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成為魔獄騎士長的第二個星期,聖殿這邊收到了魔獄小隊準備收隊返回的信鴿通知,按照書信署名的日期及路程推斷,差不多週日晚間就會回到葉芽城,屆時便能著手處理職務交接的事情,魔獄騎士長不用再過著像是暴風騎士長專屬的公文消化機般的生活。
說實在話,暴風騎士長的氣色好到看起來就是睡足了推薦睡眠時間八小時那樣地神清氣爽,媚眼拋起來都格外有力。
三人決鬥甫結束的那晚,審判騎士長與魔獄騎士長的對練,理所當然地吸引了大把的聖騎士圍觀,我也是其中一人,而且因為情報優勢直接帶著R黨其他人一起佔了視野最好的前排,有別於決鬥場上的三人混戰讓人目不暇給,正規的雙人對練上能吸收到更多劍術技巧。
對練過後,審判騎士長的心情看上去真是肉眼可見的好,雖然他面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會把小孩子嚇哭的惡人顏,但就是有一種他很盡興、很舒坦的氛圍繚繞在審判騎士長周身,還和魔獄騎士長約好三天後同樣的時間練武場見才離去,到後來就直接講好三天一次的劍術切磋了。
說起來,皇宮那邊也有來自紫綾的姊夫伊力亞騎士的邀請,同樣是想找魔獄騎士長切磋劍術,讓他一下子變成行程滿檔的大紅人,每天除了改公文,就是輪著和戰神之子、審判騎士長及皇家騎士年輕一派的領頭者交流劍術。
如此出風頭,讓羅蘭‧魔獄此人除了在聖騎士、皇家騎士甚至是戰神殿來的戰士中都廣受討論之外,光明殿的祭司群體當然也不例外,據說為了一睹本人風采,不少平時根本不去神殿餐廳用餐的祭司都特別造訪食堂碰運氣了。
總結下來,魔獄騎士回歸帶來的新氣象,包括但不限於神采奕奕的暴風騎士長、獲得了好對手因而日常眉頭好像沒皺得那麼深的審判騎士長、因為大家都在討論魔獄導致近期泡美女祭司行動不太順利的大地騎士長……還有每去光明殿一趟就會收到一打待轉交的情書(或是單純的粉絲信?)身受其害的我和曉楓。
「羅……魔獄騎士長也太受歡迎了吧。」去了一趟光明殿辦事的曉楓面無表情地把她手上那疊粉紅信封塞給把花瓶都換上新的花束的我,「妳都不會覺得怎樣嗎?」
「什麼覺得怎樣?這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他可是羅蘭‧魔獄耶!」從他還是羅蘭小隊長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那張臉多麼有吸引芳心的能力了,雖然魔獄騎士長蒙著臉,但是那種渾然天成的帥哥氣場是蒙面都掩蓋不住的。
何況只要親眼看過那場決鬥,會被又強又帥的男人一秒擄獲是正常的吧!
「……妳開心就好。」接著她把繡有魔獄徽章的點心袋子交給我,「順便連這個一起轉交吧,寒冰說是照著魔獄的口味新做的,讓他試試看還需不需要調整。」
「……」還是來了嗎?
「妳為什麼要用這種接炸彈的態度對待一袋餅乾?」
「不是,曉楓,妳聽我說……」我把那天的情況覆述一遍,並說明了我和羅蘭之間有點神奇的餵食鏈關係。
「聽上去就很甜,我倒是挺期待是什麼味道的,試完和我分享一下啊。」她露出了有點接近幸災樂禍的笑容,水色眼眸閃過狡詰的光,拋下滿滿愉悅氣息的話語便甩手告辭。
對喔,曉楓可是當年吃著我做的甜點,在大家說著味道剛好的時候說著完全不甜的超級甘黨呢,是我們五個人之中口味吃最甜的,但這也太狡猾了,明明自己好奇卻拒絕先幫我們試味道耶,那就不要怪我之後直接把味道強制灌她腦子裡……她不會揍我吧?
就算會被揍我還是要灌,R黨俱樂部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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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是要面對的,縱使覺得這包餅乾的氣味甜膩到還沒入口前就會因為想起當時寒冰騎士長記下的「超級重口味」而一陣雞皮疙瘩,我還是得抱著被膩死的決心身先士卒地品嘗滋味,然後讓造成如此現狀的魔獄騎士長好好體認一下,不分場合的誠實可能招致什麼樣的結果。
當然我承認其中也有一點自己的私心啦,我想看看如今的他面對各種情況的反應……在不影響公務、也不被其他人知道這份心思的情況下,來一點這種沒有意義的舉動也是無傷大雅的吧?
「魔獄騎士長,這是寒冰騎士長根據您的口味調查新做的甜點,我們來試味道吧。」
魔獄騎士長從公文堆中抬起頭,因為不明白我為何要因為這種事情一副慷慨就義的悲壯神情而疑惑地挑起眉,但還是點了點頭,拉下面罩接過一片餅乾。
好,我也做好心理準備了。
我牙一咬心一橫把餅乾送進口中,將酥脆的餅乾一口咬碎,舌尖甫一接觸到餅乾本體,味蕾就被排山倒海而來的甜味席捲,那種瘋狂竄上腦門的甜味彷彿能將舌頭上的感覺神經元直逼到過載。
「咕嗚──」有心理準備也沒有用!我這輩子沒吃過這麼甜的東西!
怎、怎麼說呢,因為是寒冰騎士長的作品,實在是沒有辦法讓人說出難吃這種話,作為一塊餅乾,它無疑有著奶油與雞蛋的香氣在其中,但是因為一種連舌頭都感覺要麻痺的甜味衝擊,讓我差點懷疑自己吞下的不是由雞蛋麵粉混合成的餅乾而是單純用砂糖堆砌起的產物了。
「玫瑰?妳沒事──唔!」魔獄騎士長見我的表情不妙慌張地站起身,我卻忽略他的關心一把抓住上司的手,在對方弄清我的目的以前強硬地把餅乾塞進他嘴裡,同時發動魔法把我感受到的味覺完完整整地傳遞過去。
然後?
然後我便十分榮幸地見證到,魔獄騎士長那張平時沒有劇烈表情變化的臉瞬間扭曲了的模樣。
他看上去被狠狠衝擊了,大腦處理器可能因此當機,半晌還緩不過來,過了好久才捂著嘴撇過頭,一手撐在桌上,努力地要將那股直擊腦髓的甜味消化掉。
我在一旁猛灌茶的同時旁觀他的反應,心中大受震撼。
這是什麼!這什麼連死者都能撼動的甜食?太可怕了,我宣布砂糖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物質!
我已經停下魔法好一會兒,照理說那股甜味應該散去了,但魔獄騎士長還是一副深受衝擊的模樣,讓我都有點擔心剛才的那發精神魔法,不會把他身上哪個部分的死靈法術給怎麼了吧?要知道粉紅搬家了,死亡領主出什麼事情可沒辦法送回原廠保固。
嘶,忘記考慮羅蘭小隊長的口味,他是那種喝咖啡什麼都不加派的,我都覺得太甜受不了的等級對魔獄騎士長來說殺傷力大概更上一層樓,讓他像我一樣喝水沖散甜味是不可能的,直接用別的味道蓋過不知道可不可行?
我半是出於擔憂半是實驗性質地丟了紅茶味的味覺訊息過去,才上前輕拍他的背脊試探道:「您還好嗎?」
「好多了。」魔獄騎士長支著額,神色已然好轉,還能苦笑回應,「對不起,我好像給你們造成困擾了。」
是的沒錯,但我知道您也不會改啦,只是希望以後看一下場合,不要總那麼誠實就好了──這種話我當然不能直白地說出來,我一個小小祭司哪有教訓上司的資格!
「寒冰騎士……寒冰騎士長為了我的口味考量用了很多糖吧,」魔獄騎士長面露歉疚,「似乎害他做出了浪費食材的行動,要是能解釋清楚就好了。」
「沒關係,我幫您轉達口味修改的意願就行了,您應該比較偏好不甜的口味吧?」
「不用考慮我,照妳的口味改吧。」
「這樣不太好吧,那是寒冰騎士長為了您才準備的甜點哦?」
「我對食物的味道沒有好惡可言,沒有妳的幫忙也吃不出味道,所以照妳的口味就好。」
「好的,我明白了。」
接著我倆看著那一袋滿滿滿的過甜餅乾陷入了沉默。
我是因為不想再被過甜的點心衝擊味蕾而沉默,而魔獄騎士長的舌頭根本沒有味覺功能,所以他的沉默八成是在懺悔自己浪費食物的行為,畢竟沒有我的分食,那些餅乾只能毫無貢獻地進入一個不死生物的腹中被魔法分解,不然讓他糟蹋別人努力的心血他也做不到。
……其實,如果能配著黑咖啡吃,應該也不是那麼難以下嚥,我就為了緩解魔獄騎士長的罪惡感犧牲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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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我開了一場至今為止氣氛最尷尬的聖騎士長例行會議。
會議桌上排除掉我這個書記職的小職員,還有十四個處在聖殿權力結構金字塔頂端的人……啊不,因為太陽騎士長沒來開會,所以只有十三個。
十三個,因為扣掉沒來開會的太陽騎士長,曾經的代理魔獄騎士長與現任「回歸」的魔獄騎士長齊齊出現在會議室中,雖然狄倫先生今天出現在這裡,是以「魔獄小隊副隊長」的身分,為了報告「魔獄小隊此次任務的結果」而來的,不過說實在話,他的臉色可以稱得上非常不好……當然也不是說擺臭臉,只是和從前相比起來顯得……不太妙吧。
和以往相比,今天的狄倫先生完全是面無表情地在報告的,平時是個氣質更加溫和的人才是,但是今天的他看上去可完全不是平日那種溫和有餘裕的模樣,而是帶上一種很有威懾力的、像是豎起刺來想捍衛些什麼的銳利感。
充滿了不好的預感呢,用膝蓋想都知道狄倫先生身上的氣場變化是對於魔獄騎士的位子就這麼「還」給羅蘭有所不滿的徵兆,啊啊人事組──!聖殿的人事組──!你們在想什麼?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安排啊,好好一個代理的魔獄騎士出外任務回來就直接當回副隊長,是個人心情上都不會太好吧?
還是說要怪那個突然就把羅蘭抓過來當魔獄騎士的太陽騎士長?好,就怪他吧,畢竟並沒有人知道所謂回歸的魔獄騎士長其實是天降下來的替補,隱瞞著一切的太陽騎士長完全不用承受任何敵意,所以就讓我這個知情者在心裡偷偷罵他吧。
但很快我便無心思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原因無他,正是狄倫先生報告的內容──南方離孚領地疑似有葉芽城連環虐殺案的模仿犯出現,同樣的受害者年齡層、同樣荒謬地表示「一切都是為了榮耀吾神」的留言──考慮到當初的連環虐殺案是邪教獻祭性質的惡意行動,這是否說明那個由巫妖一手搞出來盧斯教勢力確實還隱匿於忘響國之中,並且有相當的規模,才能在妄想在葉芽城周遭擴張信仰規模的舉動失敗後不過半年便又明目張膽地犯下如此惡行,出現在光明神殿的視野中。
此次任務本是因為離孚領地內的幾個小鎮和村落頻傳失蹤案,地方神殿卻因同時有其他重大案件發生,缺乏足夠的人手及有權擔任指揮官的高階騎士進行調查,才會向中央請求支援的,而當人力不足的問題解決、調查行動暫告一段落,魔獄小隊收隊離開以後,受害者的屍體就像卡好時間點似的被棄置在各種顯眼的地方。
特意避開了聖騎士長停留在城鎮的時刻才大做手腳炫耀自己的成果,顯然對方對於「走在地上的神」還是有那麼幾分忌憚,
可是為什麼呢?這種故意暴露自己像是在挑釁一般的行動目的為何?是示威說當初以葉基山脈為大本營所發展起的勢力不過是整個盧斯教規模的一小部分,這種程度被光明神殿清剿一點都不影響他們的存在?還是詩涵已經找到了新的可以活動的軀殼,又打算策劃些什麼扭曲的行動來達到她那什麼守護珍寶的目的?
但如果是後者,凱列恩人在審判所監牢中被關著,沒理由在那麼遠的地方行動吧?這般明目張膽的預告顯然對於她可能會想帶走凱列恩的行動一點兒助力都沒有,再說一個耐用的身體應該沒那麼快就能找到……所以是前者嗎?他們想做什麼,又有什麼事情在等著我們?有什麼陰謀與危險在接近我們的日常生活嗎?
我便這樣在某種惶惶不安的情緒下開完整場會議,把對於魔獄騎士交接的擔憂拋至九霄雲外,思考著要不要和凱列恩討論這件事,向他詢問更多關於他所知的盧斯教內幕,但又擔心這會不會勾起他不愉快的回憶,凱列恩都那樣深刻自責被巫妖利用間接使得多起悲劇發生、身受罪惡感折磨,根本就不是負責這些調查工作的我還偏要挑這種問題挑他傷疤是不是很差勁?也許先問問曉楓能不能告訴我審判所的相關紀錄比較好?
但沒等我做出決定,稍早的另一個煩惱便具現化在我面前,使我無暇去考慮那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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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會議報告的我在返回房間的路上撞見了氣氛極差的場面,魔獄騎士長站在走廊一側,狄倫先生與其他魔獄小隊則站在另一側,中間還空著大大的可以讓人走過的距離,形成涇渭分明的雙方對峙。
看上去似乎是狄倫他們主動攔下魔獄騎士長的?儘管雙方都沉默不語,但考慮到我曾認識的羅蘭小隊長講究辦事效率與時間分配,並不是會主動攔住人卻又什麼都不說的人,所以這個場面只可能是狄倫先生促成的。
我尷尬地縮在轉角處,雖然中間是讓了一條可以讓人通過的空間,但眼前完全不是我可以這樣淡然地走過去和大家打招呼然後走開的氣氛啊!但他們要是這麼僵持下去,難不成我就被卡在這裡什麼事情都不用幹了?雖然也不是不能直接繞路走人,殺雞用牛刀一點還可以直接用空間移動去往目的地……但見到這副景象,誰還能放心離開呀?
不敢冒著被魔獄小隊發現的風險探頭出去觀察的我只能不安地豎起耳朵,聆聽那沉重的空氣,祈禱誰都好,趕緊把話說開了散會行不行,我不想在這裡罰站太久。
好在魔獄騎士長率先打破了僵局,「你是狄倫?」
狄倫先生的語氣十分冷淡疏離,「是的,我是狄倫,羅蘭騎士。」
哇啊啊啊啊──幹什麼!這是幹什麼!我差點沒忍住把心中的悲鳴嚎出聲。
就算因為沒有任何交情,喊不出隊長之類的稱呼,喊魔獄騎士長這個身為下屬的標準答案不行嗎?你再不喜歡突然空降回來的上司,也可以選擇「魔獄騎士」這種外人的叫法,我會覺得情有可原,偏偏叫他「羅蘭騎士」?這可不是身為副隊長對魔獄騎士該有的稱呼,這是地位同等的騎士之間、甚至是上對下的稱呼方式!
光明神在上,就一定要讓我最擔心的事態在我面前發展嗎?我還如此不幸地得在這裡圍觀?狄倫先生這是想奪權嗎!是想展現魔獄小隊的大家都服從自己而非跟隨你這個突然回歸的魔獄騎士來讓魔獄騎士長知難而退,叫他把隊長的位子讓給你嗎?
但魔獄騎士長好像完全沒有讀到這層空氣的樣子,平靜地確認,「那麼,你就是我的副隊長了?」
我痛苦地摀住了臉,救命!太尷尬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話八成會激怒人。
果不其然,走廊傳來狄倫先生的低吼:「你就這麼理所當然?」
冷靜啊狄倫先生!魔獄騎士長他只是單純想確認你是不是我口中一直提到要和他做交接的「狄倫」先生,而不是別的同名的人而已……啊我好痛苦,光明神,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是之前犯了一堆法卻沒有受到制裁的遲來報應嗎?如果我有罪,請把我送進審判所,而不是讓我在這裡倍受折磨。
「……的確是不太理所當然?」魔獄騎士長有些遲疑地回應,語尾十分不確定地上揚,就好像反拋了個問題回去似的。
哇我不行了,我有心理陰影看不得羅蘭這樣孤軍奮戰的模樣,這種情況簡直就像逼我想起那夜孤身一人被視為討伐對象誰都不會站在他那邊的死亡騎士似的,雖然我現在只是在偷聽並沒有真的看到他們對峙的場面,但腦中浮現的想像也足夠讓我心裡一陣鈍疼了。
於是我拋棄了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踩著那清脆響亮的步伐飛快殺入戰場核心。
「貴安,請問發生什麼了嗎?諸位怎麼會在走廊上停留呢?」當全隊包括魔獄騎士長二十六個人的目光聚集到我身上時,我承認我有幾分後悔的心情,但我還是強撐著嘴角的職業笑容,假裝沒察覺他們之間的不和諧,「魔獄騎士長,請問昨晚的公文您看完了嗎?如果魔獄小隊有隊務在身,我能替您轉交那些公文。」
「不……沒有,我可以自己拿去,就不麻煩妳了。」魔獄騎士長謝絕了我的好意,不光如此,還用一句話就把我一起拖下這趟渾水之中,「怎麼過來了?我以為妳也打算在那裡待到我們把事情講完再走。」
……魔獄騎士長,我謝謝你喔!
我的笑容徹底凝固,但看著魔獄騎士長真誠表示疑問的面容,我也生不起他的氣,好啦,是我的不對,下次要偷聽我就該把隱匿手環啟動,才不會一個明晃晃的光屬性站在那裡您想假裝不知道那裡有人都做不到。
「唉呀、玫瑰,偷聽可真不是個好興趣哦。」站在狄倫先生旁邊的克嵐德皮笑肉不笑,換平時我聽到他這種語調已經開始起雞皮疙瘩了,但是現在我是為了魔獄騎士長站在這裡的,既然被捅穿了我根本不是恰巧路過的事實,那就也乾脆撕開臉來講話好了,「別說笑了,克嵐德,如果在說不想讓人聽見的話就不該滯留在走廊,害我前進也不是、離開也不是,我才是該抱怨的那個,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隊務室談非得在這裡妨礙行人嗎?」我在魔獄騎士長身側站定,視線掃過冷著臉色看待我一個「局外人」跟著殺進來的魔獄小隊眾,雖然按照太陽騎士長的任命,我也算是局內人才對,但他們還不知道。
「誠如各位所知,我進聖殿任職不過半年,可能有很多規矩都還不懂,但這樣的我卻也還是知道應該稱這位一聲『魔獄騎士長』,所以實在是不懂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呢?我不懂狄倫先生為什麼喚他羅蘭騎士,也不懂為什麼各位是這種站位,畢竟就連當初亞陽騎士長與他新成立的亞陽小隊見面時,也不是這種奇怪的、像在劃分陣營的站法呢?」
克嵐德輕笑,坦然地回覆我的疑問,「那確實,妳不懂是當然的,畢竟我們跟了隊長那麼多年了,可能沒有辦法像妳一樣什麼都不想地接受各種事情呢?」
「哦?是這樣嗎?是我愚鈍了呢。」我勉強克制住了想翻白眼的衝動,克嵐德啊,幾個星期不見一回來就給我添堵嗎?你出任務前和我討論的事情是真的白談了吧?我告訴你,我有機會一定要把你按在地上捶一頓才肯罷休!
哈啊──糟透了,早知道我就別出來了,我就是來把情況搞得更爛的吧?本來想裝傻來緩和雙方緊繃的氣氛的,結果被魔獄騎士長的一句話毀了,現在該怎麼辦才能挽救這糟糕至極的狀態呢?這種時候也不適合把太陽騎士長指派我輔佐魔獄騎士長的事情說出來,弄不好可能會發展成要人選邊站的極端場面,雖然現在已經類似那種情形了……但我覺得現在不是適合把聖殿之首的立場拉進這場目前還僅僅是小隊內紛爭的好時機。
但是除了太陽騎士長的輔佐任命之外,沒有地位也沒有話語權的我似乎沒有站得住腳的立場勸誡狄倫先生不應踰矩,正面和他們吵起來只會讓魔獄騎士長的處境變得尷尬……與其要在這裡罰站還什麼都忙都幫不上,最開始就不該跳出來的吧?可惡,終歸還是過於感情用事了。
就在這時,有個人的出現簡直就如光明神降下神蹟一般掃去了我心中的陰霾。
是亞戴爾先生。
「魔獄騎士長。」率領著太陽小隊經過這條走廊的亞戴爾先生恭敬地朝上司行禮,然後回應向他道早安的我,「妳也早安,玫瑰祭司。」,最後轉向同為副隊長的狄倫先生,熟稔地打起招呼,「狄倫,好久不見,任務的……」然後似乎察覺情況有異止住了話語,回頭看了一眼魔獄騎士長及滿臉寫著無措瘋狂用眼神傳遞求救信號的我,再看向與我們相對而立以狄倫為首的魔獄小隊。
至此,他面上輕鬆和藹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情,「狄倫,你這是在做什麼?」瞬間理解一切的他嚴厲指責道:「難道你想逾越自己的本分嗎?」
說得好!自己想講但沒資格講的話能被別人義正嚴詞地說出來真是超級過癮的!
「亞戴爾……」狄倫先生面露痛苦之色,和魔獄騎士長對峙時相比姿態放低了許多,「這十年來,我一直都是魔獄騎士,現在突然……」
「是代理的魔獄騎士!」亞戴爾先生顯然不吃這套感情牌,直接打斷他的話語,「你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只是副隊長,隊長總有一天會回來的,現在他回來了,完全是你意料中的事情不是嗎?你有什麼好抱怨的呢?」他說出這番話時面色還有幾分冷酷……畢竟是太陽騎士長的忠犬嘛,想來是不能接受這種副隊長試圖取代隊長的想法?
說得真好,明明同樣意思的話我也和克嵐德說過了,但是大概是說話的人的問題,顯然我的話語就沒有那個感染力,能像亞戴爾先生這樣用幾句話就讓幾名魔獄小隊員露出愧疚的神色。
狄倫先生仍固執地反駁:「但我不知道原來魔獄騎士竟是這麼怪異的人!」
我忍不住困惑地歪過頭,「狄倫先生還沒和魔獄騎士長相處過,就能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他全身上下唯一怪異的地方大概只有他是個在聖殿再就業的死亡領主而已啊!
當然,沒有人回應我,克嵐德還隱密地朝我翻了個白眼。
「不要找藉口,狄倫,你從來就不是在乎外表的人,更何況……」亞戴爾先生突然打量了走廊前後,才壓低聲音接著把話說完:「十二聖騎士中,難道還有哪幾個正常的嗎?」
忍住!玫瑰,忍住,別笑出來,不要給自己留下也許哪一天會被拿來刁難自己的把柄!
「是呀!」後頭的一名太陽小隊員突然跳出來,「再怪也沒我家隊長怪!」
啊不行了,表情管理要失控了,大哥你喊這麼大聲,不怕傳進太陽騎士長耳中嗎?
雖然這句話實在太中肯,連眾魔獄小隊員都不得不承認:「這倒是真的……」讓狄倫先生啞口無言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繼續強辯:「至少太陽騎士長還會維持表面上的工夫,可你看看他的穿著!這身穿著難道還不夠可疑嗎?」
可疑個槌子啊!你給我去和叫魔獄騎士長這麼打扮的太陽騎士長講啊!這麼可疑的造型就是你口中那個會維持表面功夫的太陽騎士長指定的!而且穿著可疑和為人到底有什麼關聯?難不成我只要穿上光明祭司袍我就是個行事光明磊落為人端莊典雅的存在了嗎?
唉,魔獄騎士長的脾氣真好,因為這種奇怪的理由被副隊長抗拒服膺,還能悶聲不吭不做任何答辯,真是好修養,換我已經開始和人吵起來了。
說穿了全是藉口,刺客服雖然不是一般聖騎士該有的穿著,但僅憑此就判定穿著刺客服的聖騎士是個怪異的人就純屬鬼扯了,看著狄倫先生這樣掙扎於隊長之位不願意放手的模樣,再看看一臉平淡似乎對目前的鬧劇一點感想都沒有的魔獄騎士長,我總覺得有些可悲。
亞戴爾先生大概也看得出來狄倫先生現在是邁不過自己心裡那個坎,正常對話根本沒有辦法讓他願意正視魔獄騎士長的存在,他只是為了否定而否定罷了,於是這樣勸道:「狄倫,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先將這一位看成真正的隊長來對待。」
「可是──」
「一個月!」亞戴爾先生強硬的截過話頭,不讓狄倫先生打斷他的話,豎起食指,「就一個月!如果一個月後,你還是認為這一位不夠資格當魔獄騎士的話,那不管你要怎麼做,我都站在你這邊!」
狄倫先生臉上仍是寫滿了不願意,克嵐德則在一旁露出懷疑的神色搧風點火,「若是太陽騎士長的命令呢?」
「到時,就算是我們隊長命令我不准幫助你,我還是會繼續站在你這邊!」眾所皆知從來都無條件服從太陽騎士長任何命令的亞戴爾這般高聲宣布,讓眾人都驚訝地發出助興的喝采,當然不包括我、沉默的魔獄騎士長與總算無話可說的狄倫先生。
我有些崇拜地看著亞戴爾先生,還得是要專業的人來呀,幾句話就讓這僵持的局面暫時有個能解決的機會,領袖氣質真的是很厲害的東西呢……果然怎麼樣都學不來,或許那真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吧。
雖然事情似乎這麼說定了,狄倫先生卻還想掙扎什麼地抗議道:「但他連面容都不見人,這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看到那張帥臉,你就會甘願服氣了嗎?」我忍不住小聲嘟噥道。
「不好意思,玫瑰祭司,妳剛才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
「不,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而後,太陽小隊那名心直口快的小隊員用一個以自言自語來說實在過於宏亮的音量嚷嚷道:「那又有什麼關係啊?只是沒有臉而已,我們隊長還不要臉呢!」弄得亞戴爾先生不得不回頭對著接二連三出言不遜的他發出警告,「艾德,不准再胡說八道了!」
我想今天過後,我一定會把這個人的存在給牢牢記住吧,艾德先生真是……作為最熟知太陽騎士長真面目的太陽小隊一員,還能有這樣議論太陽騎士長的勇氣,實在令人由衷地欽佩。
「沒什麼關係吧?反正隊長也不在啊!」
「他在。」始終保持沉默任憑他人如何議論也無動於衷的魔獄騎士長一開口就成功讓現場陷入一片冷凝。
我則在心裡默默吹了聲口哨。
精彩,感知放出去後還真看到太陽騎士長藏身於走廊另一頭的轉角處,我這才懂了魔獄騎士長最開始為什麼會說「也」了,敢情最開始就是我倆各佔走廊兩邊轉角看戲啊。
艾德先生瞬間臉色大變,聲音都在顫抖,卻還是故作輕鬆地乾笑,「您、您別開玩笑了,魔獄騎士長,我剛剛才聽說公主殿下找了隊長去談事情,所以、所以隊長不可能就在這裡的,哈哈哈,這玩笑好笑、真好笑啊!您真幽默!」
面對艾德先生幾乎要哭出來的顫音,魔獄騎士長乾脆地往左手邊的走廊轉角一指,直截了當地擊碎他最後的僥倖,「他在那裡,從一開始就在了,只是沒有打算出來而已。」
「哈哈……哈……嗚嗚嗚!隊長~你聽我解釋啊!隊長──」
以艾德哭天搶地的求饒為背景音,太陽騎士長帶著燦爛的笑容從轉角藏身處現身了。
太戲劇性了,我突然整個人又充滿了好心情,一時都忘記了是不是還有什麼正在煩惱的事情。
而後在太陽騎士長的光明神語轟炸掩護下,我順利找到空檔脫離那條氣氛詭異的走廊,得以履行今日聖殿事務組的職責,雖然實在是耽誤了不少時間。
然而,當我哼著小曲心情愉快地盤算一會兒雜活幹完,回房要怎麼將這跌宕起伏的故事轉述給詩織聽時,我被從某個轉角突然冒出來的克嵐德給攔截了。
「克嵐德!你想嚇死我嗎?」我嚇得手裡的東西差點全往他身上招呼過去了,克嵐德聳聳肩,遞來一個紙袋子,沒好氣地回道:「我沒有這種興趣,只是要拿伴手禮給妳,剛才的氣氛不適合。」
「還好意思說,把氣氛搞爛的就是你!」想到就生氣,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但想想人家是特意來給我送東西的,馬上又收斂起心頭的小火,「不過還是謝啦,出任務還要帶伴手禮回來,辛苦了。」
「不用謝,我做的也就只有順手給妳帶點東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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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友好的寒暄持續不到兩句,我們的話題又繞回了魔獄騎士長身上,關於這個話題話不投機的兩人不可免地發生了小小的爭執,面對我笑容消失的怒顏及沒忍住的對狄倫先生的指責,克嵐德試圖和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但坦白說,那不是我在乎的,再多的情感依據,也不能改變狄倫先生本就是作為副隊長被選上成為代理的事實,我不能贊同狄倫先生因為無法放手而做的那些有些無理取鬧的表現。
人身攻擊是最拙劣的手段呀!我或許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也理解支持他的小隊員們的想法,但我理解並不能讓我接受他們的做法,畢竟因為他人的任性而承受不應該受到的待遇的對象是我的朋友,而我不是聖人,而是一個胳膊向內伸不講道理地護短的小人,我現在就是對魔獄小隊他們有點生氣,雖然我自己也知道這種負氣的心理也是種無理取鬧就是了。
但是是對方先無理取鬧的,那我也有無理取鬧的資格吧?
「……我十九歲成為正式聖騎士、成為魔獄小隊的一員,就一直是跟著狄倫出生入死的,要說我心甘情願效力的隊長,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才不是十年都不在聖殿的傢伙可以輕易取代的。」
「請不要用傢伙來稱呼魔獄騎士長,不然我會揍你。」我試圖保持和善,但顯然失敗了。
「相比起來,在那個時間點衝出來說那些話的妳才是……為什麼需要幫那個人解圍?十年來一直都由狄倫負責魔獄騎士的工作,他現在一回來就想拿回權力,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魔獄騎士長並不在乎權力,他只是單純地想進行職務交接履行職責而已,請不要擅自解釋他的想法。」羅蘭小隊長要是是個在乎那種東西的人,就不會把自己的時間全拿去練劍而不是多從事社交活動了!
「而且這是我們魔獄小隊內部的事情,妳根本就不需要……」
「太陽騎士長任命我輔佐魔獄騎士長,這是與我切身相關的事情。」別想用這種說詞推開我,我會站在魔獄騎士長身邊陪他面對這些不講道理的事情的。
雖然我知道因為這種我不說出來沒有任何人會明白的心情與理由對克嵐德用這種態度說話是不對,我應該對著狄倫先生發火而不是想同我好好溝通的他,但我還是控制不住那帶上過分多的敵意的語氣。
情緒管理大失敗,聖殿祭司失格喔玫瑰•奈忒。
「……為什麼從剛才到現在,妳就一直在幫那個人說話,我說的任何話妳都不想聽的樣子,」克嵐德總算發現我沒有要和他講道理尋求和解的意願,有些煩躁地將一頭金色碎髮抓亂,有些低落地發出低語:「……妳到底站在誰那邊啊?」
我想都沒想,完全沒有考慮低聲呢喃的克嵐德是否有希望獲得答覆的意願,就極其失禮地秒答了。
「當然是魔獄騎士長那邊。」這很難看出來嗎?
雖然話一出我就後悔了,勉強來得及把最後一句話給收住,然而傷害還是造成了……這是什麼有夠低情商的回答,最傷人的那一種,我彷彿都能看見聽說這件事的曉楓嘆氣對我說「動腦啊,玫瑰,動動腦。」並露出「妳怎麼能這樣說話」的臉了。
可能沒有預想到我會回答得如此乾脆俐落──畢竟情報落差嘛,魔獄小隊目前還沒人知道我和羅蘭是早有交情的友人──克嵐德愣住了一瞬,但很快便將情緒調整過來,衝我露出一個超級標準,能讓我的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的笑容,「是嗎?那我知道了,不打擾妳工作了。」
看著他明顯壓抑著怒意離去的背影,我卻反而怒氣全消,腦內只有一個想法──嘿,這說不定對解決他的移情作用挺有用的?那就讓他多氣幾天吧,對我生氣的克嵐德看上去超正常的耶。
雖然他最近的表現本來就已經日趨正常了,幾乎不會再用那種透過我在看別人的目光注視我了,除了還是管不住那隻喜歡在我頭上作怪的手。
嘛,畢竟他記憶裡的蘿莎很明顯不會為了不認識的人和哥哥吵架吧?首先就讓他氣上幾天,之後這件事情如果圓滿結束再去道歉好了?如果藉著這次的事情能把他的心病完全解決了是最好的。
但不久之後,我的心情變得肉眼可見的低沉,本因太陽騎士長及艾德而拋諸腦後的煩惱彷彿逮到機會追上來一般攪亂了我的心緒再轉身逃跑,徒留隱約的不安與不快,讓我無比煩躁。
別說對情緒感知敏銳的曉楓和與我同房直接承受我的情緒變化的詩織了,就連只有午餐時間待在一塊兒的夏書都關切起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順帶一提,今天魔獄騎士長沒有去那個目前並不歡迎他的隊務室,而是待在自己的房間內工作,也拒絕了我一起來食堂用餐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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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到底為什麼我的心情會這樣直降到谷底呢?我不明白。
對於魔獄騎士交接這件事情,我覺得自己懷有的想法和對他們說出的話都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那句沒經過大腦思考的「當然是魔獄騎士長那邊。」不算,那個真的笨到沒藥醫了。
但是,明明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錯、對於激怒克嵐德一事大概也並不愧疚,還很欠揍地覺得惹怒他是件不錯的事情,心中卻有一股難以紓解的煩悶鬱積在其中到底是為什麼……
我一邊改公文一邊思考,最終得出的結果是──因為今天在身為聖殿祭司的這個角色上大大地失格的緣故吧?
沒能幫上魔獄騎士長、還被個人情緒掌控,面對魔獄小隊內部的衝突上除了添火一點貢獻都沒有,用爛到地底來形容都不為過,失敗到讓自己都難以忍受。
所以對這樣無能的自己感到厭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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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還是忍不住在下班後直衝審判所,到探監室來找那位能放心讓他聽上半小時起跳的碎碎念的話友。
因為凱列恩入獄後一直以來的表現都很好,我作為定期來訪的訪客也沒有可疑的表現與會做什麼的動機存在,所以如今我們兩個對話的過程中不會有其他聖騎士一起在房內監視,而是在門外守著,給了更多隱私上的保障,於是我才能放開來談起這件應該被保密的職場衝突。
當然不是沒想過找曉楓談談的,但是前天剛把超甜味覺直接灌她腦子裡惹火了她,我還是識相一點,別拿這種無病呻吟般的東西去打擾她好了。
凱列恩靜靜地聽我講完整個衝突的由來,從我與羅蘭的關係(當然是把曾為皇家騎士並成為死亡騎士那部分徹底改成在外擔任臥底的版本,只說了劍術學習和筆友交流的部分,總結則是如今是會一起上街逛逛的關係。)開始,到自己的職務失格的自我厭惡。
老樣子,我並不奢望從凱列恩身上得到任何回饋,我只是需要進行一個把事情說出來以排解情緒的動作而已,我一向如此,不是用說的就是用寫的,只是這次的事情我想用說的會是更適合的手段……它們不適合被紙筆記錄下來以後再回憶,而是需要適時地在時間的作用下被丟掉。
何況如今羅蘭來到聖殿,我也沒有可以寫信傾訴的對象了。
但是凱列恩還是開口了,就如同我每一次向他傾訴以後,而且這回我沒有打斷他。
「我想先搞清楚一件事情,玫瑰,假如今天妳沒有正好在那條走廊上撞見他們的對峙,沒有聽見他們的每一句對話也就無從得知狄倫先生的私情,而是後來聽說『魔獄小隊比起歸來的魔獄騎士更支持代理隊長,因而雙方之間有了摩擦』的話,妳會支持誰呢?狄倫先生與他的整支小隊,還是那個隔了十年才回到聖殿的魔獄騎士長?」
雖然已經有過一次教訓了,但我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地即答:「當然是魔獄騎士長啊!」
不過這回和我說話的不是可能因為感到被朋友背叛而惱火的克嵐德,而是一直以來都會耐心傾聽我的話語,也想給予我回饋的凱列恩,所以他只是輕笑著,又反問了一句:「為什麼呢?」
「呃……什麼為什麼?就、因為他是魔獄騎士長啊?」不管前提如何設定,我肯定都還是只有這個答案啊。
凱列恩又笑了,他彎起溫和如春水般的眸,喉間溢出的輕笑低低的、又柔和、又溫暖,如羽毛一般輕撫過我的耳畔及心窩,好似胸中鬱積的什麼隨著他的話語逐漸被疏通,然後隨著他的嗓音被帶走,「是因為他是魔獄騎士長……還是因為魔獄騎士長是他?」
我好像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
他希望我將視點著眼在我之所以會幹出這些失格行為的根本原因上,藉由堅定「出發點」的方式,強化對自身信念的認同以甩去那些自我厭惡吧?
畢竟,這件事情就算我沒有任何動作也依然會發生呀,不會因為我沒有那些失敗的舉動就讓這起衝突憑空消失。
光是想明白這點,就讓我感覺肩上那沉甸甸的負重感消散了。
我忍不住跟著笑出聲,「厲害啊,凱列恩,怎麼以前總是謙虛說自己不懂人心幫不上忙呢?」
「我不懂啊,只是像這樣聽妳說著自己的感情與思緒已經好久了,就算是我,也該知道怎麼做可以幫上妳了哦。」
沒錯……雖然不能改變我覺得自己的表現差透了的事實,但是凱列恩的言語中總是有股能讓人打起精神的力量呢,那些讓我惶惶不安的煩悶感已然在與凱列恩的對話中煙消雲散。
「是呢……是因為魔獄騎士長是他喔,就憑這點,今後不管發生多少事,我都會無條件站在魔獄騎士長那邊的。」
所以,就不要浪費心力在懊悔與自我厭惡上了,懷著這份心情想辦法協助羅蘭跨過這次考驗才是身為聖殿祭司該做的事情!
啊不過,如果有人問我誰誰誰和羅蘭掉進水裡,我會救哪個的這種問題,我會回答那個誰誰誰就是了,畢竟死亡領主不會溺水,還有翅膀可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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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後,為了避免在訓練場中碰到魔獄小隊的隊員覺得尷尬,影響我享受羅蘭劍術指導的心情,我們去到光明神殿後方的小山坡上練劍,雖說我本來以為魔獄小隊一歸隊,羅蘭就會因忙於交接而得暫停陪我練劍,某方面來說,我還算賺到了呢……但我更情願他忙得沒空教我,而不是陷入這種尷尬的局面。
驗收了我修習徘徊劍法──順帶一提,這個命名獲得了直率的稱讚「真是個好名字呢。」,讓人怪不好意思的──的成果,羅蘭露出滿意的神色,看上去十分期待完全練成的我能讓他在切磋中盡興的樣子,坦白說,這讓我有點不知所措,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應他的這份期望。
雖然現在是以朋友的身分在學習劍術,但在中場休息(需要休息補充水分的人當然只有我)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主動提及工作上……只有魔獄騎士長和玫瑰祭司的身分才會談起的話題。
「……一個月的試用期,羅蘭你有任何想法嗎?要如何讓那麼抗拒的狄倫先生甘願成為你的副隊長?」
「嗯,」羅蘭沒有停下揮劍的動作,就這麼一面練習一面回答,「我會告訴狄倫騎士,如果能夠打敗我,就讓他當隊長。」
「或許讓我擔任魔獄騎士並不是這麼理所應當的事情,但這是格里西亞的囑託,我不打算輕易把這個位子拱手讓人,那樣是對你們的信任與努力的踐踏,除非他能用手中劍說服我,」羅蘭神色淡然,眸中卻是滿眼的堅定,「騎士一向只用手中的劍論對錯。」這麼說著,羅蘭將手中的劍舞出漂亮的銀色軌跡而後收劍入鞘,那凜然而無絲毫多餘的身姿,讓我不禁看呆了,喝水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誰想得到呢?現在渾身散發著上位者氣息的羅蘭在加入聖殿的初時還會不安地詢問「我真的可以留在這裡嗎?」,如今卻已經一點顧慮都見不到,更無聲散發想捍衛些什麼的壓迫感,讓一旁的我止不住地顫抖。
那是因興奮、因喜悅而引發的顫慄。
啊……是因為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吧?和待在粉紅家的那時候相比,你更喜歡成為魔獄騎士加入聖殿的生活。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了,就算這裡不是強者為尊的戰神殿,但是用手中的劍證明自己為什麼可以成為魔獄騎士長依然是最棒的想法了,我不認為魔獄小隊之中存在實力於羅蘭之上的強者,既然沒有,那麼由最強的他成為魔獄騎士──成為走在地上的神──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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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祝您武運昌隆,魔獄騎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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