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倫敦帶著些許的寒意,街上的行人領口裏著軟呢圍巾,凍得發白的臉龐呼出蒼白的霧氣,如同陰霾的天空,壓抑得人們快要喘不過氣來。
一陣咔啦卡啦聲,由遙遠的彼方傳來,初時人們不以為意,直至聲勢漸強,才驚覺那綿絕的聲響,是輛雙輪馬車急駛過磚路所發出的雜遝聲,木輪飛轉,伴隨著馬伕鞭聲,一陣雞飛犬吠與戴著高禮帽的紳士揚拳咒罵聲中,馬車置之不顧地馳奔而過,留下四濺的泥濘與驚魂未定的稚童。
莫里亞蒂教授蹺著腳坐在車廂裡,他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街景,不論是拽住小孩往兩旁閃躲的婦人,還是老針線街喧囂的市集, 都彷彿只是倒映在瞳眸上的虛影。
臉上不帶一絲情緒,像是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打動他,但又將儀表打理得溫和得體,讓人不自覺會被他所吸引,互相抵觸的個人風格,卻完美地交織在一起,他是全歐洲最聰穎的罪犯,同時也是備受世重敬重的學者,他-就是莫里亞蒂,地下世界的君主。
而此刻的他,心思全繫在某個人的身上,一位被他視為生命中最強對手的名偵探。
上午他收得手下傳來的信息,紙條上潦草寫著那位名偵探終於落入了他策劃已久的陰謀,這讓他再也按捺不住,驅車直奔而來。
「麻煩請再快點。」莫里亞蒂教授舉起手杖,敲了敲前方的木板,溫厚的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駕!駕!"
皮鞭落在馬的臀部,灰馬吃痛,四蹄奔將而出,讓車廂又是一陣顛簸,嘎哑聲不絕,若似在暴風摧殘下的屋子,隨時都會散架。
馬伕死死地拽著韁繩,透過手上皮革傳來的細微顫動,來感受木輪與石磚摩擦的力道,此時的速度宛如脫弦之箭,一個指頭寬的小坎,就能讓馬車騰空上好半秒,再惡狠狠地落在地上,才馳上三里路,就已震得他屁股生疼。
一道灰影從窄巷中忽地竄出....
金色的瞳仁剛從暗處的渾圓,變換成光亮下的一條細縫,琥珀色的眸子還未適應,便映出一道詭譎的景像.....
受到驚嚇的駿馬前蹄一絆,250磅的龐大身軀慣性飛起,灰濛的馬鬃如流濤又似浪,翻出怒江奔騰的氣勢,馬聲嘶厲,咆哮著,牠睜大茶褐色的雙眼,像天上不祥的災星,一頭栽進這個不幸的世界。
拗成直角的馬頸軟軟垂下,像是張被折出記號的書頁,再也無法平復。
貓,低伏著,膽怯的身軀齜著牙狺叫
牠看著那龐然大物遮去了半片天空,四條腿的生物還在踢踏著,手裡纏著韁繩的人類發出尖叫,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圓弧,直到在磚地上砸出一片紅白才戛然而止,但最奇妙的,莫過是在木頭箱子裡的那個人,正驚恐地看著牠。
莫里亞蒂教授,飄浮著,失重的身軀抓不住任何物體
他看著車窗外的虎班貓,忽然有種仰頭在天花板發現一隻貓正俯視自己的錯置感,但很快他便瞭解,飄在空中的其實是自己。
他與貓的距離是如此之近,近到似伸手就能觸碰到柔軟貓毛的距離,望向那有如璀璨奪目的寶石雙眸,自己像躺在宇宙無垠的銀河中,他意識到這個比眨眼還要短暫的毫秒中,不論過去是如何自詡為神,但在此時的他,終究只是一介凡人,不如放下一切的心機計謀,讓自已享受最後的空白。
莫里亞蒂教授閉上雙眼....
懷錶上的秒針滴答一聲,向前跳動了一秒....
身後的木板撞擊到地面,化作數以千計嶙峋的尖刺,貫穿了他的身體。
"咳咳"
腥紅的鮮血滴在地上。
莫里亞蒂教授無神地坐在馬車的廢墟中,胸口突兀地凸出數根巨大的木刺,眼看就活不成了。
"喵鳴~" 弱小的身影嬌怯地依偎了過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想搏取大人的原諒。
「咳....你...居然沒事啊...咳....」他的嘴角噙起一絲笑意,「以後...別再隨便....跑出來了,知道嗎?」
"喵鳴..."
忽然間,一顆白色且沁涼的物體沾在他的睫毛上,倫敦的天空開始下起入冬後第一場雪,鵝毛般的雪花緩緩落下。
「下...下雪了呢...真希望....能跟那個人...再對決一次...」4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ibufQbacf
莫里亞蒂教授緩緩地闔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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