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M的無以名狀事件簿：可恨現實 - 一、鏡子（1）

莎芙倫一直在床上輾轉反側，她整晚也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有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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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爬起來，發現天還未亮，便伸出手往右邊的床頭櫃摸去。她本想找電子鐘看看時間，卻怎樣也摸不到她心中所想那個方型物件，這才想起電子鐘並不在右邊。莎芙倫顯然還未熟習物品擺放位置，才會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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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甚麼房間啦，莎芙倫不禁在心裡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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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怎樣的人才會把睡房佈置成這個樣子。天花也好，地板也好，牆壁也好，就連房中所有傢俱，通通不是深灰就是黑色，一點溫暖感覺都沒有，更甚的是只要拉下厚重的黑色窗簾之後，房間便會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莎芙倫並不喜歡這樣的裝潢，她不知道這叫格調還是品味，只知道這樣漆黑的環境著實會造成生活上的不便，也不知原主人腦子裝了甚麼才把睡房設計成這樣，難道那人夜裡從不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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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令莎芙倫不滿的，還不是房間的色調，而是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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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充滿著陳年菸味，非常刺鼻，明顯是有人持續多年在室內吸煙才可以累積到這種程度。雖然莎芙倫連自己的行李都未安放好，已經率先把房間徹底清潔過，又把床單、枕袋、窗簾等都全部清洗一遍，但那種頑固的味道卻依然殘留著。莎芙倫也知道自己有認床的問題，但她總覺得這陣陌生的味道才是令她不能好眠的主要原因。搬進來已經一星期有多了，每一晚她也睡不好，當然也包括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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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這樣，我就死也不答應睡這間了。」莎芙倫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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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莎芙倫搬進JM的家，正要討論她該使用那個房間時，JM那一臉不屑的樣子，她仍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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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絕對不行，別說讓你住在裡面，你連進去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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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M滔滔不絕地解釋著他家裡的規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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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也不行，我經常需要在這兒和客人會面，不可能把你的私人物件放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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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該睡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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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嘛，我這兒根本沒有多餘地方收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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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M的眉心都擠出峽谷來，連眼睛也瞇成一線，沉默了良久，他才慢慢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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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住我的房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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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好吧。」莎芙倫想也沒想便推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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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沒辦法了，你另外找地方住吧。」JM的回答也幾近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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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芙倫的父母剛剛過世，連原本住的家也已經燒成灰燼，考慮過各種可能性之後，她才住進了JM的家，現在說要另外找地方住的話，也實在有不少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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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莎芙倫只得勉強住進了這間原本屬於JM的睡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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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芙倫終於在左邊的床頭櫃上找到那個電子鐘，憑著指尖的感覺按下頂部那按鈕，漆黑的鐘面才亮起了顯示時間的白色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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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原來快七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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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太黑，莎芙倫實在無法察覺到時間。她離開了那個完全不舒適的被窩，靠著鐘面那僅有的光源才能勉強走到窗邊，當她掀起那又厚又重的黑色窗簾，窗前卻有一隻黑得發亮的大鳥，那雙漆黑的圓眼睛一轉停在莎芙倫身上，更是呱呱大叫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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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這烏鴉到底在吵甚麼了？」莎芙倫一臉厭惡，趕緊重新拉下窗簾：「都睡不回去了吧，乾脆起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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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昨晚睡得不好，但莎芙倫還是想盡量保持好心情。她掠過了仍裝滿了屬於JM的衣服那衣櫃，來到自己那個不算太大的背包前，從裡面拿了件薰衣草色的衛衣和一件深藍色的牛仔褲換上，然後梳好自己那頭柔順的黑髮，才把它們綁成高馬尾，最後當然得別上那個淡紫色的小花髮夾，上面刻的這種小花叫藏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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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髮夾一直都是莎芙倫的寶物，現在更多了一重意義，這是母親留給她的珍貴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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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過後，莎芙倫來到廚房。她打開冰箱，拿起她買回來的雞蛋和香腸，忽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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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他也收留了我，」莎芙倫笑了笑：「由我來示示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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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鍋子燒熱，再澆點油，然後下雞蛋。因為要照顧母親的關係，莎芙倫自幼已經懂得烹飪，煎雞蛋甚麼的對她來說只是小菜一碟，而且她還得到父親真傳，連複雜的中國菜也能煮得頭頭是道。雖然她自小已在倫敦長大，卻更喜歡中式食品，可能這是因為她的父母都來自香港，這種對食物的偏好早已刻在她的血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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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好了，加點鹽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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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這廚房並不怎麼人性化，調味料都不是放在爐子旁邊，會這樣放的人肯定都不常下廚。莎芙倫得走幾步，才來到調味料架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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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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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味料架上整整齊齊排著一瓶瓶不同的調味料，偏偏就在中間空出了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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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了，鹽巴到底放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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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芙倫找不著鹽瓶，為免雞蛋變焦，便打算先回爐旁關火，她這才注意到爐面旁放著那個玻璃瓶子，裡面裝有一些白色的幼細顆粒，正是她想找的鹽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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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剛才就在這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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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芙倫沒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爽快地把適量的鹽灑到煎得香脆的雞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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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他好像喜歡咖啡的，也泡一下咖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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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芙倫回頭打算去燒水，卻發現兩杯熱騰騰的咖啡早已放在吧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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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甚麼了，智能家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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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芙倫疑惑地看了看這個陳設老舊的廚房，又看了看那兩杯咖啡，杯口還冒著白色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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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去叫他起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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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有點搞不懂狀況，不過莎芙倫不打算多想了。書房的門其實就在這個開放式廚房的入口旁邊，一踏出去，就來到現時JM的房間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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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她禮貌地叩了門，但卻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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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M。」莎芙倫喊著，又再叩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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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仍是沒回應，裡面連半點動靜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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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JM，快點起來。」莎芙倫索性放盡嗓門，還用力地敲打著木製的房門：「我做了早餐啊，快起來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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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並沒有很厚實，用力敲打的話聲音也的確響亮，莎芙倫就持續叩著門，讓那些咚咚咚的聲音響個不絕。可是她的手都酸了，還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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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那有人這麼愛睡的，我進去叫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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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芙倫喃喃說著，還打算直接打開房門，可是就在她的手正要觸到門把的一刻卻落空了。房門猛地從裡面被打開，後面出現了JM猙獰的臉。淡金色的瀏海亂七八糟地蓋住他的前額和帶著紅筋的雙眼，身上的圓領汗衫也穿得歪歪斜斜，和他一貫的筆直黑襯衣西褲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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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JM大吼著，嚇得莎芙倫整個人退後了一步：「你知道現在幾點鐘嗎？今天是星期天耶！再多一條規則，不可以在對方睡覺時發出滋擾的噪音。我的睡眠時間可是很珍貴的，跟你這種悠閒的大學生完全不能相比，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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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M連氣也沒透一口，只是高聲地吼個不停，莎芙倫根本沒心去細聽他說甚麼，只覺得眼前這個人比剛才窗前那隻烏鴉還更煩人吵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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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JM也沒給莎芙倫任何答話的時間，已轉身回到他的書房中。而他關門時所造成的巨響，肯定就是他自己所說那種滋擾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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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鏡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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