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前提醒】
本作內容與《夏海》和《冬季獸曲》兩部作品的內容可能有一定的關聯,雖然直接閱讀本作可能不會產生障礙,但還是建議先閱讀前兩部作品再繼續閱讀。
本作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故事中的某些危險和極端行為請勿模仿。
塔弗基特的童年
1
我這個人非常不喜歡說話,尤其是說廢話。因為感覺一整天都在嘚啵嘚嘚啵嘚地講個不停會很累,所以我很討厭參與各種聚會,也十分厭惡出席各種需要我發表演講的場合,因為我根本沒有這個精力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
但我會經常將我內心的想法用筆寫在紙上,而每次我在回憶自己身上發生過的往事時,心情總是五味雜陳。
我從出生到現在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對自己的生活失去了信心,想要了結自己的生命。但每次我在日記本上將內心壓抑已久的憤怒、恐懼、不安、失落……全部都發**去後,一切都似乎變得好多了。
我一直都以為自己的童年已經足夠悲慘了,但戰場上給我帶來的陰影甚至比童年還要可怕。退伍後,我逃離城市,獨自一人在這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生活,白天的時候就出去打獵,晚上的時候就點一堆篝火,圍在篝火旁思考。
有時候我會下意識地伸出胳膊,試圖抓住某個不存在了的事物。
晚上總是會做各種醒來後渾身冷汗的噩夢,光是篇幅都可以編寫成大部頭了。
飛濺的鮮血、淒厲的慘叫聲、殘缺的四肢、還有蠕動著的內臟……
這些影像從我和弟弟離家出走後的那一天,就像是無法擺脫的夢魘,包裹住我的大腦,將那一晚的影象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地播放著……
是的,我還有一個弟弟。或者說,我曾經還有一個弟弟。
在我和我的弟弟塔弗烈的眼裏,像其他孩子的那種可以背著書包在教室裏上課,或者是和父母一起手牽手出去玩之類的回憶,是根本沒有的,或者說,這些事情就從來沒有在我們的身邊發生過。我也不記得我們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死的,或者說什麼時候拋棄我們的。當我開始記事的時候,我只知道我們和一個種族與我們完全不一致的男人生活。然後每天他都會臉色通紅、拖著肥胖的身子,一瘸一拐的走進家門。
一般像這樣的情況,挨打,是免不了的。我們並不是因為犯了什麼錯誤而挨打,他只是拿我們撒氣,要麼是今天和誰打牌輸了個精光蛋,要麼就是明天因為撞到別人跟對方使勁撕扯。我依然還記得他曾經沖我們吼道:
「沒人要的雜種!」
我們到底是不是雜種,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們現在需要白天在煤場裏工作,晚上還要將賺來的薪水交給這個男人。這就是我們每日要做的事情。
「就這點錢還想打發老子?!」那個人癱坐在椅子山,兩只手垂在地上,然後將手中少得可憐的鋼镚扔在桌上。
「說!你們是不是偷偷藏了錢了?!」
那個男人的個頭,按照現在的我來看,其實不算很高,但那個時候我和弟弟的年齡加起來都不到18歲,而且他的氣場總給我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我將弟弟藏在身後,朝著那個男人大喊:「我們沒錢了,就這麼多,別的廠都不要我們這些小孩,我們就只能在街上要飯討吃的!」我還記得我的嗓音裏還帶著一點兒哭腔。
那個男人叫我們把身上的衣物全部脫掉,我們只好照做,反抗的後果我們是體會過的,之前的經歷讓我們不得不乖乖聽話。
我們兩個男孩,就這麼赤身裸體站在他的面前。他伸出手將我們脫下的衣物從內到外掏了不下五遍,從帽子到襯衫,再從褲子到鞋襪,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在確認完衣服裏確實什麼都沒有後,他一把把我拽過來,粗暴地檢查我的身體。
「敢耍花招你就死定了!」
我能夠很清楚的看到弟弟驚慌失措的眼神,他嚇得摔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而當他摸到我的腰部時,粗暴的動作卻突然溫和了下來,他輕撫著我身上的毛髮,感覺剛才和現在的他完全是兩個人,但我此時卻發起抖來。這是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他是想對我做什麼?而我的意識警示我要趕緊離這個禽獸遠一點。
「你……你想幹什麼?」
我扭頭看見他的臉色,那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醜陋的嘴臉,他擠出十分噁心的笑容,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身體。
「放心,這會讓你很愉悅的……」
「快放手!我要喊人了!」
我試圖拼命掙脫他,但一個8歲的小朋友怎麼可能是一個中年人的對手?我越是想拼命掙脫,他便越興奮,直接將我的手伸向我的**瘋狂把玩。
「是嘛?有本事你就逃啊!哈哈哈……」
我的眼眶開始打轉,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與反胃感包裹全身。就在我以為我就要失去我唯一純潔的東西的時候,我的耳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巨響。隨後,那個還在粗暴地侵犯我身體的那雙手也開始失去了活力,龐大的身軀側身倒下,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嚇得趕緊爬了出來,然後便看見惡魔的頭顱滲出了新鮮的血液,地上散落著破碎的酒瓶,以及站在桌上,淚眼汪汪的弟弟。
我當時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侵犯嚇到了,扯著嗓子大聲哭了出來。
而弟弟則在桌子上,雙手顫抖,嘴裏不斷念叨著: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而身為哥哥的我也顧不上自己了,我撲向塔弗烈,擁抱他,強忍著淚水輕撫著他的頭。然後我踮著腳緩緩走向那個人旁,模仿著在街上的電視機專櫃裏放著的電視劇的情節,去確認他的氣息。
當我的指尖伸向他的鼻前後,我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他沒死,他只是暈過去了。」
弟弟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他找來一塊破布想披在我的身上,此時的我才意識到我們兩個這個時候還沒有穿衣服,但我卻將這塊布又披在弟弟的身上。
「你比我更需要這個,塔弗烈。」
弟弟走過去撿起我們兩人的衣物,但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趁著弟弟穿衣服的時候,朝著弟弟的耳邊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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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確定要這麼做嗎?」
我和弟弟艱難地將那個人拖到椅子上,然後用麻繩將他捆在椅子上。
「我們把他捆好後就逃跑,這樣能夠爭取一段時間,他不會追上我們。」
「那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我從來沒有對弟弟撒過謊。其實我的目的已經非常明確了。
「塔弗烈,你想洗澡嗎?」
弟弟猶豫了一會兒,問我:「洗澡幹什麼?」
「我們第一次離家出走,還是要洗乾淨一點再出門。你知道我們屋子外不遠處有一片小池塘吧?」
弟弟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先去那裏等我,等會我就過去找你。」
「那哥哥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走?」
我告訴他,要確保他醒來以後掙不脫繩子後我們才安全。
弟弟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
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過了一會兒,我站在門外,在確認他確實已經走遠後,我走向廚房,搬起板凳,伸手夠向掛在牆上的橡膠手套,然後在工具房裏找到了一把斧頭,還有幾瓶喝空了的酒瓶,將他們全部搬進小推車裏,推到房子的正堂。
我的計畫,絕對不能讓弟弟看見。
所有的痛苦和不幸,都只要發生在我一人身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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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個人臨死前的樣子:他似乎醒酒了,他望著我手上的菜刀,還有那些工具,而他的臉上卻掛滿了鄙夷,似乎還知道自己最終的命運,感覺他以為我沒有那個勇氣殺掉他,像是在告訴我,就算我殺了他,我們的命運也一樣是悲慘的。
而當我舉起酒瓶,準備揮向他的的頭顱時,我隱約感覺到我的腳前有一股潮濕感……
他終於明白我是認真的,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還是什麼都沒說。他的兩腿之間一股腥臊味和透明的液體源源不斷地流出來。他終於慌了,一種來自生物本能的面對死亡的恐懼感。他的面部變得蒼白,瘋狂地搖頭,也似乎是在乞求些什麼。希望我放他一馬?可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在我看來,他簡直就是一堆生長在垃圾堆裏的蟑螂,讓人感覺非常晦氣。
「弟弟……這下我可以為咱們爭取更多的時間了……」
我先是舉起酒瓶,朝著他的頭頂一頓亂砸,我準備了10個玻璃酒瓶全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然後在確認他徹底沒有了氣息之後,我將他小心翼翼地鬆綁,將他平放在地上,用斧頭將他的四肢砍斷,然後挖出他的雙眼使勁捏碎。然後用菜刀將他的肚子剖開,把他的五臟六腑和腸子什麼的能掏出來的全部都掏了出來……
我到現在還記得吃眼球時候的感覺,沒有實際的「肉」,只有軟軟的、能一咬就碎的骨頭,嘴裏面只有一股鹹腥的血味……
我將屍體處理好後,將這些殘缺的零件連同作案工具全部裝進了一個黑色的塑膠袋裏,至於是怎麼丟棄的、在哪里丟棄的,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扔進了一個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的深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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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身後傳來了弟弟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我轉過身,看見弟弟突然被嚇得汗毛豎起,我低下頭,才發現我的身上全都是乾涸的血液。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手上也有一片暗紅色的印跡。
「你不會……是把他……」
我用手抹掉嘴邊殘留的血,告訴他我們現在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整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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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蹲在池塘裏,小心地洗去身上的髒東西,還有我身上的血跡。我之所以不穿衣服,就是不希望他的血濺到我的衣服上,還要給我徒增洗淨衣物的煩惱。
但我感覺我的身體就像是被潑上了一層很髒的東西,我用手使勁地在自己的身上揉搓著,那種噁心的東西,似乎就纏在我的身上一樣,無論怎麼洗都洗不掉。
「讓我來幫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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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顧不上身體上的水有沒有幹,就急急忙忙地穿好了衣服。我緊緊抓住弟弟的手,即便弟弟小聲地對我說有點兒疼,我也不敢鬆開。因為他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決不允許任何人把我們倆分開。
此時的我們,對於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我的內心充滿了不安。我不知道我和弟弟接下來該去哪里生活,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我會被員警抓住,甚至我們還能活多長時間都不清楚。但我也顧不上一切了,我要讓弟弟不再過出生般的生活,更不想讓他收到一丁點兒的傷害。
這是我必須要做的。
就這樣,我和弟弟正式開始了逃亡生涯……
2
一天後,下午四點。
我們穿著僅有的單薄的衣物,無奈地在森林裏行走。初冬時節,氣溫驟降,弟弟的身體開始發抖,而我讓他停下來,然後緊緊抱住他,希望用我的體溫給他帶來一絲溫暖。但此時的我才發現,我的身體也有些被凍僵了。
「哥哥,我不冷。我們繼續走吧。」
我強忍著淚水,對弟弟說:「我們還是趕緊找個可以過夜的地方吧。」可是大森林裏除了樹木什麼都沒有,此時的天色也越來越黯淡。我感覺到一種未知的危險正在包圍著我們……
「砰!」
一聲巨響將我們兩人都嚇得猛地抽了一陣,然後躲在樹的後面,悄悄地探出頭來。
「哥哥,好像是槍聲。」
我和弟弟害怕極了,我們不知道剛才開槍的,到底是獵人還是追蹤我們的員警。我把弟弟擋在身後,然後警惕地環視著周圍的一切。
「砰!」
又是一聲槍響,而與此同時又是一聲慘叫聲。
「啊!救命啊!」
弟弟想要跑過去,但我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幹什麼?」
「我要救人!」
「你瘋了?萬一是員警設下的局呢?」
「可是……」
「沒有可是!」我大聲呵斥著他,弟弟似乎是被我的聲音嚇到了,他蹲下身,用手遮住眼睛,小聲抽泣著。
我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蹲下身,撫摸弟弟的頭,安慰道:「在我們還不知道事實是什麼情況時,我們要做的是先保護好自己,然後再考慮救人。」
似乎是我們的聲音被遠處的人聽到了,對面傳來了聲音:
「有人嗎?我被自己的陷阱困住了!有沒有人幫忙啊?」對方似乎知道了我們的疑惑,便開始自我介紹:「我是這個森林的獵人,剛才的槍聲是我在打獵!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回頭看了下還沒有從抽泣中徹底緩過來的弟弟,「抓緊我的手,千萬不要鬆開。」
我們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往前走。果然,看到了一只腳被繩索套住,倒掛在樹上的獵人,他的雙手緊緊攥著獵槍,證明了自己獵人的身份,但他此時的樣子十分滑稽。而他看到我們的樣子,尷尬地笑了笑,對我們說:「小朋友,叔叔現在這個樣子很不好受,你看你們能不能幫幫忙?」
弟弟捂住自己的嘴巴,但一眼就能看出他忍俊不禁的樣子。
「你可以用你的獵槍把繩子打斷啊。」
獵人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槍,說:「子彈有限,我還要用它來打獵呢。」
「也就是說,你目前什麼都沒有打到嗎?」我歪著頭,對他說的話產生了懷疑。
「你先放我下來,就把我腳上的那個繩**掉,或者用什麼尖銳的東西把繩子隔斷,這樣我就能下來了。其他的什麼問題我會跟你們解釋的。」
「我們憑什麼要相信你。我們兩個小孩,你一個大人,誰知道你會對我們做什麼呢。」
「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告訴你,我就住在這裏,對這森林的地形都非常熟悉。我的木屋就往這個方向不遠。」獵人似乎覺得這麼說還是無法信服,就又補充道:「你們這樣子走下去,很快會被凍死的,不如在我的木屋過一夜,有吃的喝的——只要我能打到獵物。」
我還是不相信他,便告訴他:「放你下來可以,但我們要先把你的獵槍交給我們。」
可獵人抱住自己手中的獵槍死活都不放開:「不行!獵槍時獵人的生命!怎麼可能輕易給你們?再說,我把獵槍給你們,你們要是不小心擦槍走火了怎麼辦?」
「那好,我們走吧。」我拉住弟弟的手,與獵人擦身而過準備繼續往前走。
「別!別這樣!我聽你的!我會把獵槍給你們!但我要把槍裏的子彈取出來!不然太危險了!」
我讓獵人將獵槍放在地上,然後一腳踢到樹林後面。獵人突然瞪大雙眼,然後張著嘴想說點什麼,但還是沒有說。我猜他應該是在心疼他的寶貝獵槍吧。然後在附近找了半天,發現有一個空玻璃酒瓶。我將玻璃酒瓶敲碎,然後取出一塊小碎片,小心翼翼地有兩根手指夾住,然後靠近獵人被套住的腳,將繩子慢慢割斷。獵人提前抱住大樹,試圖緩衝落地帶來的衝擊力。不過結果貌似失敗了。
獵人就像是一塊巨石,猛地砸在地上。隨之帶來的衝擊力讓我和弟弟都晃得差點摔倒。
「哎喲……被自己設下的陷阱困住可真是丟人……」獵人手握著殘餘的繩子,尷尬地搖了搖頭。他望向我們,然後俯下身子,在我的印象中,他俯下身子的樣子就像是一頭大黑熊撲向獵物一樣,而弟弟面對這位從未見過的「巨人」,嚇得連忙往我身後躲。
「謝謝你,為了報答你們,我答應你們在我的小屋過夜。」巨人撫摸我的頭,臉上擠出來一點笑容,但他笑起來的樣子顯得更加恐怖。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就憑我願意把獵槍交給你們。」獵人想走到我們身後去撿獵槍,被我攔了下來——雖然在身高上我不佔優勢,不過獵人也沒有強行拉開我。
「我沒有惡意,小朋友。」
「那要看你的表現了,獵人先生。」我叫弟弟把沒有子彈的獵槍扛起來,但弟弟的身體太過虛弱,根本舉不起來。我緊緊盯著獵人慢慢往後退,然後試圖和弟弟一起抬起那把獵槍,但還是徒勞。
「嗯……你剛才是怎麼做到把那槍踢得那麼遠的?」獵人走過來,彎下腰撿起那把槍,就像是撿起一塊又軟又輕的棉花,還自信地顛了兩下。
「想舉得動這把槍,你們兩個還得再等個幾年呢。」獵人仰起頭大笑起來。「行了,不要再胡鬧了,跟叔叔回家,這裏到晚上什麼未知的危險都有。」獵人將槍扛在肩上邁開步子準備離開,「你們要不回去,我可不管你們倆。」
「哥……我感覺他好像不像壞人,要不……」塔弗烈拉了兩下我的衣服,悄悄對我說。但我還是對這個獵人不是很放心,便悄悄地對弟弟說:「還是要小心一點兒,時刻準備逃跑,知道嗎?」
弟弟點了點頭,我將弟弟的手攥緊,緩緩地跟上獵人的步伐……
3
我們跟隨者那個獵人的腳步一直往一個很陌生的方向走,大概走了有幾個小時吧,不過應該只是感覺有這麼長的時間,畢竟我們直到睡覺都是黑夜,這想想也不太可能。
我們望見前方隱約有了些許的亮光,然後一座小木屋展現在我們的面前。
就這樣,我們暫時有了一個可以安身的住所。
這是我們從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溫暖。
因為獵人今天空手而歸,獵人只能想辦法給我們做了一盤被他稱為「食物」的東西,還對我們說:「慢點吃,別噎著。」
老實說,那道菜其實就是很普通的野菜清炒,甚至一粒鹽一滴油都沒有放,但那是我從出生到那時吃過的最美味的菜,我和弟弟都吃的津津有味。現在想想,或許是長時間的饑餓導致我們吃什麼都覺得很香吧,但我依然很懷念那盤炒野菜,只是從那以後便再也吃不到了。
「既然都來這了,先介紹一下吧,我叫漢斯,算是這裏的守林人,你們叫啥名字啊小不點們?」
「我叫塔弗基特,這是我弟弟塔弗烈。」
「塔……什麼德?」漢斯撓了撓頭,「你們的名字我根本記不住,我就按你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叫你們『大塔』和『小塔』吧!」
「不要隨便亂改別人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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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和漢斯一起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一開始漢斯將自己全身的衣物褪去的時候,我和弟弟都開始起了戒備之心,生怕他跟「那個傢伙」一樣,只是接著提供住處之名,實則傷害我們的事情,直到他全身一絲不掛,然後將盛滿熱水的大盆輕鬆地擺在地上展示在我們面前時,我們才明白他的用意,便也跟著他一起進了澡盆……
嗎?
他的身軀實在太過龐大了,導致他鑽進澡盆裏,一大灘熱水直接從盆裏漫了出來,然後我們兩個只能坐在他的身上,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我們兩個分別坐在他的兩條膝蓋上。不過那次洗澡我們洗得比之前還要乾淨。
「不好意思哈,你們的舊衣服肯定是暫時不能穿了,需要我稍微洗一洗然後幫你們曬乾,不過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們光著身子睡覺的。」說完漢斯便給我了我們一人一件衣服,這件衣服比我們的衣服要大,但是比漢斯的要小一點。
「不好意思哈,這衣服是我還是年輕學徒的時候穿的,對於你們兩個小毛孩來說確實有點大,但這是我這裏最小的衣服了。我也不會改衣服,你們可以試著把袖子褲腿什麼的往裏卷卷,或許就能穿了。」
我跟弟弟大眼瞪小眼,頓時覺得很無語。
今天晚上,我們終於擁有了一張舒適溫暖的大床,過去我們一直都只能睡在地上,床這種東西對我們來說簡直過於奢侈了。
只是……這張床確實有點大,但漢斯的身軀要比這張床更大。
當漢斯一只腳踩在床墊上時候,床板便發出了「吱呀吱呀」的慘叫聲。
漢斯回了頭,不好意思地笑著,跟我們說:「擠一擠吧,說不定能擠得下呢?」
老實說,我很後悔當時聽了他說的話,這張床因為無法承受一個大人和兩個小孩的重量,「轟——」的一聲直接塌下去了。
「我覺得我們還是睡地板上吧,把床墊和被子放在地上就行。」
「沒問題!我當過木工,明天再去做一張新的床就搞定了!」漢斯一邊說著,一邊將床墊搬到了爐火旁,我感覺他搬起這張床墊真的就好像拿著一塊棉花一樣輕鬆。
漢斯將被子鋪好,然後鑽進被窩裏,示意著讓我們倆鑽進來。
我和弟弟一邊一個,睡在漢斯的兩側。漢斯很溫柔地撫摸著我們的頭,讓我們快點入睡。
「轟隆!」
天公不作美,外面突然響起恐怖的雷聲。我和弟弟都猛地鑽進被窩裏去。
「哎呀,不就是打雷嘛,沒事的,有我在呢!哎呀你們別往我身上蹭,很奇怪的……」
他不知道,過去每次只要外面打雷,我和弟弟都有可能會被毒打,甚至是更加非人的虐待……
漢斯身上穿著的是一件趕緊的襯衫,一條長褲,腳上還穿著襪子。
「為什麼你都睡覺了還穿成這樣?」
「為了防範隨時可能會遇到的未知情況,這樣就不需要還忙著穿褲子了。」漢斯的手指向門口的把手上平放著的玻璃杯子。「明天早上的時候不要還沒睡醒就急著開門哦,這可是最後一個玻璃杯子了,我還要拿他來喝酒呢。」
我和弟弟都點了點頭,躲在漢斯的懷裏,慢慢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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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那個時候,我總感覺被子和床墊裏都有一股很濃烈的雄性散發出來的香味,而漢斯的懷裏更是有一種讓我特別喜歡的味道。
感覺就像是,慈祥的親生父親的那種味道。
雖然他不是我們的親生父親。
但他比我們的親生父親還要親。
這在他之後都非常完美地表露出來。
4
這應該算是我們童年裏最幸福的時光了。
我們不用擔心在吃飯的時候會因為不小心將食物掉在桌上被一頓毒打,也不用擔心因為沒有要到飯而被關在柴火房內一整晚,更不用擔心因為我們偶爾的玩耍被發現而被要求只穿著內褲在刺骨的寒冬在院子裏紮馬步。
漢斯告訴我們,像我們這麼大的年齡,應該要去學校讀書,只有在學校完成教育,我們才能有更好的未來。
我自然是不會相信這些話的,因為我不覺得只要在那種地方咿咿呀呀地扯著嗓子讀書和被先生批評就可以賺到錢(當然將來我當兵入伍也因為沒有受到什麼正規的教育吃了不少苦,也走了不少彎路,也正是我後來的經歷才讓我勉強能看得懂一些字)。
但我的弟弟可不是這麼想,我們早年間在街上討飯吃,當扒手的時候,有一天在街上遇到了一個年齡比我們大一點的孩子,他穿著乾淨整潔的制服,手裏拿著一本厚厚的書,並且還面帶笑容牽著大人的手,那個時候我發現塔弗烈的眼睛裏閃出了光,做出了十分羡慕的表情。
我之所以對這種事情完全不屑一顧是因為我記得「那個人」說過,我們的生父生母以前也是這樣的人,或許我們可能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過吧,但那麼早的事誰又能記得呢?要是念書真的有用,為何我們現在會住在「那個人」的家裏,還要過這種悲慘的日子?
但弟弟聽了漢斯的話,尾巴搖得就像撥浪鼓一樣,我實在是沒辦法,由著他去了。
漢斯給塔弗烈辦了上學的什麼手續之類的,並且還買了一堆東西回來。弟弟將這些東西擺在桌子上,我湊過去看了一下,有筆、本子、教科書、還有書包之類的。說實話,我當時其實也有點好奇地摸了摸,其實我也很希望能夠去學校的教室裏,體驗一下上課的感覺。但我知道我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塊料,不如將錢省下來留給弟弟讀書。
當然漢斯也在我拒絕了好幾次讓我去學校的請求後,在一天晚上拿了一把獵槍過來,告訴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去打獵。那個時候的我天真的覺得自己也有光明的未來了,但現在的我如果能回到過去,肯定是不想再摸槍的。我這輩子摸了太多的槍,殺了不少的獵物還有敵人,但留給我的只有一個破敗的國度和一個破敗的木屋,哦,還有我一身的舊傷。
走題了。當時弟弟也摸了摸我手裏的獵槍(當然是沒有子彈的),他很興奮地告訴我:「真羡慕你可以出門打獵啊,漢斯說我年齡太小,力氣又不大,等我再長大點就可以和你們一起打獵了!」
我們互相羡慕著彼此擁有的東西,也在互相期盼著我們能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那一天,我和漢斯在森林裏收穫滿滿,漢斯扛著一頭鹿,我舉著兩只兔子回了木屋。
可是弟弟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我抱住弟弟,輕輕撫摸著弟弟的額頭,發現弟弟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被撞傷的痕跡。
「這個是怎麼回事?」
「不……」弟弟拽著自己的衣角,低著頭,不敢說話。
「沒事的,說出來,是誰欺負你了?」漢斯也在關心著塔弗烈的情況,但是弟弟卻根本不敢說話,甚至我看見地板上出現了弟弟的眼淚珠子滴在了地板上。
「小不點,是不是不想讀書了?不想讀書也沒關係,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去打獵,不用害怕用了我的錢,你們還是個孩子,我把錢花在你們身上我也……」
「不是的…不是的漢斯!」弟弟突然撲向漢斯的懷裏,嚎啕大哭:「我很喜歡讀書!我喜歡上學!」
「那為什麼你一點都不開心?是因為『那個人』的陰影還沒有擺脫你嗎?」
「不是……是……我……」塔弗烈這個樣子看來是不敢說下去了,我望著漢斯,漢斯也望著我,然後我們便按照往常一樣洗澡完睡覺了。
漢斯這次特地將床的長度加長,寬度加寬,方便我們三個人睡在一張床上。而晚上的時候,我根本睡不著覺,而當我的雙眼已經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床上的動靜驚醒了我,我揉著眼睛動作十分輕微地爬了起來,發現床上只有我和漢斯。弟弟去哪了?整個木屋的結構其實就一個房間,所以弟弟肯定在木屋的外面。
我懷著疑問,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木屋。我看到弟弟正一個人坐在草坪上,稍微舒了口氣,但當我走過去準備安慰他時,我卻看到他在數著一遝鈔票。
「塔弗烈?」
弟弟突然跳了起來,貌似是被我嚇到了。很明顯,他肯定是瞞著我什麼。
「這些錢,你是從哪來的?」
「我……我自己撿的。」弟弟的聲音有些顫抖。
「哦?在哪撿的?」我繼續追問。
「在……去學校的路上撿的。」
「是嗎?那我們明天就去街上問問這錢是誰丟的,或者我們去找漢斯問問。」
「不行!」塔弗烈突然往後退了好幾步。我真的太瞭解他了,他每次說謊都會表現出那種表情,好像是在把「我在說謊」這幾個字寫在自己臉上一樣。
「老實交代,你這錢是從哪來的。」
「我……」弟弟的臉通紅,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從……漢斯褲子裏拿的。」
「什麼?!」我將那筆錢直接從弟弟手裏拽了過來,然後狠狠地對塔弗烈的臉上揮了一拳,那是我第一次打我弟弟。
「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你知道的吧?漢斯收留了我們,給我們住給我們吃給我們穿的,還供你去學校上學,你就是這麼報答他的?你在學校難道老師都教你們偷錢嗎?他要是知道你拿他的錢,你好好想想後果吧!」
我感覺我的話說的有點重了。弟弟從來不幹那種事(當然當扒手也只是被迫的),而且結合他今天的表現,肯定是有什麼苦衷。我摟著弟弟的肩膀,然後坐在草地上,幫他抹掉臉上的淚痕。
「告訴我,是不是有人要逼你交保護費?」
弟弟不說話,但點了點頭。
「你應該告訴漢斯和我的。」我撫摸著弟弟的額頭,然後輕輕揉著弟弟臉上的淤青,「但是我們不能再偷別人的東西了,不然我們就跟以前一樣被人瞧不起,不是嗎?」
弟弟又點了點頭,但這次,弟弟嘴裏一直都在說著:「對不起。」
「我們把錢放回去,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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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當時我勸了弟弟很長時間,然後回到木屋,我發現漢斯正一個人坐在桌子上,喝著悶酒。
「你們兩個小鬼終於回來了啊。」漢斯喝著烈酒,望著我們的眼神我至今都還記著。
那是想要殺掉我們的眼神。
「今天是我第一次脫掉衣服和你們睡覺,你們知道是為什麼吧。」
我似乎已經明白漢斯的意思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身邊的兩個小鬼找不到了,然後便準備穿上外套和褲子去找你們,結果我感覺我的褲子的重量有點不對,於是便將口袋裏的東西掏了出來,你們猜,我發現了什麼?」
我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用眼神的餘光望了一下弟弟,弟弟的臉頰紅的就像蘋果一樣,我也感覺自己的臉已經有蒸汽從毛孔裏噴出來了。
「我發現裏面的東西還在,只是不完整了。我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
我驚詫的望著弟弟,就差把「你只拿了一部分的錢」這句話將出來了,但大腦飛速地旋轉,終究還是沒敢說出口,不然誤會更大。
「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們,只是我覺得有時候彼此之間應該坦誠點比較好,至少應該要誠實……」
「漢斯!」我將一遝厚厚的鈔票拿了出來,「錢是我偷的,跟我弟弟沒有關係!你要是對我動任何私刑也好都沒問題!但請不要傷害我弟弟!」
「哥!」
「你閉嘴!」我朝弟弟怒吼了一聲,弟弟被嚇得不敢說話。
「不是……你……」漢斯的表情有點讓我出乎意料,看到這疊鈔票,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沒說下去。
「這件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因為無意間翻到了你的口袋起了私心所以就……」
「不是……我……」
「我知道我失去了你的信任,但也希望您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犯!更不會……」
「打住打住!你等一下!」漢斯一臉錯愕地看著我,「我也沒說你們偷我的錢啊,而且……」漢斯撓了撓後腦勺,「你們在屋子外面的對話其實我都聽到了。」漢斯突然對著天花板大笑起來。
「這錢也本來就是用來給你們用的啊!我說要你們坦誠只是希望你們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不要藏著掖著。我知道你們以前受過很多的苦,但今時不同往日,你們完全可以跟我說的,更不必要做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事。」
我和弟弟都不敢抬頭,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羞愧。
「小弟弟,告訴我,今天你遇到了什麼?」
「我……我今天在學校外面遇到了一群個子高高的男人,他們打了我,還威脅我要拿出這麼多的錢,不然就要給我好果子吃。」塔弗烈用手比了一個「三」字。
「三萬?」
塔弗烈點了點頭。
「可是我這裏就只有一萬啊……難道……」漢斯將錢數了一下,然後笑得雙手使勁錘著桌子。
「三萬和三千你都分不清嗎哈哈哈!」
我們這下是真的恨不得將臉直接埋在地板裏,做了錯事還丟了人。
「笑死我了……你們真的是……」
那天晚上,我和弟弟都躲在漢斯的懷裏,動都不敢動。
「你們的臉現在是不是都通紅通紅的?我感覺我的兩個腰都有點燙呢哈哈哈!」
「……」
5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那像我這種既經歷過不幸,又經歷過幸福的人呢?
有時候我真的很懷念過去在木屋的時光,這也是我為什麼當初選擇在木屋裏定居。
每當我夢到戰場上那些血腥恐怖的噩夢時,我就會去想想曾經在木屋裏的幸福時光,甚至會想像自己現在就在當時居住的小木屋裏,有時候還做夢夢見自己被弟弟叫醒,說我睡迷糊了什麼的,反正就是那種「我現實所經歷的一切」,當兵也好,遇見雨果他們也好,又或者是諾特裏爾的對外戰爭也好,口琴也好,戰場上犧牲的戰友之類的,都只是我某天躺在漢斯的床上做的南柯一夢,而我還是9歲……
第二天,晚上,漢斯拖著受了重傷的身體,手裏還攥著一個錢袋回到了木屋。
當然,弟弟也跟著回來了。
「你弟弟……今天……有好好上學哦……」
「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這個?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我將衣櫃裏的一些白襯衫撕成布條,將漢斯胳膊上的砍傷用布條包紮起來,然後用木板做成一個夾板,固定漢斯脫臼的腿。這些其實都是漢斯在陪我打獵的時候教給我的技能。
「啊……其實你完全可以用繃帶的……這又不是在森林裏……」漢斯用手指了指衣櫃上的急救箱,我做出了扶額的姿勢,頭有點偏痛。
「小鬼們,今天我去通往市中心的路上遇到了上次欺負你們的那幫人。說實話,這群人,很不好惹。我把他們暫時打趴下了,然後拿了一包錢回來。但是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報復我們。目前這個木屋應該是要待不下去了,我們得去別的地方搬走,雖然可能需要花上一點時間吧,但……應該不成問題,這個木屋的位置很偏,一般人很難找到。但我們得儘快。然後,你,」漢斯一只手搭在塔弗烈的肩膀上,「明天我幫你去辦轉學手續,我們可以想個辦法去別的地方生活,比如……克林多頓*。」(*克林多頓城是諾特裏爾帝國中人口最密集的城市,經濟也比其他地區更加發達。雨果他們目前生活的地方就是這裏。可參考《冬季獸曲》第一章對於「克林多頓廣場」的介紹。)
我們大概在漢斯的木屋也就住了幾個月而已,結果那一晚,我們過得非常不安,生怕我們的幸福生活又再一次被人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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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我是最先發現木屋的不對勁的。我似乎聞到了碳燒味,然後眼前出現了一片紅色。
我揉了揉眼睛,發現四周都被火包圍著。
「漢斯!塔弗烈!快醒醒!」
塔弗烈也被這突然升高的溫度熱醒了。
「哥!」
「快叫漢斯起來!木屋著火了!」
漢斯醒來發現周圍被大火包圍,趕緊從床上跳了起來。
「快救火!」我和弟弟都提著木桶大喊著。
「別管木屋了!我們得趕快逃出去!」漢斯將我們手裏的木桶扔掉,趁著火勢還沒有徹底封死逃生道路前趕緊往屋外跑。
「啊!」
我們被木屋掉下來的房梁砸中,所幸我和弟弟都沒有什麼大礙,但漢斯卻被壓在了房梁下麵。他的腿被房梁壓住了,拔也拔不出來。
「漢斯!不!」
「你們……快跑!別管我!」漢斯把我們推開,自己用雙手將腿往外拔。
「不要!要死我們三個人一起死!」
「胡說!」漢斯又把堅持救自己的我們推走。「只有活著!活著才有希望!別管我了!你們是搬不動這個房梁的!快走!」
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我拉住弟弟的手,「漢斯說的沒錯!我們要逃了!」
「不要!漢斯!我知道錯了!我……我再也不偷你的錢了!也再也不會不聽你的話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除了你我們沒有別的親人了!」弟弟的話就像尖刀一樣,刀刀見血,不斷刺痛著我的良心。但我還是忍住熱淚,將弟弟強行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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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頭也不回的跑出了木屋。
至於漢斯後來怎麼樣,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再想想象,或許他已經死了……不,他肯定是死掉了!
再後來,我們就試著按照之前漢斯說過的話,往大城市跑,往克林多頓跑,去一個再也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但是,自從我們失去了漢斯的保護,我們的生活就又跟過去一樣,就越來越難……
或者說,接下來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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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特裏爾74年,冬。
我們一邊找著克林多頓的路,一邊去垃圾箱撿別人吃剩的食物,白天忍受著路人的白眼,晚上還要住在橋底下,睡在水泥地上。
我們生病了就強撐著,實在沒辦法了就去醫院,用著偷來的錢給弟弟治病(我只能自己努力祈禱自己不要生病),等弟弟的病稍微有點好轉了,就抱著弟弟偷偷逃跑,當然我們要欠別人的醫藥費然後逃到下一個城市去。
我抱著發燒的弟弟都來到了一個教堂門口。
弟弟的身體因為有很長時間沒有吃正常的食物,又變回了原來又瘦又弱的樣子。我抱著弟弟,開始痛哭起來。
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正準備敲教堂的大門,但緊接著,我的頭被人用布袋套住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和弟弟的衣服都被人扒光,然後面對面手腳被綁了起來,弟弟的眼神裏充滿著絕望。
這時,遠處出現了兩名陌生的男子,但他們展露出猥瑣的笑容。
我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
「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弟弟!」
至於當時他們對我們說了什麼,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我和弟弟都被摁在桌子上,面對面分別被兩個人互相侵犯。弟弟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失去亮光。
而我當時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弟弟突然被侵犯我們的人用刀刺向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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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人吐了口水,當我下意識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污穢物時,發現我身上一件衣服也沒有,渾身黏糊糊的躺在垃圾堆裏的一個黑色的塑膠袋。
而我的弟弟,早已不見蹤影。
那是我人生中最絕望的時候,比失去了身體上的純潔還要痛苦。而當我翻開身旁黑色的塑膠袋,看見裏面的慘狀時,我便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我的弟弟,他冰冷的屍體,就在那個黑色的塑膠袋裏。
我突然感覺胃裏翻江倒海,直接吐了出來。
我無論怎麼去辨認,他都是我的弟弟,絕對不會錯。
也就在那一刻,我徹底失去了味覺。
我掏起身旁的一個上面帶著蒼蠅卵還是什麼密密麻麻的顆粒的垃圾,一口吞了下去。
然後接著又是嘔吐。
我將弟弟抱了起來,然後想找個地方把他埋起來,但最後也只能將他用一塊麻袋布裹了起來放在路邊。我只想給他的人生留下最後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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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特裏爾75年,元旦。
我已經記不得當時我是怎麼撐到那個時候的,只記得我當時好像終於來到克林多頓了,因為我看到了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歡迎來到克林多頓城」。但是我已經失去了一切,我呆在這裏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任何的依靠,我只能慘死在這裏。或許這就是我的結局吧。
直到我認識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的身體非常高大強壯,比漢斯還要高大強壯,他戴著一頂綠色的帽子,穿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制服,腳上還蹬著一雙帶著反光的黑色靴子。而他臉上的自信,我都沒有在弟弟臉上看到過。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
對方俯下身上下打量著我,但他並沒有任何嫌棄我的意思。
「我叫雨果,是個軍人,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說實話已經很厭惡這種噁心的自我介紹了。我直接甩了句「關你屁事」就準備扭頭而去。
但他居然直接將我抱了起來,然後讓我騎在他的肩上。本來我是對這個男人沒有任何好感的,直到當我看見,我騎在他的肩膀上,望見我從來沒見過的風景的時候,我瞬間就改變了我的想法。
「你說你是軍人,如果我也想和你一樣成為軍人呢?」我低頭看著雨果身上的裝備,想像著自己如果將來也能像他一樣,是不是就可以為弟弟報仇了。
「當然!只要你一直待在軍隊裏,你肯定有機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的!」雨果笑了,他的笑和漢斯不太一樣,有點靦腆,但也有漢斯同樣的自信。
我也不知道我的命運又會變得如何,只是我知道,這可能是一條更加危險且帶著諸多不確定的道路。
我趴在雨果的肩上,說了一句:「我想我的親人了」,逐漸地睡著了。
我還記得,我當時似乎是帶著小聲的啜泣說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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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我在軍隊裏的日子了,不過那段時間相比於我之前的日子,其實算是很無聊的。然後你們也知道了,我後來如願以償成為了一名軍人,偷偷殺掉了當初殺害我弟弟的人。我沒有吃掉他們,因為我覺得很晦氣。然後諾特裏爾發動了大規模的擴張戰爭什麼的巴拉巴拉……我都懶得講了。
我現在可能需要緩解一下情緒,不然……我今晚恐怕又要做噩夢了。
6
塔弗基特一個人坐在木屋外面,他努力將自己遇到過的童年經歷回憶了一遍,寫成日記,然後全部忘記。
他根本就不想再想起漢斯的死、弟弟的死、自己的戰場經歷以及種種……不堪的往事。
就連同那些美好的回憶也統統丟掉,哪怕那是他和弟弟唯一最幸福的時光。
「讓這一切都隨著時間消失吧……時間可以淡忘一切……」塔弗基特是這麼想的。
「你好。」耳邊傳來了陌生的聲音,但這聲音,卻又很熟悉。
塔弗基特一開始以為是幻覺,直到……
「請問……你就是塔弗德(Tarferd)吧?」對方站在塔弗基特面前,他似乎很想努力說出塔弗基特的名字,但還是說錯了。
「你認錯人了,我叫塔弗基特(Tarferket)。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活著?」
「對對對!就是你嘛!」對方高興地呼喊著,只是對方已經老得臉上佈滿了皺紋。「我一直都在尋找你們的行蹤,而當我快要放棄最後的希望的時候,我發現這裏有一座小木屋就想著先在這裏歇歇腳吧,結果就看見你了!你們兩個小德牧我到今天都不會忘的!沒想到啊,居然長得這麼壯了……」對方緊緊握住塔弗基特的手,問道:「之前一直躲在你後面的那個小個子呢?他在哪呢?」
塔弗基特噎住了,他也不敢回答,只能沉默了片刻,說:「他已經……額……不在……嗯……不在這裏了。」
「我知道!他肯定去更大的城市去探索自己的求知欲望了吧!」塔弗基特還是不敢接,他不想讓已經50多歲的漢斯知道塔弗烈的事,便轉移了話題:「我跟你分開後一直都以為你已經死了,於是我後來去了軍隊當了兵,然後……」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命大,我居然毫髮無損地躺在燒糊了的房子裏,然後壓住我的腿的房梁後來也被人用車子拉了出來,修養了一段時間就好了。要不這樣,咱們去酒吧小酌幾杯,你也跟我聊聊你們後面遇到的事情唄!」
「不需要去那裏,喝酒我這裏有。」塔弗基特起身去木屋裏拿出來兩瓶烈酒。「還是你那個時候喜歡喝的那種,我現在也開始喜歡這種酒了。」
「我都有點覺得你是不是我親生孩子了哈哈哈!」漢斯又一次展示出來他那標誌性的笑容。塔弗基特將日記本打開,開始講述自己的童年故事。
「我這個人非常不喜歡說話,尤其是說廢話。因為感覺一整天都在嘚啵嘚嘚啵嘚地講個不停會很累,所以我很討厭參與各種聚會,也十分厭惡出席各種需要我發表演講的場合,因為我根本沒有這個精力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但我會經常將我內心的想法用筆寫在紙上,而每次我在回憶自己身上發生過的往事時,心情總是五味雜陳……」
—— 第二篇章 塔弗基特的童年 完 ——
童年時期的塔弗基特和他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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