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不正常的呢?應該是上了大學後的第一次生日吧,全家人都為我慶祝,帶我去了我一直很想去的主題公園,送給我禮物,但是我並沒有感到開心,心中只有不安,但什麼是不安呢?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笑不出來,看著家人期待的眼神,我怎麼也笑不出來,不如說我已經有段時間不能發自內心地微笑了。上了大學後,我不太能適應各種變化,總是處在緊張的狀態,漸漸地就開始不想理會各種各樣的人和事了。我機械地過著一個普通人的生活,達到家人眼中一個普通女孩的標準,所以他們從來也沒問過我真正的想法是什麼,他們帶我來這樣慶祝,是為了讓我開心嗎,還是說只是在履行他們作為家人的責任,沉浸於能讓我開心的自豪感呢?明明我就很需要家人的理解,可是他們寧願埋頭生活,也不會好好看我幾眼。
連續幾天都是陰雨綿綿,羅深舉著黑色的傘,站在一棟大樓樓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來到了這裡。上次來到這裡是送亦華回家,亦華扭捏著站在家樓下似乎並不想立刻進去,結果沒想到她的哥哥突然出現,亦華難得地神色慌張,對他們二人的關係支支吾吾,羅深心領神會,配合著應付了幾句就離開。現在站在這裡,回想起亦華當時害羞的表情,羅深不禁一笑,但是很快又意識到,自己永遠也看不到了。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lKXJ8F2Iv
「站在這裡能有什麼用。」羅深突然為自己想做偵探的心理感到羞恥,他默默回頭準備離開,卻發現眼前站著一個很眼熟的男人,對方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他看著羅深,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的,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7MADYNrY4
「你是亦華的男朋友吧。」羅深此時也想起來了,這應該就是亦華的哥哥。他略尷尬地點了點頭,男人微微一笑,眼裡卻滿是苦澀,「真是的,還以為瞞得過我」他輕聲自言自語道,然後對羅深說:「要上來喝杯茶嗎?」
亦華的家並不大,但是裝修地很簡潔明亮,只是現在因為各種原因布上陰霾。羅深和亦華的哥哥,亦尚默默坐著,沒人開口。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cqKG7Xvv7
「你們一起多久了?」亦尚先打破了沉默。
「一年多了。」羅深回答道,他不知道怎麼開展這樣的話題。
「哦,那也有一段時間了。」亦尚回應道,然後再次沉默。
終於,羅深決定要開口問:「亦華平時在家裡,好嗎?」亦尚看著他,沒有回答,但眼睛裡寫的是:為什麼這麼問?羅深有些害怕:「我想要好好了解亦華,起碼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雖然可能太遲了.......」羅深漸漸沒了聲音,他開始後悔自己的草率,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跑來問這麼無理的問題。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uCbeBIAWR
「亦華她,有抑鬱症。」亦尚突然開口,而內容讓羅深措手不及,「你知道嗎?」
羅深點了點頭,雖然他也只是剛知道不久。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JSS1fB00s
「你可能覺得我在推卸責任吧,把這件事推給疾病導致的結果。亦華可能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她總是什麼也不說,把所有事情埋在心裡,只表現出乖乖女的一面。」亦尚一邊回憶一邊說著,表情變得溫和,「亦華她從小就很聽話,從不會給家裡製造麻煩,成績也很好,我總是自愧不如。她似乎和很多人都合得來,但是一直沒有知心朋友,你知道女孩子總是會有幾個閨蜜,但是她和別人的關係一直都是若即若離,和家人也是,非常客氣禮讓。上了大學之後她變得更加小心謹慎,永遠都面帶微笑,我雖然並不經常在家,但也覺得有些不對,她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我們全家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她似乎也只是在強顏歡笑。」亦尚停了停,羅深想起了自己和亦華的關係。
「我也是無意中發現她的抑鬱症」亦尚繼續說著,表情變得落寞,「那天我去她房間裡找本書,無意中發現她在吃藥,上網查了一下才知道是給抑鬱症患者的藥。我對這個病一點頭緒也沒有,更不用說我的父母,他們文化水平不高,也不太懂怎麼教育子女,他們能做的只有在發現亦華有事後,仍然像平常一樣生活,應該在他們眼中,時間是一切問題的解決方法,總會過去的。」
「你的父母也知道亦華有抑鬱症嗎?」羅深問道。
「他們不知道,我只告訴他們亦華的心情不太好,但我叫他們不要過分關心,像平常一樣,免得讓亦華覺得自己打擾了家人,變得更加自責,她總是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網上都說要給抑鬱症患者關懷和聆聽,但是亦華絕對不肯說她的病,我希望漸漸地她可能就會好,結果......」亦尚沒有繼續說下去,結果已經顯而易見。「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應該要和她聊一聊的,如果我有和她好好談一談而不是忙著工作,如果......」
「她出事那天,做了什麼,你知道嗎?」羅深打斷了亦尚的自責,因為他也曾經陷入這樣的漩渦,而他知道這樣的自責也只是徒勞。他開始把話題引向遺書。
「那天你們考完試了吧。她沒有回家,應該留在學校,我以為你們有什麼慶祝活動。」亦尚努力回想著那一天的情形。「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和誰在一起,沒有和你嗎?」
「沒有,我和我同學在一起,想要晚點再和她慶祝。」羅深回答道,突然覺得有點奇怪,那天晚上她和誰在一起?
「那我也不清楚。」亦尚低頭深思,又忽然抬起頭,「但我記得最好不要讓抑鬱症患者一個人獨處,他們很容易胡思亂想,甚至想不開。」
「你覺得那封遺書是什麼意思?」羅深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但亦尚久久沒有回答,羅深抬頭看去,這個高大的男人用一隻手捂著嘴,努力讓自己不發出哽咽聲,但他的淚水已經覆蓋了那隻手。
「我不知道。」
離開劉家時雨已經停了,但羅深還打著傘,他心中的烏雲仍未散去,亦華最後一晚是和誰在一起,他似乎沒有去思考過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很重要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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