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陽神愣住了，眼睛掃過我手中的手機，一絲恍然的了然掠過臉上。他頓時臉如死灰，吞了吞口水，有點小聲道：「阿蠢，你先、先聽我說。」
我搶上前，攥住他的衣領，瞪眼如銅鈴，「還有什麼好說？說你是無心，無意，還是只想開玩笑？」
我冷哼一聲，使勁兒用力將他推逼到牆壁，連指骨也泛白。
腦海裡不停閃出在短信裡和那名虛構的女生所說的對話，羞辱頓時淹沒了我， 「你就是找死！」
猛地，賞他一拳。
竹陽神撞倒在地上，連同書架上的書也散落一堆，左臉頰一片烏青，校服的幾顆釦也在用力的拉扯中掉落了。
圖書館的管理人員一見，便喝拆跑過來，「你們是哪班的學生？打架？跟我去校務處。」
我連忙拉住跌坐在地上的竹陽神閃人。當然我不是擔心他被罰，或者是原諒了他，我可沒有這麼大方。只是從小到大，我們一旦闖禍了，也會互相扶持、互相幫忙。這是一種習慣，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現在我卻厭惡這種習慣，我幹嘛要救這傢伙？隨他自生自滅好了。
想到這裡，我拉住他的手頓時一鬆，連奔跑在走廊上的腳步也不知不覺放慢了下來。竹陽神像被遺棄的小貓，可憐巴巴的，他時不時瞄我幾眼，隨後又轉開視線。
圖書館的管理員似乎努力不懈地追趕我們，我怕真的被逮住，不敢再停下，再次拉住竹陽神不要命地奔跑。
等去到安全的地方，才停下。
我滿頭大汗，氣喘呼呼地瞪看竹陽神，恨不得緊攥他的喉嚨，指了指樓下運動場旁邊的停車場，「我們找一個清淨的地方談談，給不了一個好解釋，你就準備受死。」
竹陽陽遲疑一下，隨後才點點頭，默默地跟在我身後。
來到了停車場，我故意找了一個暗處的角落。這裡都停放老師上班使用的車，但平時很少人跑來。不過，我還是緊張兮兮左右顧看，生怕被人發現。我已經很慘了，被這個傢伙惡整，如果再因打架被捉，通知家長。到時要怎樣給我那位嘮叨的母親解釋？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
我心裡苦笑，自己氣瘋了，倒沒失理智，還能清晰分析事情。
「說吧，能讓我少揍你一拳的可笑理由。」我雙手插褲袋，眼神如刀劈向竹陽神。
竹陽神雙肩微微發抖，連忙低下頭，看著腳下擦得發亮的皮鞋。
頓時，我心裡一疼，有點憐惜有點憐憫有點同情，甚至有點不知名的情緒在胸間悶著，堵得連話也說不出。說真的，我只輩子從來沒見他這麼狼狽過，一直以來他都是整潔英俊的斯文模樣，整個人活像不吃人間煙火。
現在，他頭髮有些凌亂，失去幾顆鈕扣的襯衣露出線頭，歪倒在身上。
他吃痛地摀住臉，眼釘在地上，沒看我，就像被判了死刑的罪犯。
許久，寂靜的空間傳來沙啞低沉的嗓音，「沒錯，我就是shen。」
竹陽神抬眼直視著我，「要打要踹，隨便。」
這小子，真是找死！對不起也沒有一句態度還這麼囂張？就這麼想要死在我拳下？好！我成全你！我毫不猶豫上前往他的肚子狠揍了一拳，頓時他滾在地上，灰頭灰臉，疼得臉色發青，站也站不起，只能縮捲在地上。
我騎在他身上，再次攥緊他衣領，強逼他看著我，「叫你解釋，你幹嘛不解釋？」
竹陽神緊閉雙目，不肯看向我，連嘴巴也被針縫了。
「說話啊，幹嘛不出聲？想裝死？」我氣得想要再往他美麗的臉龐上再揍，可是舉拳後卻久久下不了手。
竹陽神睜開眼，眼眶蓄滿淚水，好像隨時都能掉下來，砸在我心裡。
他大吼道：「說什麼？要我說什麼？說我是個變態，喜歡上自己的兄弟？整整喜歡了他三年，都不敢告訴他嗎？」
我頓時愣住了，連攥住他衣領的手也沒力氣，不知不覺鬆開了。
竹陽神還是連珠炮發地用語言的炸彈轟炸我、折磨我、粉碎我，連我的心臟都快要停頓了，我簡直忘了呼吸，「要不是，隔壁班的許鳳兒喜歡上了你，我也用不了去嫉妒！去做傻事！去做我明知會後悔的事！我就不用偷偷扔掉她放在你抽屜裡的巧克力和情書，更不會鬼上身，神經錯亂，將這些東西替換成自己的……」
竹陽神崩潰了，一直壓在心裡的秘密曝光，沒有鬆一口氣，反倒是距離死亡的深淵更近了，稍有不慎，一腳踏下，就粉身碎骨，「我期待你發現那人是我……同時又怕你發現那人是我……我都快要被自己的思緒逼瘋了……逼得連夜裡都睡不好……我不想捉弄你……誰會拿感情開玩笑？……如果……如果可以，我可以少愛你一點……」
竹陽神揉著自己的腦袋，嘴邊掛上了苦笑，「哈哈，我這是幹嘛，說得跟唱戲一樣……該死的，偏偏都是真的……」
他用盡全力推開了我，再跌跌碰碰後退了幾步，「如果能少愛一點……我們就能繼續做兄弟，做知己，做好友。」
他悲哀地笑起來，笑聲裡沒有歡樂，只有絲絲悲涼。
「怎麼可能，你騙我……你騙我，你這個騙子，很好玩是不是？耍我一次又一次……」我坐在水泥地上，雙腿發軟。
竹陽神粗魯地擦了擦淚水，眼含痛苦不甘不忿，還有太多太多我不知道的情愫。那些情愫是纏身的絲線，編織成縱橫交錯的大網，向我撲來，四方八面地包圍了我，無處可逃，「阿蠢，你是真蠢，還是假蠢？一直以來，你都是這樣，只想看見自己想要看的，只想知道自己想要知道……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
我張嘴想要反駁，卻下意識心虛了，「我……我……我不……」
對，其實我知道的，不是嗎？
從以前開始，竹陽神就喜歡每年送我親手做的禮物。我生日在聖誕節的前一天，在這寒冷的冬季，竹陽神就送過圍巾，手編織的熊貓，手繩等等。記得去年，他親手製造了我最愛吃的黑森林蛋糕，還折了幾百顆心形放入玻璃瓶送給我。
當時我還笑他，肉麻。
然後不久，我發現有幾顆心形鬆開，有些字跡露出來。我一時好奇，拆開，等看見了『我喜歡你』幾個字，心裡就像大錘攻擊了。後來，我不斷、不斷地說服自己，這不是告白……這不是告白……
這樣明目張膽的情意硬是被我解讀成『兄弟情深』。
竹陽神眼睛發紅，悲哀悲傷悲痛的神情，讓人招架不住了。他摀住自己的雙目，低沉地說道：「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只是，一直不願意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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