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航計畫」的推進逐漸讓蘇悅接觸到更多林家企業的基層員工。這些人不像家族高層那樣帶著強烈的算計，但他們的眼神中卻流露出對林家的複雜情緒，感激、敬畏，甚至隱隱的怨懟。
某個下午，蘇悅來到啟航計畫下屬的一家子公司進行考察。這家公司規模不大，專注於新興市場的投資諮詢，員工數量不足百人，辦公室顯得有些簡陋。
「蘇小姐，這是我們的財務報表和專案資料。」一位主管遞上文件，態度恭敬但不乏疏離。
蘇悅接過文件，掃視了一眼，注意到其中一欄標注為「附屬費用」的開支比例明顯偏高，甚至超過了項目利潤的25%。
「這些‘附屬費用’具體指什麼？」她抬起頭，目光沉靜地看向主管。
對方顯得有些緊張，訥訥地回答：「這……具體的記錄都在後勤部門，可能是日常的雜項支出。」
蘇悅點點頭，隨後假裝隨意地說道：「這些資料我需要再仔細核對一下，勞煩安排人帶我去後勤部門看看原始記錄。」
主管的臉色微變，但很快掩飾了過去，連聲答應。
在後勤部門，蘇悅查閱了幾份詳細的支出明細，發現了一些顯而易見的異常。這些異常的資金大多流向了某些不知名的公司，而這些公司的註冊地址指向了海外避稅天堂。
「這不對勁……」她低聲自語，手指輕輕敲擊著文件上的資料，心中開始構思下一步的計畫。
「您也覺得不對勁嗎？」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蘇悅轉過身，看到一位看起來年約五十的員工站在門口。他穿著樸素，臉上佈滿了歲月的痕跡，但那雙眼睛卻透著銳利的光。
「您是？」蘇悅試探著問道。
「我叫張學明，是這裡的後勤主管。」他微微點頭，眼中帶著一絲試探，「我聽說您是來負責啟航計畫的。」
「是的。」蘇悅點頭，「剛才在查看一些資料，發現了一些問題。」
張學明走進房間，關上門，壓低聲音說道：「蘇小姐，這些問題可不是最近才有的。」
蘇悅心頭一震，迅速收斂情緒，問道：「您是什麼意思？」
張學明目光複雜地看著她，猶豫了一下才說道：「這裡有些事情，您最好別插手太深。但如果您真想知道，或許可以聽聽我的建議。」
兩人轉移到一間小型會議室，張學明從包裡取出一份老舊的文件，遞給蘇悅：「這是幾年前的記錄，我偷偷留了一份。當時我們接到了一些奇怪的指令，大量資金被轉移到海外，但這些資金並沒有被記錄到財務報表中。」
蘇悅翻開文件，發現上面標注的帳戶和資金流向與她之前發現的「附屬費用」有明顯的關聯。
「這些帳戶和資金，是林祖德直接下的命令？」蘇悅試探著問道。
張學明點點頭，聲音壓得更低：「是他和家族幾個高層直接負責的。我們這些基層員工只能照做，敢問一句‘為什麼’，都會被立即開除。」
蘇悅抿了抿唇，內心既興奮又忐忑。這些證據無疑是她進一步揭開林家秘密的重要線索，但也讓她感受到巨大的危險。
「為什麼要告訴我？」她直視著張學明，試圖判斷他的動機。
張學明苦笑一聲：「因為林家已經腐敗得不成樣子了。我們這些老員工，曾經是真心希望為這個企業做事的。但這些年，我們看到了太多黑暗的東西。」
蘇悅翻看著張學明遞給她的文件，眉頭越皺越緊。這些資金流向的記錄雖然詳盡，但似乎還差一些關鍵的線索。
「這些帳戶的最終去向是什麼？」蘇悅抬頭問道，目光直視張學明。
張學明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帳戶的核心涉及到一家註冊在開曼群島的公司。這家公司名義上是做諮詢業務的，但實際上……」
「實際上什麼？」蘇悅追問。
張學明猶豫片刻，壓低聲音說道：「實際上，它是林家用來隱藏非法收入的工具之一。更重要的是，這家公司背後還有其他利益集團的影子。」
「其他利益集團？」蘇悅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說，這不僅僅是林家的問題？」
張學明點點頭，臉上的神情更加凝重：「我知道的也有限，但我可以肯定，林家並不是這筆錢的最終受益人。蘇小姐，我勸你一句，這些事情最好不要查得太深。那不是你能觸碰的層面。」
「如果我不查，那這些真相就永遠被掩蓋了。」蘇悅的語氣中透著一絲堅定，「你願意告訴我這些，是因為你相信我，對嗎？」
張學明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我相信你是個正直的人，但你也要明白，正直的人在這個家族裡，往往走不長遠。」
蘇悅握緊了手中的文件，心中既感到沉重又感到一絲希望：「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堅持下去。」
張學明看著她，目光中閃過一抹複雜：「既然如此，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遞給蘇悅：「這是我以前的一個老同事，他對這些帳戶的操作比我知道得更多。如果你真想查下去，可以試著聯繫他。」
離開後勤部門後，蘇悅將那份文件藏在包中，心中卻升起一陣警覺。
張學明的揭露雖然讓她看到了更多的真相，但她並不完全信任他。一個長期在林家體系中生存的人，怎麼可能單純到沒有目的？
更重要的是，她的行動已經被林家高層注意到，這份新線索無疑會讓她的處境更加危險。
晚上，蘇悅坐在房間裡翻看文件時，手機突然響了，是一條匿名短信：「張學明不是你想的那樣，別輕信。」
蘇悅的眉頭瞬間皺起。她環顧房間，確認門窗緊閉後，重新檢查了手機的來源記錄，發現這條短信的來源地址被刻意隱藏了。
她輕聲問自己，「這是……凡琛？」
蘇悅將將張學明給的文件和名片鎖進抽屜中，雙手捂住額頭，內心掀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掙紮。
她從未想過，追尋真相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張學明的動機、林家高層的威脅、甚至連身邊的人都無法完全信任，這種孤立感讓她感到深深的疲憊。
「父親，你留下的東西，真的值得我這樣冒險嗎？」她低聲呢喃，目光複雜地落在文件上，「我該相信誰，又該如何繼續？」
她靠在椅子上閉目思索，手機突然響起，是凡琛的電話。
「你今天去後勤部門了？」凡琛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冷意。
蘇悅愣了一下，隨即反問：「你怎麼知道的？」
凡琛冷笑一聲：「你以為在林家，有什麼是能瞞過他們的眼睛的嗎？張學明這個人不簡單，他接近你，絕對不是單純想幫你。」
「我不需要你的警告。」蘇悅的語氣中透著倔強，「他至少願意提供線索，而你只會來阻止我。」
凡琛的語氣變得更冷：「阻止你是為了保護你。蘇悅，你知道這些東西牽扯到多少人嗎？你以為你現在有能力和這些人對抗？」
「如果你真的擔心我，就不要再試圖干涉我的事情。」蘇悅的聲音中帶著隱隱的憤怒，「凡琛，我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就退縮。」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凡琛低聲說道：「希望你不要後悔。」
電話掛斷後，蘇悅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目光中透著堅定。
「後悔？我從不後悔。」她喃喃自語，重新打開抽屜，取出張學明給的那張名片，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
窗外的夜色如墨，而她的眼中卻燃起了一抹光亮。這場關於真相的博弈，她不會輕易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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