實，好酒好酒。本地嘢都有寶藏。」藍天很滿意。

「我覺得有少少似日本隻漱口水。」

「咪睇少佢，溝啲檸茶呃到女仔飲唔少。」

「我呢啲呀嬸應該唔會。」

幾杯酒進肚子，氣氛又放鬆了一點。

我裝作不經意：「話時話，你個移民女點呀？」

「哦。無點呀。」他說：「佢仲有一個月就飛囉。」

我目不轉精地著藍天。

藍天說：「早幾日陪咗佢去塔門郊遊。」

我一方面很高興他對我誠實，另一方面心裡又少許不悅。

我心裡想，他不是說過不要見她嗎？而且藍天也沒和我出去遠遊過。

他這句說話像是在提醒我，他是一個有女朋友的人。

但明知道會分手又沒有名份的關係到底又算不算女朋友？

我還有可能嗎？

「你會唔會好唔開心？」我問。

「個感覺好奇怪，比起好唔開心，反而覺得似一個好熟嘅同事last day或者細個升唔同大學嘅感覺。」

「點可能拎女友同同事嚟比。」

「係，但又真係似。即係會有不捨，但你明白，會接受現實囉。」藍天說。

我說：「我明明地。咁樣做人好悶好無火，乜都要成熟，連離別都要成熟。」

「我地都有想做嘅事，要對自己負責，唔應該為他人而放棄。即使拍拖都係獨立嘅個體。」藍天說。

「你見另一半嘅頻率好疏？」

「唔一定嘅，想見咪見囉。」藍天說：「但都唔會好似以前咁日癡夜癡，咁樣個人會無進步。」

「聽起上嚟關係好疏離呢。」

「唔係呀，情感上好親密。因為我地都唔係因為關係先要定期見面，而係想見先至見面。」

可是這幾句說話又讓我覺得他對女友的感情很薄弱——正如他所說，他不需要她。

藍天說：「你明唔明，係想要同需要嘅分別。被需要係會為我帶嚟好大嘅壓力。」

「我對於你係一個點樣嘅存在？」我問。

「點解你咁問？」藍天說。

「⋯⋯⋯」我感覺自己問了一條自討沒趣的問題。

「我知而家唔係一個好嘅時間點去問你，但我真係想知。你唔覺得俾另一個女性長期出現喺自己間屋好令人誤會咩？」我用一個不會讓他以為我在開玩笑的語氣說。

「我知道你鐘意我。」藍天像是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我都鐘意你。」

「我同你可以形容為一種獨特嘅關係。」他說。

「咁係邊一種關係？」

「你可以理解為戀愛。我會想你一路喺我身邊陪伴住我。」

「⋯⋯⋯」

「但唔係拍拖。」

「其實你知唔知自己講緊乜？」我無語。

「通俗坦白啲去講，係我鐘意戀愛嘅感覺，但我唔想負男朋友嘅責任。我會期望大家各自為自己嘅人生負責。」

「我唔明。」

「即係以大家最正能量開心嘅一面去相處，但唔好期望我會處理你嘅情緒，幫你解決你嘅煩惱，過時過節送禮物，見家長朋友，管接管送，或者我會同其他異性保持距離。」

「我未來嘅藍圖都未必會有你。可能突然我會去環遊世界唔返香港。No promise.」

「可能係我個人保守，覺得咁嘅關係無咩意思。」我說。

「唔係嘅。」

被拒絕的我卻尷尬得只想找個洞穴躲起來。

「起碼你話俾我知，等我唔洗再咁煩惱。」

我站起身到處張望，想要離開，又霎時想起這是我的家，不知道要逃去何處。

「喂。」藍天自在地說：「你都唔洗咁尷尬。」

「大佬，點樣唔尷尬。」我說。

「就係坦率先至唔尷尬。」藍天說：「我只係誠實咁講出我對你嘅感受，唔影響我地本來嘅相處㗎喎。」

「但係好影響我對你。我以為你想同我發展先會有同我見得咁頻密、表現得咁close。」

「咁你係想要一段關係，而唔係想要同我close姐。」藍天說。

「咁樣好咩，正常人都想互相對大家好。」

「傻。」藍天笑了一下：「我相信你會明白我講咩嘅。」

說罷，藍天伸手握住我的手。

這是他第一次向我做出如此「親密」的接觸。

他盯著我雙眼，沒有言語 —— 既不是情侶熱烈的愛，也不是漠不關心的冷漠。

那是一種微妙的感情，我解讀不了他的眼神。

但我感覺到此刻的藍天眼中只有我，很專心，腦海中沒有想其他事。

「杞子永遠都唔會係紅桑子。」我語帶平淡的說。

我唯一能解讀的是，他不討厭我，但沒有喜歡到要把我據為己有，而且也不怕我們的關係隨時完結。

「飲杯。」他講完後鬆手，給我倒了一杯顫酒。

我一言不發地乾掉。

他坐在我旁邊，時而玩手機，時而偷瞧我的表情。

藍天是扯線玩偶的主人，與我之間就道無形的絲線連繫著，我被他從下而上牽著走。

而他卻不知道自己挑撥著別人心中的齒輪。

「……」

沒有特別的話語。

感受著的寧靜。

「我走先啦。」藍天跟以往一樣，留到晚上十一時便離開了。

『唔肯確定關係嘅人就係渣！咩叫渣呀？就好似呢煲湯渣咁呀！呢舊乾曬嘅瘦肉，難食又無曬營養呀！』我想起心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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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湯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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