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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吹起,颯颯的樹葉聲吹響了沉睡的大地。
我高傲的挺著身體,試圖遮掩在我身下的孩子們,我感受著他們浸入土壤裡的汗水,因為狩獵而辛苦一天的孩子們啊,好好的睡吧。
強壯的孩子們一日又一日的長大,而我則看著他們,經歷過一輪又一輪的衰敗與興盛,他們在此地永眠、在此地誕生,我見證他們從牙牙學語到健壯得能狩獵生存。
令我驕傲的孩子們,又到了豐收的季節啊。
他們在我身下燃起紅火,他們向天空高喊著感謝,揚起手他們邁開步伐跳起舞,屬於他們自己的古調徘徊在整座山脈中--
“驕傲的屬於大地的孩子們啊,
跳舞吧、唱歌吧,
感謝神靈給予我們富足,
分享吧、祈禱吧,
感謝祖靈引領我們前進。”
不具意義的答唱與流傳在族人間的古調,我伸出手擁抱他們,枝葉末梢因為歡樂而顫抖著。大地醞釀著力量撐起萬物,微風吹拂是奔跑的精靈跟著舞動,周遭的生靈都在隱隱作動,那是快樂、那是真誠的相互扶持。
我讓生靈奔跑於森林,只為讓孩子們能為生存與榮耀奔跑;我讓根緊抓著大地,為的是更堅固孩子們的信仰與血緣;我奮力的張開雙手,期望所遮蓋的地方是他們能安穩的居所。
孩子將小米酒灑落在我面前,面容深邃的他們永遠只向我低頭,他們向我敬酒、向我祈禱與保佑族人,驕傲的他們敬畏我,只因為我是這片山的神靈。
我已在這座山脈紮根千年,彷彿永恆不倒的矗立在這片山脈中。
還記得在孩子們最後的成年禮上,我看見他們族人中最小卻最勇猛的孩子,透徹的雙眼與刻印在他身上因狩獵而擁有的光榮的傷痕,彷彿印證了他們是屬於大地的民族。
那最小的孩子雙膝跪地,與頭目一起向我垂首祈禱,那孩子撐起身子獻上了屬於他榮耀的獵物,雙眼放光的彷彿在霎那間脫離了孩童的模樣,只見他為我敬上了一杯酒後,頭目高喊一聲後連帶著族人們都歡呼起來,終於啊!我顫抖著枝葉,予以他一生的祝福,那孩子終於成功成為了能保衛族人的勇士。
不為誰,最初存在於大地之上。
如今,我已為了他們存在於世界千年以上。
然而時至今日--
孩子們一個又一個的奔向我無法望見的遠方,山腰中的屬於他們的部落逐漸衰落,曾幾何時在他們口中的古調,我已不知多久沒再耳聞。
而我仍然矗立在此,連帶著孩子們的驕傲與過往。
那個時候成年禮上的孩子如今也成為了白髮蒼蒼的老人,他汗流浹背的依靠在他的子孫身上,因為高聳的山脈使得攀爬不易,他粗喘著氣,等到緩一些後又直起自己的身子。
他的子孫面色擔心的說著來自遠方的語言,也許是擔心那孩子的身體,又或許是對此地感到不安全。
然而的那孩子只是搖了搖頭,他回望我微笑的說道,縱使我並不明白他們說些什麼,但是我卻能知道這孩子,他仍擁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根源。
他拿起小米酒走向我,他雙膝跪地先予我敬上一杯灑落在土地。
突然熟悉的語言再次出現,他說:
「我的祖靈啊、對不起!
我沒能守護好家園,
只能令子孫們離去。
驕傲的山神啊、對不起!
族人已無法再繼續生活下去,
生活困頓的大家只能離開。
祈求您能原諒我們的離去啊!
祈求您能保佑孩子們記住自己!
讓他們記住自己是屬於大地的勇士!」
語末,那孩子唱起了古調,不具意思的答唱與歌謠徘徊在了山中,熟悉的過往突然出現,我望進那孩子的雙眼,我尋找到了他的靈魂。
透徹的雙眼彷彿是當初剛成年的模樣,稚嫩卻又勇猛如虎,深邃的雙眼就像老鷹般穿透樹林,銳利而果決。
我望著,與他身後的那個子孫。
我低垂著樹葉,周遭的生靈與樹木都在悲鳴。
“ 離開吧,我的孩子,別再回來了。”
我將黑夜籠罩在山脈,我把雨水灌進了土壤,大水奔波抹開了土地,我將洪水高漲,吞噬掉了所見之處的土壤,我降下天雷,將我撕裂成兩半。
我斷絕了外族的入侵的路途,我保留了最初守護的部落。
在身下陪伴在我身邊永眠的孩子們啊,感謝你們的陪伴,但是是時候該離開了。
我將他們引領往離去的路途,儘管他們流著淚不願離去,但我已無力再顫抖枝葉、無力再直起身子,我的根沒辦法再緊抓著大地,我只能留下所有過往的榮耀與土地。
我看著一片狼藉的大地,逐漸無法再存在的我突然意識到---
又到了豐收的季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