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45年 - 第二十二章．從未被囚禁／一直都被囚禁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啊！我在這裡鬼混的時候，那傢伙搞不好已經

被惡魔打到哭出來了耶！不對，她那種人比較適合變成肉泥！一團無聊的肉泥！」

米迦勒在樹林裡奔跑著，嘴裡一邊碎念。

一天到晚被人追著在大街小巷裡東奔西跑的米迦勒對自己的方向感還挺有

自信的，剛剛從9000米高空上看過這一帶了，走出這片樹海並不算太難。

至於走出樹海之後嘛……

「你要去找某人吧？」

這個聲音打斷了米迦勒的沒有在思考；他停下腳步看循聲看去，卻是一條蛇

纏繞在一棵樹的枝椏上。

「你怎麼知道？」

米迦勒問道。

見過惡魔、天使、超大蝴蝶和很醜的巨人之後，一條會說話的蛇已經不能讓

他感到意外了。

「猜的。」

蛇的聲音十分中性，但不像梅丹佐是因為童音。蛇說話時不張開嘴，只有蛇

信嘶嘶的吐著。

「我可以帶你去喔，去找那個人；怎麼樣？」

說話的蛇……

米迦勒記憶中一個名字甦醒。

「薩麥爾！」

米迦勒記起這個名字。

「你是那個說謊騙人的傢伙！」

「你知道我？」

蛇的聲音沒有任何動搖，但米迦勒說完之後，牠停了１秒才接話。

「那你該知道我是做得到的吧？帶你去找你想見的某人。」

「這個嗎……可是她曾經告訴我，蛇說的話不能聽。」

米迦勒說完別過頭準備繼續往前跑。

「說謊騙人又怎麼樣？只要我可以幫你找到那個人，那才是最重要的；而且

你看，我這麼弱小，如果我騙你的話，大不了把我砍了。」

「對耶！也許我應該把你砍了，免得那你再去唬爛別人。」

蛇停了一停。因為蛇不會做表情，米迦勒猜不到牠現在是什麼心情。

「你要殺我？十誡裡說……」

「不好意思捏！我不是基督徒。」

蛇看著米迦勒提著墜子變成的劍走來，嘖了一聲。

「那只好拿你心愛的人開刀了。」

蛇說完吱溜一聲竄逃。

「喂！你別跑！」

米迦勒趕緊砍開身前的灌木叢追上去。

米迦勒本來不想去追這個不知道會使什麼詭計的傢伙，但他最後丟下的一句

話讓他不得不在意。

蛇窸窸窣窣的往前竄，穿過一個又一個灌木叢，米迦勒一個個用劍劈開。

這蛇跟他手臂一樣長，實在很難追丟，是以他跟了好一陣子；直到他砍開一

個灌木叢，卻發現前面斷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小子，騙人不是只有一種方法。」

蛇在米迦勒右後方的樹上說道，但後面幾個字米迦勒已經聽不見了。

因為他已經一腳踩空，往萬丈深淵墜去。

＊＊＊

米迦勒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失去意識的；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雪

白的世界裡，天空是雪白的，地面是雪白的，一直延伸出去，看不到盡頭。

「這是哪裡？」

米迦勒疑惑道。

「什麼時候下雪了？」

彷彿呼應這句話般，一片雪花飄落米迦勒眼前，接著第二片、第三片……

真的，下雪了。

下肢傳來一陣濕冷……不對，是冰寒徹骨到刺痛。

米迦勒趕緊跳起來免得讓下肢埋在積雪裡，接著上身也感到一陣寒冷。

「不能再坐在在這裡磨磨蹭蹭了……」

他意識到。

「要快點找個地方縮起來……不對！要快點回去去找那個人！」

他往前邁出一步、兩步……

咚！

他的頭撞到一堵看不見的牆，撞得他眼冒金星、跌坐在地。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米迦勒一手按著額頭，另一手往前探去。

真的，有一堵牆看不見的牆，擋住了路；米迦勒的手凍僵了，摸不出是用什

麼砌的，用力敲它也只發出敲地板一般的啪噠聲。牆不知道有多高，米迦勒踮起腳尖也沒不到牆頭，跟地面之間也沒有空隙。

他摸著牆往右移動，走沒幾步就又撞到另一堵牆。

「好痛！好痛喔！」

他氣得一腳踢在牆上——此舉只苦了他的腳趾。

第三次他學乖了，揉了一顆雪球轉身往背後丟去，雪球在五步開外的地方爆

開了。

第四個方向也是一樣。

米迦勒用步距離算出，這看不見的牆圍成一個５公尺見方的空間，把米迦勒

困住了。

「糟了！如果出走不出去的話，我會在這裡凍死……等等；」

懷著測試探的心理，米迦勒往頭頂又扔了一顆雪球，雪球在兩公尺半的高度

撞到某個東西爆開了。

「有天花板，所以這裡是完全密閉的。那我為什麼會冷？？」

這麼想完之後，米迦勒竟然立刻不覺得冷了，剛才的寒冷彷彿都是幻覺。

「這到底是……」

米迦勒蹲下來抓了一把地上的雪確認是不是冰的。

掌心毫無意外的傳來一陣冰冷；但他無從判斷那究竟是雪的冰冷，還是只是

他的心理作用。

「仔細想想，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米迦勒開始回想。

「我記得，我剛剛才跟小朋友天使在樹海裡分開……」

毫無預兆，眼前的景色忽然變了。

冰天雪地忽然就切換成一片蒼翠，米迦勒手中的一團雪則變成了一堆沙子。

米迦勒還記得這裡，這是梅丹佐要他待著的懸崖上．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個樹海，背後是無限延伸的草原。

「什麼嘛！我還在這裡啊？」

米迦勒高興的站起來往前走。

但才踏出一步卻又撞到牆。

「痛痛痛痛……氣死我了！你什麼東西啊？囂張什麼啊！」

他大呼小叫之間扯下墜子變成天使劍狠狠往牆壁上砍——他早該想到這東

西，這不是削鐵如泥的神器嗎？就這面牆，在它面前……

噹！

然而米迦勒用盡全力的一砍，卻只換來了這麼一聲，還有讓他雙手發麻的反

作用力。

因為手麻了，米迦勒只得用腳去確認牆上他砍過的位置——雖然砍下去時就

已經知道結果了，但他除了確認也沒別的辦法；而得到的解答當然是「牆壁毫髮無損」。

「這到底是什麼啊！」

米迦勒氣急敗壞地大喊。

「牢獄。」

一個低沉的聲音回答了他。

「這牆壁由那無上的親造，不是天使的劍——造物的造物破壞得了。」

他嚇了一跳，趕緊環顧四周，但周圍並沒有別人。

「你是誰？」

「被囚禁於此的。」

那聲音再次回答道。

「牢獄」一詞出口，透明牆壁立刻變成磚牆和閘門，形成一個５公尺見方、

只有一扇小鐵窗的牢房；米迦勒手裡的一把沙也變成一塊石子。

「你被關在這裡？」

米迦勒不知道該對哪裡說話，只好抬頭對天花板說。

「所以你剛剛一直都在這裡，看我撞牆三次、還不提醒我？」

「千百年來無數的人誤闖這裡，他們無不跟你一樣嘗試逃出，可他們最終只

能化為枯骨、被這牢獄的力量清出去；我看得膩了，慢慢也懶得提醒。」

「開什麼玩笑啊！為什麼又是這種設定啊？我要去找那個人耶！哪能浪費

時間在這裡？」

米迦勒急得跳腳；而那聲音只冷哼一聲。

「那些人也說過同樣的話，看來汝與彼等沒什麼區別。」

「區別？等等……那你為什麼跟我搭話？」

「因為你有天使劍，這是你與彼等的不同。」

「可是你不是說天使劍沒用？」

這時，米迦勒注意到牢房另一頭不知何時出現一個檯子，檯子上放著一件雕

塑；它出現的那麼自然，彷彿一開始就在那裡。

雕塑是三個角色：天使、被其踩在腳下的惡魔和一旁膜拜的人類。

米迦勒走向前，就著牢房裡火炬的光芒端詳它精細的雕工。

「感覺不像是這裡會出現的東西啊……」

米迦勒這麼想的時候，周圍的景色又變了。

米迦勒發現自己在一個巨大的神殿裡，面前仍是那件雕塑；柔和的陽光充滿

整個殿堂。

「咦？這裡不是牢獄嗎？」

米迦勒疑惑道。

「誰說牢獄只能有一種形式？」

那聲音反問。

「所以剛剛那到底是……」

「那只是你腦海中對『牢籠』這個詞的既定印象、也不是這牢籠真正的樣

子……應該說，這牢籠真正的樣子，就是你想像的樣子。」

「所以，我想像這籠子是怎樣，它就是怎樣？」

米迦勒說著，想像了遊樂園、教室、廁所……什麼無聊的地方都想像過了；

而就如那個聲音說的，景色按照米迦勒的想像變成相應的樣子。

然而唯一不變的是，那透明的牆壁仍在，那件雕塑也仍在。

「我想像它是怎樣，它就是怎樣？那我希望沒有這面牆壁。」

米迦勒敲敲透明的牆壁說。

「那沒辦法，否則你剛剛想像雪地和草原的時候就不會有這面牆壁——那種

地方不該存在這面牆壁。」

「啊上帝有說你要被關多久嗎？」

「將我關在這裡的告訴我，只要打碎『正確的東西』就能重獲自由；而『正

確的事物』即是『不正確的事物』……」

「什麼啦？為什麼要搞得好像繞口令一樣？這樣到底是要砸爛對的還是不

對的？」

「正是這個問題，讓我在這裡被困了千百年之久。」

「能活千百年那麼久，你是天使……呃不！會被關在這裡，你是惡魔吧？」

米迦勒握緊手中的劍。

那聲音嘆了口氣。

「你也太慢才想到……從聽到『那無上的親自造牢獄來關我』就該知道了

吧……？」

「你是惡魔的話，那麼你的話就不能聽了。」

「我是天使……」

「誰相信啊？惡魔也會說自己是天使，這種話我也會說，其實我是天使。」

「不管我是甚麼，現在我們目的一致。」

那聲音答道。

「也對……」

米迦勒想想也對。

「『把正確答案砸碎就能出去，正確答案是這三個東西裡的某一個』，你都砸

一遍不就得了？」

「機會只有一次；若選錯了，就永遠無法離開這裡。」

「你就仗著自己長生不老，在這個問題上浪費千百年？」

「或者，等一個人能幫我打破這牢籠、帶我出去。」

「還用想？就這雕像，當然是打……」

米迦勒說著就要用手中的天使劍砸向雕像惡魔，卻在看見那雕像天使倨傲的

神情時差點轉而往他砸去；他趕緊收住力道，劍才沒有了揮出。

「好險好險……那天使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欠打啊？」

不過仔細一想，誰說天使就一定正確？惡魔就一定邪惡？

拋開一些既定印象來看這件雕塑的話，欺壓惡魔的天使又何嘗「正確」？膜

拜他的人類又何嘗「正確」？又或者，只要惡魔這個受害者消失，這件雕塑就變成「人類膜拜天使」，就不存在誰對誰錯的問題了。

「在我之前掉進來的那些傢伙都選哪一個？」

「你問這做不了準，根據進來的人不同，天使與惡魔扮演的角色有時會互

換，正確答案似乎也會隨之更改；許多人猶豫不決，所以決定轉而嘗試其他……」

「好啦好啦，所以他們都選哪個？」

「三個都有人試過，但就如你看到的，我尚被囚禁於此，意指至今為止無人

選對。」

「……好吧……那他們試過什麼其他方法？」

「什麼方法都試過了：想像出各種東西嘗試破壞牆體、挖地洞、呼天搶地求

救，和最徒勞無功的禱告；他們最後只能力竭而死、或是面對這道題並選錯，然後在這裡等待死亡。」

「挖地洞？」

「沒用的，他們可以從牆壁底下挖出去，但怎麼都挖不到盡頭，這空間不是

吾等造物能理解……」

「謝喽，真有用的資訊。」

米迦勒盤腿坐下來，眼睛緊盯著那件雕塑。

機會只有一次……

「你似乎在趕時間，那麼你最好快點。」

米迦勒想了一會兒，「囚徒」忽然這麼說。

「這我當然也知道……」

「不，你不知道；

　你掉進這裡以後，已經先睡了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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