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在淩晨舉行。
昨夜又下了一場雪,新雪踩起來軟綿綿、濕漉漉的,像浸了水的棉花。太陽升起來,讓人回憶起昨天林先生講的故事,它想必又一次甩掉了那條大蛇,曾侯白這樣想道。在他眼裡,大夢更像是傳奇故事裡的悲壯英雄,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一項註定是徒勞的事業。
到場的人很少,除了跟父親很熟的幾戶鄰居以外沒有別人,母親在村裡也沒別的親戚。幾個人稀稀拉拉站在廣場上,雪花將他們的圍巾和頭髮打濕。
母親仰面躺在廣場中央的一間靈棚裡,雙手交疊在胸前,面色平靜,跟生前沒什麼區別,畢竟她在活著的時候臉上也沒多少血色。按理說,這會兒她的身體應該是僵硬的,四肢會像雕塑般一動不能動。但母親沒有,儘管沒了呼吸和心跳,她自始至終都全身放鬆,像個布偶一樣鬆軟無力。林先生懷疑,這可能代表她沒有真正死去,建議讓人給她守靈七天。曾侯白和父親商量著,決定由父子二人晝夜輪換。
按照習俗,林先生帶著眾人點燃靈棚四角的火炬,四周灑滿一圈酒,默念禱文。
“請收下這流星的靈魂,讓它在您的星河中安眠。”他念道。
晨風格外的冷,打在臉上如同刀割。念誦經文的嗓音低沉而緩慢,讓人昏昏欲睡。曾侯白就處在這樣困倦又清醒的狀態中反反復複。
“我先來吧。”看他如此疲倦,父親提議道,“你回去休息,過段時間回來。”
曾侯白其實很想堅持留下,以表孝心,現在就這樣離開多少說不過去。但他確實很困,快要堅持不住了,就這樣守靈的話恐怕會直接睡倒在靈棚裡,這可不大好看。
回去的路上他碰見了林牙,後者興奮地走上來,向他展示自己的最新成果——一條暗黃色、巴掌大的扁魚。
“看看看!”林牙咧開嘴大叫,露出一口歪歪扭扭的白牙,“我哥釣到的,本大爺花了五張糖紙才換到手,他還不樂意呢。一會兒到我家,咱倆一起把它蒸了。”
曾侯白揉揉眼。“你吃吧,我有點累了。”
“我看見你和你爸一大早就一起出門,是有事嗎?好像林先生他們也在外面,是不是有啥沒通知我啊?”林牙把魚放到一邊,語速飛快,臉上還留著前兩天打架的痕跡。
“是我媽媽,她走了。”
“你媽她走了?她不是不能下床嗎?”
“她去世了。”
林牙的五官突然凍住了,半張著嘴,高舉著的雙臂也垂落下來,用手背抹平衣服上的皺褶。“這樣嗎,啊……”都不用看他的臉,曾侯白已經能想像出那副典型的、同情的表情,眼神低垂,嘴角下拉,手足無措。
“沒什麼,別想那麼多。”曾侯白故作輕鬆地揮揮手,“我要回去睡覺了。”
“哦,好。”林牙一下子變得話很少,每句話後面都帶著很長的拖音。
曾侯白踏過門檻,關上門,習慣性地想坐在床頭,去握母親的手,但面前的床空蕩蕩的,床單也被拿走。他苦笑著敲自己的腦袋,搖了搖頭。
鬼使神差般的,他突然想躺在母親的床上睡一覺,他從自己的房間抱來枕頭和被子鋪在上面,鑽了進去。沒有床褥,他能感覺到身下堅硬的床板,稍微挪動便發出嘎吱嘎吱的噪音,並不舒適。但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身體不再移動。
人總是不會記得自己入眠的時刻,夢境從來沒有一個開端。就像生命的最初幾年並不會留下任何記憶,只會融化在腦海深處,變成無意識的一部分。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和一大群人一起躲在地洞裡,儘管他不知道是在躲避什麼。洞內幽暗而壓抑,黑漆漆的洞頂懸在眾人頭頂不到一丈處。人們擁擠著,議論紛紛,一點微弱的噪音就能在他們之中引起騷動。曾侯白的身邊站著一個高挑的女人,穿著格子襯衫和短裙,完全不是本地人的裝扮。她長得很像他的母親,但從行為舉止來看又不是他母親,不知為何曾侯白很確定這一點。
地洞的中央有一口井,通向更陰暗的地下,一眼望去深不見底。
一隻煤氣罐形狀的東西無故掉入井內,人群騷亂起來,屏息等待著它落地的那一聲巨響。那一聲從未到來,好像井底壓根不存在一般。過了好一陣,大家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有人強顏歡笑地說不會有事的。
話音剛落從遙遠的彼方傳來劇烈的震動,震得人踉蹌幾步。頭頂有碎片剝落,嘩啦著落下。所有人驚恐地四散奔逃,互相推擠著沖向外面。那女人牽住曾侯白的手,在夾縫中艱難地往洞口移動。她的手攥得太緊了,曾侯白看見有血從掌心滲出,他不知道那是誰的血。
外面的天空明亮而清澈,一點也不像需要躲藏的樣子。可人們還是很害怕,仍然沒命地跑著。他在路邊找到一輛自行車騎了上去,跟上人流前往某個目的地。他懷疑沒人知道目的地是什麼。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沒拉窗簾,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直射在他臉上。他一下子清醒過來,做到床的邊沿。夢境裡的圖像還在腦中清晰可辨,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模糊下去,短短幾秒就幾乎全部消失,無論曾侯白如何努力回想,也無法讓那些細節重新浮現。
他放棄了,想起父親還在守靈,趕快起身穿好衣服出門。路上,他好像看見一個人頭那麼大的石頭從地上升起,黑黑的,懸在兩米高的半空。他揉了揉眼,那塊石頭就消失不見,想必是睡太久,眼都花了。
到靈棚的時候雪已經停了,曾烈坐在前面的臺階上,手上捏著一團被壓緊的雪。看見兒子走過來,胳膊一甩雪球便飛出去。曾侯白伸手抵擋,精准地將其接住,雪球撞在掌心後碎裂開來,化作晶瑩的碎屑緩緩飄落。
“真沒意思,爸。”曾侯白麵無表情地說道,“你還有心情玩這個。”
“開心點嘛,你可是年輕人啊。你媽媽也不想看見兒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樣。”曾烈把手心的雪水拍乾淨,又俯身抓起一把。
“好了好了。”他低下頭,堪堪躲過父親的又一次進攻,能感覺到雪球掠過他的頭髮,“輪到我了。你還要回去幹活。聽說林先生拉了一批人要在東北角新掘一口井,過了春就挖不了了吧。”
曾侯白兩三部跨上臺階,站在靈棚門口,看著父親寬闊的背影消失在轉角。他轉身走進去,四下張望,然後伸手去捏母親的手。
她的皮肉仍然柔軟,完全沒有屍僵的跡象。掰開手指,掌心處有指甲攥出的血痕,一如夢中所示。人死後傷口不再變化,因此他看不出這是新傷還是舊傷,也許是前兩天母親自己無意間弄的。
靈柩的盡頭供奉著神像,一排火燭陳列在其身前。曾侯白對本地信仰不太瞭解,父親和他都沒有這種習慣。他只知道這位神靈是女性,叫做“那那”,“那那”只是諧音,她沒有書面可以寫出來的名字。神像是用石頭雕的,雕刻得很粗糙,勉強能看出女性的身體曲線和頭紗,眼眸低垂,懷中緊抱著繈褓。屋頂有些漏水,偶爾有幾滴融化了的雪花落在祭台和神像上,洇出更為黯淡的深色,仿佛神像在哭泣。
守靈的時間沒有想像中難熬,恰恰相反,他享受大段的獨處時間。他會解開平日裡理性的束縛,讓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如洪水般掠過大腦,讓暗流一個個浮出水面,如同一大群探頭換氣的巨鯨,此起彼伏,還會在海面造出活體噴泉。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到林先生那裡入學,那時他七歲,一眼就能看出林先生和村裡的其他人不一樣。這並非是說林先生相貌如何出眾,而是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那些行為中暗藏的模式就是有所不同,卻又無法用語言描述。曾侯白能明顯地察覺到那雙眼鏡後面藏著的,遠比別人更加深邃。他也就隨之恭敬起來。
他想起昨日的流星和母親的死亡,兩者直接也許有某種隱秘的聯繫,也許沒有。家裡養了五六隻母雞,今早也許下了蛋,他忘記去檢查了。裡面有一隻母雞比其他的顏色更淺,更接近白色。
幾天前他還趁父親不注意,偷偷抿了一口碗裡剩下的酒,那是他第一次喝酒。辣得他喉嚨發痛,強忍著沒有咳出聲,看來酒真沒什麼好喝的。他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男人喜歡喝酒,說喝了以後人會變得快樂許多……
“曾侯白。”
有人在叫他,但他在思緒的風暴中沉浸得太深,花了好幾秒才把自己從海底扯出來。
“曾侯白?”
他抬起頭,女孩站在臺階上面,比他的位置低兩級,因此仰望著他。女孩叫符草,比他小一歲,和他一起在林先生那裡上學。
“小符?你怎麼來了?”曾侯白站起來,低頭看向對方,“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啊……你要趕我走嗎?”女孩的眼神耷拉下去,熱情的火焰從瞳孔中消散。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曾侯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應該不會喜歡這種地方。”
“怎麼會。”小符踏過臺階,和他站在同一平面上。“你一定很難過吧。”
天氣不錯,遠方的厚雲折疊成山巒峰嶽,被日光照射得輪廓分明,形狀在微風中緩緩變化,層巒疊嶂變得如波濤般詭譎。
“是啊。”他說,“大概吧。”
女孩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或者說有點驚訝,想說點什麼卻無從開口。她看向靈柩裡曾侯白的母親,撫平她一處皺起的衣角。“簡直就像睡著了一樣。”她說。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男孩觀察著小符的手,她的手白皙而修長,和母親的手不太一樣。“我不確定這正不正常,你見過村裡別的地方有人死掉嗎?”
“沒有,聽說我太爺爺很早就去世了,但那時我才兩歲。”符草思忖道,“也許可以問問大人們,他們肯定知道,林先生應該會懂。”
男孩輕輕捏住女孩的手,打量著,拇指摩擦著掌心。“你的手真漂亮。”
“是嗎?”符草不好意思地笑了,“謝謝。”
“你要在這待會兒嗎,要待多久?”
“今天沒什麼事。”她蹲了下來,“家裡人都出去幹活了,我可以在這兒陪你好久呢。”
“你不去跟別人玩嗎?聽說小牙有一條很大的魚,今天早上他還跟我炫耀。”
“沒什麼意思啦。”符草環抱膝蓋,下巴埋在大腿之間。
“跟我一起守著死掉的媽就有意思了?”
“怎麼能這麼說……”
男孩站立,女孩蹲坐著,雪水從屋簷滴落,在身前的石板上滴滴答答地彈奏。儘管是冬天,正午的陽光還是很刺眼,曾侯白後退一步,躲在屋簷的陰影下。時間從兩人之間悄悄流過,如同屋頂的積雪,稍不注意便無影無蹤。
曾烈並沒有去工作。
他躺在床上,仰面朝天,伸出右手環繞身旁女人赤裸的腰,感受她綢緞般的肌膚和圓潤堅挺的胸部,皮膚上滿是汗水。女人低吟著扭動幾下,乳頭硬得發脹,感覺到他的手掌從乳房處滑落,一路下行覆蓋至小腹。
男人的手繼續下探,拂過一叢稀疏的毛髮,那裡淩亂而濕潤,像是被雨水浸透的泥土,一直伸進她的兩腿之間才停下。女人吸了口氣,本能地夾緊雙腿,又很快主動分開,抬起髖部迎合對方的動作,任憑手指在那裡玩鬧。
“嗯……嗯……”她低聲叫著,身軀隨之微微擺動,偶爾有白色的液體從股間流淌出來,那是原本不屬於那裡的東西。
“真好……”在手指歇息的間隙,女人嬌顫著說道,馬上就被曾烈進一步的動作打斷。
“什麼好?”男人明知故問,同時故意加快手上的動作。高亢的喘息填滿了女人的嘴,令她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啊,啊,啊……”女人纖細的腰肢止不住顫抖,自顧自地張大嘴揚起下巴,露出頸部優美的弧線,直到渾身緊繃,抽搐著身體發出一聲鳥啼似的長鳴,清澈的液體從兩股之間射出,劃過一道抛物線落在床上和地上。
兩人都沒注意到,曾侯白就背靠在屋外的床邊,裡面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只需稍稍轉頭,屋內的景象就一覽無遺。
聽見女人的啼叫聲平息下來,他敲了敲窗玻璃,徑直走到門口打開門。兩人明顯被嚇了一跳,慌忙鑽進被窩,用被子遮住裸體。
他認識這個女人,姓譚,和他住在同一條岸上,就在下游不遠處,年紀二十出頭,和曾侯白差不了幾歲,還是個童養媳。丈夫一年前夭折,留下她一個人守寡。這樣說來倒也是情有可原。
曾侯白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他經常淩晨在村莊裡漫無目的地遊蕩,常常能在不同人家遇見類似的事情,其中有的人甚至還有親緣關係,因此完全沒有孩童撞見這種事時應有的驚慌失措。他沒做什麼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雙臂交叉在胸前。
“爸,玩夠了沒有?”他說,“我正找你呢。”
姓譚的女人迷茫地看向曾烈:“這是你兒子?”被子在不經意間滑落,露出下面一對乳房,她慌忙把被子拉起來。
“你等會兒,我馬上來。”曾烈開始穿衣服,衣物上還留有不少靜電,隨著他的動作劈裡啪啦亂響。
不一會兒,曾烈走出來,站到曾侯白身邊。曾侯白眯著眼上下打量坐在床上的女人。感受到他刀鋒一般的目光,寡婦不安地將被子拉高了點,用腋窩夾住,緊緊包裹住胸脯。
“遮什麼,剛才我都看得不能再清楚了。”曾侯白嘴角上揚,毫不顧忌地把邪惡笑容掛在臉上。
父子並排走在河邊,冰雪剛剛融化,腳下的土地被沾得頗為泥濘。
“品味倒是不錯,下次記得拉窗簾,還有,叫她聲音小點。”回去的路上,曾侯白不動聲色地說道。
“臭小子。”曾烈顯然習慣了兒子與年齡不符的發言,用力摸了摸他的頭。曾侯白不得不把父親弄亂的頭髮重新捋齊。
靈棚周圍的火炬熄了一支,曾烈把它重新點燃,和曾侯白一起給所有的火炬添滿油。
符草站在一旁,看見他們倆過來,微微鞠了一躬。“伯伯好。”
“小符你好。”曾烈回道,“曾侯白你瞧瞧,小姑娘多懂禮貌,你多學學人家。”女孩不好意思地低頭笑著。
“我盡力。”曾侯白隨口答道,他正舉著掃帚,清掃屋內的灰塵和雜物。那掃帚是用枯枝和麥穗捆成,幾乎和他一樣高。
“今晚輪到誰了?”曾烈問。
“我吧。”曾侯白不假思索地回答,看向一旁的符草,“小符好像特別樂意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哈哈,那挺好。小孩子之間就要多玩玩多聊聊天,別等長大了以後都不認識了。”曾烈道。
把廣場上打掃乾淨,父親把掃帚遞給曾侯白。“那我先走了。”
“走吧。”曾侯白揮揮手。看著父親的背影,一想到他之後要幹什麼,一抹笑意浮上曾侯白的面龐。
“你在笑什麼?”女孩從後面湊上來,疑惑道。
“沒什麼。”他反而笑得更厲害了,“你不用知道。”
“什麼嘛!”小符氣鼓鼓地跳了一下,眼中閃爍著少女特有的好奇光芒,但見對方不準備回答,也不再追問。
夜色愈發深邃,少年和少女躲在棚子下麵,借著火炬和蠟燭的光取暖。跟死人長時間共處一室,曾侯白還是覺得有些打哆嗦,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緣故。火光在靈棚四周畫出一個精確的圓,圓圈之外就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這道充滿光芒的圓抵禦了無數危險。曾侯白低估了在外過夜的難度,他原以為沒什麼問題,但直面夜空給人一種家中沒有的壓抑感。對未知空曠的恐懼似乎刻在人的基因裡,只要條件合適就能加以觸發。在他看來,那些星星就像一個個眼睛,能將他的一切都看透,在它們面前自己沒有任何秘密。
“你真的不回去嗎?”曾侯白再一次問道,“我要是你早就走了。”
“怎麼會?我跟家裡說過了。林先生可是教過我們,說到就要做到。”符草說。
“好,可以。”男孩豎起大拇指,“你厲害。”
他們就這樣肩靠肩而坐,村莊冷峻而無情,始終保持它的靜穆與黑暗。
坐了不知多久,曾侯白突然看見黑暗之中好像有一點亮光,像螢火蟲一般忽隱忽現。他揉了揉眼睛,以為又眼花了。那一點光沒有消失,反而更亮了。
符草睡著了,靠在他肩膀上,手裡還攥著不知從哪裡采來的野花,白白的一小朵。她說發現這朵花的時候,它整個根莖都埋在雪裡,費了點功夫才刨出來,怪不得她手指紅紅的。
他把小符搖醒,女孩雙眼迷蒙地咕噥了一聲。
“快看,那是什麼?”他指著黑暗中的亮光,轉眼間那道光已經非常明顯,猶如頭頂的天狼星一般清晰可辨。
符草伸長脖子看過去,一下子精神起來。光明映照出人影,那是在用火把探路的兩個人,騎著狗拉雪橇在未融化的雪地中疾馳而來。
曾侯白站起來,走下靈棚的臺階,迎著火光走上前去。“什麼人?”他壯著膽子喊道。
過了半晌,那火把下的兩人終於駛到跟前,是一對獵人打扮的男女,男人攙著女人,呼哧呼哧穿著粗氣,鼻頭通紅,還結了霜,恐怕在外面待了不少時間。
“你是這村裡的孩子?叫你們這兒大人過來。”男人急匆匆下了雪橇,走過來。
“不用。”曾侯白看了看後面的雪橇,有一節棍狀金屬從帆布下麵露出來,他能認出來,那是一把獵槍。“先告訴我你們是誰。”
符草追了上來,站到男孩前面。“你們在幹什麼?”
男人半彎著腰,深呼吸幾口,呼吸逐漸緩了過來,這才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沙魯,沙魯·蘇瑪爾,是附近的獵人。這是我妻子慎柏。我們需要幫助。”
曾侯白看向雪橇上的女人,不知為何他覺得那人神情說不出的奇怪。“我知道了。”他回頭示意符草。“我留在這兒,你去叫人。”
看著少女奔跑著進入夜晚的披風中,曾侯白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二人。風突然變大了,吹得火光忽明忽暗,他們臉也隨之閃爍,顯得難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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