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在連假來臨前,我感冒了……
過去感冒頂多三、四就會趨向好轉,然而這次到了第四天,鼻涕依然如未關緊的水龍頭,時不時會流出可疑的液體,難受得讓我都忍不住想拿衛生紙直接堵住,而黏稠的痰液卡在喉嚨,始終咳不出來,也不知道當初是從哪染上如此嚴重的上呼吸道感染。
眼前又是銀光閃爍,彷彿看見了大片燃燒得火紅的液體鋪天蓋地襲來,心神一定,便化作一團灰煙散去。
這次的感冒,讓我的老毛病越發越嚴重,時不時的暈眩,讓我儼然跌入夢境一般,短暫看見奇異的不明景象。
我並未和任何人提起過,感覺說了,會被強制送醫,然後便可整天聽見星羽在我耳邊發牢騷。
「哈啾--!」
鼻子已被接二連三的衛生紙蹭得通紅,每次阿葛看見,都會勸說要不延後這次出遊行程?而每每此話一出,位在遠方,被同學們輪流開吸宛如在舉辦大麻趴的星羽就會豎起耳朵,那顆雪白的頭聞聲倏地轉了過來,黑色的眼瞳也隨之放大,一副既擔心受怕,又失落的模樣。
看這番景象,任誰都難以狠心說好,於是依舊決定按照原訂計畫進行。
出遊當天,星羽興奮得輾轉反側,一大清早,天還未亮,我便被頻繁的窸窣聲吵醒,若不是枕邊還殘留著餘溫,我會以為又出現了幻覺了。
撐起半身,眼見地上已躺好一鼓起的貓咪造型的童包,星羽忙碌的背影來回在零食與玩具間,確認是那孩子在搗蛋後,體力時在扛不住睡意的侵襲,我索性順勢翻了個身,很快便依循來時的路回歸夢鄉。
--救命!
夢中又看見了與前些日子相識的景象,春日的百花盛開、凜冬的白雪紛飛,無數的冰晶串出地面,如鏡面般潔亮,反射出溫煦卻日漸發狂的天芎,以及那一聲聲迴盪中的求救聲。
人常說,夢境反映了身體狀況,那近日這些代表了什麼意思?是潛意識在發出求救的訊息?未來的預警?還是純粹在亂夢?古人又說過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回想了數次,並未發現起因何處。
當再次睜開眼,不是因為鬧鐘的刺耳警示,也非噩夢的侵擾,而是有一股炙熱的視線,不斷干擾著我與夢境的連結。回望與我面對面對峙的星羽,我默默抓過鬧鐘,比預期設定整整提早了一小時。
嘆了一口氣,只好如她所願早起整理。
簡單梳洗後,星羽躍步竄進了浴室,用臉頰和身體不斷轉著我的腳踝磨蹭。
「好了啦,我感冒,離我遠一點。」伸手催促她遠離我,顯然,效果不彰。
將帶著鈴鐺的項圈扣在她的脖子上,星羽開心地晃著金色的鈴鐺在房間內奔跑著,清脆的叮噹作響象徵著她內心的狂喜,將那貓咪造型的兒童後背包背上的同時,星羽也跳回了我的肩上。
和戈達德報備過後,星羽又在對方身上蹭了一下。
為了中午那一頓,我倆決定空腹前往。
溫煦的陽光如一件溫暖的毛毯,輕輕覆蓋在肩頭,將我擁入柔軟的懷抱,仰望這片蔚藍蒼穹,天光通透而明媚,透明得可見每道雲彩上細緻紋路。
起初預計是要搭車到南投,但考量到路途的遙遠以及不受控的「猛獸」們,為了避免打擾到路人,最終決定改到阿葛家集合,並由專人開車直達目的地。
想著感冒狀況,不見發燒,只是鼻涕流得猖狂,不過比起前些日子,水量還是有減少了一點,我想這次出遠門應該不成問題。
走在前方的星羽腳步輕快,幾乎要跳躍了起來,我彷彿看見了一名快樂得跳起舞步的七、八歲小女童。
清風帶來了百花香氣,拂過眼前壯麗的粉紅色花海,盛開的波斯菊慵懶地伸展腰桿,享受著春日的輕撫。
星羽興奮地竄入花叢,斑斕的蝴蝶似乎並不介意這位不速之客闖入了他們與百花間的嬉戲,紛紛飛來為她加冕,鮮豔嬌嫩的花瓣環繞著她,豪不吝嗇分享著春神的賜福。
看星羽玩樂得忘記起初目的,我乾脆坐在田埂間稍作休息,暖風習習,舒服得讓我一度遊走在夢境邊緣。
就在視野開始模糊之際,一片皚皚白雪覆蓋了整片視野,一襲白衣受這片天地保護,漆黑霧靄席捲這片銀白色的世界,濃稠的黑中,似乎蘊藏著什麼而扭曲著,正好奇著,畫面瞬間放大,那是一張外皮融化露骨的臉!
--汪!
腦海一聲凶猛的犬吠閃過,白金色光影從畫面一閃而過,我瞬間被驚醒。左看右看並不見半條狗。
視線回到前方粉嫩的花海,我抹著臉,發覺嘴角不知不覺間已經垂下了一條口水。
連打個盹也可以讓人不省心,我揉著眼頭,只覺心累。
以防自己再度陷入噩夢循環,晃著腦袋強迫自己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遙望被樹林掩蓋的山坡路口,不得不為此歎了一口代表認命的長嘆。
這裡終究是西海岸,就算有山坡,起伏也不像山區落差甚大,但不得不說,阿葛家實為偏僻,不對,正確來說,我們已經在「阿葛家」了,從進入這片廣漠的農田區域起,至遠方那座崎嶇山林,皆屬於阿葛家名下土地,而阿葛的住處則在那倒數第二山坡頂,每次到阿葛家集合,都得累得像一隻狗……喔不,狗根本沒有我這般累。
這也是為何我們會有專屬司機送行。
費盡千興萬苦,好不容易達到山腰,我終於看見了隱藏在濃密森林裡、所有少女的夢--富麗堂皇的歐式城堡,尖銳的屋頂出現在天際一角,揩著汗,又擤了一次鼻涕,感到無比欣慰。
必須事先聲明,我並非在做夢也絕非是幻影,這確確實實是現實的景象!
突然,坐在我肩上的星羽起身跳上了地面,撩天喵喵叫的拔腿直奔,鈴鐺的叮鈴聲伴隨喵叫狗吠迴盪在這片山林中,我連忙跟在後頭,卻怎麼也跑不過已習慣在天地間闖蕩的她。
當我氣喘如牛爬上最後一道階梯,頓時眼前一片開闊,腳下踩在一片教堂彩繪玻璃似艷麗的石磚上,一條寬廣的路直達城堡大門,一尊雕像坐落在中央噴泉,乾淨通透的水面印照著同樣清淨的藍,脫離隊伍噴灑而出的水滴,為天空點綴出屬於白天的晶瑩星光,兩側草皮被修剪得齊平,我看見了一團白色毛球與有著不明拉花紋路的咖啡球在草坪上來回追逐嬉戲。
冷瞪著那兩隻小短腿,發癢的鼻子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星羽身手矯健在各種障礙物間來回穿梭,而Coffee則只能蹬著四條小短腿,在底下盲目的追逐,星羽時不時撲向Coffee,打得後者一懵一楞,不過見面不到幾分鐘,星羽便開始欺負起柯基弟弟。
猝不及防,一龐然大物乎從我右側欺壓而來,被黑影壟罩的我反應不及,瞬間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道撞得踉蹌,我反射性伸出手,金色毛毯似觸感落入了懷中,頓時和那團金色毛球一同與大地來個大擁抱。
啊啊--痛死我了!
正想開口哀號,溫熱夾帶濕漉漉的觸感迎上臉頰,留下數道黏膩的痕跡。
「好啦,停、停--!」
本要開口制止卻反而迎來更多次的反撲,溫熱的體溫幾乎壓過了全身,長毛搔得我全身發癢,毛茸茸的尾巴像快速擺動的雞毛撢子,隔空拂塵,對方激動地將我當作了腳踏墊,龐大的噸位讓我內傷得一時半會起不了身,直到治人的聲音響起,我都處在被踐踏的狀態。
「尹奴!停下來!」
睜著棕色眼珠,那垂涎的粉色舌頭停止了舔舐,彎彎的嘴角勾起陽光般溫暖的弧度,這是一隻堪稱狗界暖男的黃金獵犬,雖然已經是個老奶奶了。
一聲令下,她乖巧的坐在我身旁,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瞧著我,快速揮動的尾巴儼然成為大地的雨刷,掩蓋不了內心的愉悅。
治人從只打算笑著旁觀的阿葛邊直奔了過來,一臉抱歉將我拉了起來:「還好嗎?確定可以去嗎?」治人的眼神裡滿是擔憂。
「沒事、沒事,不過就是個小感冒,快好了。」我彎腰揉了柔尹奴的頭,她舒服得瞇起雙眼,嘴角的弧度再度增加,她開心地蹭著我的小腿,前腳更是不安分的扒著我,就等治人一句解禁,她便能立馬再度撲倒我。「好了,尹奴,我感冒了,別太靠近我,知道了嗎?」
剛說完,鼻間滑下的清澈液體立刻出賣了我。
衛生紙快速湮滅證據,我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回望著治人那張看我睜眼說瞎話的表情。
「尹奴,找Coffee和星羽玩去。」
決定無視我的逞強,治人拍了拍尹奴的背,乖巧的尹奴立刻轉頭跑去,加入了已經玩得不亦樂乎的兩個小短腿的行列,然後再度以噸位優勢,壓下了兩個已經玩瘋的小短腿,她樂呵呵的吐著舌頭,熱情地舔著小傢伙們,作為貓屆傲驕代表的星羽似乎有些掙扎,而Coffee則是歪著頭一臉憨樣,任由臉上沾滿了溼黏的口水。
看著尹奴有些踉蹌的後腳,我不禁皺眉,畢竟是七十多歲的老奶奶了,難免四肢不好使,她老化的症狀已算晚,但仍不經讓人感到惆悵與擔憂。
想當初我們還只是一群孩子,因為雨傘被偷導致得淋雨,最後三人決定先到離學校最近的我家避難,而在路過附近的公園時,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過程怎麼發生的已經印象模糊,只知道那時我循著聲音最後在石頭造景處發現了卡在石頭細縫裡的尹奴,那時的我們可急壞了,伸手想把她拉出來卻發現卡住了,然後又突發異想挖洞方式把她鏟出來,卻因為雨勢之大,導致凹槽內開始淹水,根本等不及我們挖通,她就可能先淹死在裡頭。
那時的我還白癡著想繼續挖洞,治人比較機靈,跑到了附近的消防隊求助,而阿葛則是推開了我,將凹槽挖出了一個通道,讓鬱積的雨水得以潮外頭流出,爭取了更多救援時間。
當治人帶著消防人員回來時,我算是鬆了一口氣,最後在大人的協助下,我們才把她從石縫裡救了出來,最後由治人領養。
「話說,我們三人真的很久沒有一起出門了呢。」
偶爾假日會帶著各家毛孩子出遊,但隨著尹奴的年齡增長,機會越來越少,上次看到她已是半年之前,也難怪她會這麼激動,畢竟真的許久不見了。
明明作為從小一起長大、孽緣似同班近十年的青梅竹馬,然而實際上,我們共同出遊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簡直不可思議。
「說啥傻話,還不都是因為你們這兩個家裡蹲!」
語氣不冷不熱,就連步伐不徐不及,阿葛的每一步都自信十足,自帶一股威嚴,就算長了一張不知該叫漂亮還是俊美的臉蛋,就連混混也不敢對他輕薄。
一個宅男,一個御宅族,要湊成團出門簡直登天一樣難。
「唉呀,那不重要,我平常也是有在乖乖遛狗的。不過話說回來,」治人像是驚覺什麼,細數起每人的毛小孩種類:「你們看,我的是黃金,阿葛的是柯基,欸,只有你養得是貓耶,你這不合群的傢伙!」
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麼肺腑感言,聞言,我翻了個大白眼,朝背部用力扇了下去,他立刻被我推得踉蹌,「我家那位算不算得上貓都還不知道呢!」
「也是,」治人嘗試回想了幾秒,面色古怪,「算起來,她的歲數應該跟尹奴差不多。」
在我遇見星羽時,她已是在江湖闖蕩約有兩年之久的野貓,但是外觀卻維持幼年的模樣,至今看起來也沒長大多少,而且活力充沛、動作靈敏,不見老年該出現的症頭,而且食量竟還跟成人一樣……不,應該說甚至是人類的幾十倍!怎麼看都覺得不大對勁。回想起星羽的種種異狀,治人打趣的說道:
「你到底養了什麼東西?其實養的是隻小妖精吧!」
至於阿葛……面露更加詭異的神情盯著我瞧,大概是在思所,如此推算,食量也是常人數十倍的我究竟也算不算個人。
「我倒覺得我養了個小蘿莉。」比起妖精,我更加覺得我是養了一個小公主……不,是女王,如此推測的話,那也該是個七、八歲的幼女。
治人不置可否,露出了看見變態的神情:「倘若如此,我肯定會第一個報警--FBI!」他誇張地吶喊著;眼看一台廂型車駛近,我則瞪了他一眼,一面搶過他的行李,朝敞開的車廂塞進去,一面反駁:
「嘖嘖,我可不想被你這個蘿莉控這麼說!我若被抓,你肯定比我更早被入獄服刑!」
「胡說!我們可是紳士,才不會真對現實的小蘿莉伸出魔爪!」治人向遠方舔得不亦樂乎的尹奴招手,乖巧的她立刻啣起已變成兩條濕淋淋抹布的一貓一狗飛奔了過來。
「等等……我怎麼覺得這句話怪怪的?你可知道這話聽起來有多可怕嗎?」原本還想掙脫的兩小,立刻被我驅趕上了車廂。
「都別吵--!」阿葛制止了全體變態發言,做出了最終裁決:「你們倆都應該被送進監獄與世隔絕,以防世間孩童受害!」
「「我才沒你說得那樣變態呢!」」
快速跟著坐入副駕駛座的阿葛擠上了後座,尹奴基本上倒算安分守己,就是那條舌頭總是偷偷往我後腦杓舔來舔去,令我頗為困擾。
一路上,Coffee狂吠不止,不斷在狹窄的車廂裡兜圈子,星羽更是不受控,矯健地在車內前後移動,時而到阿葛懷裡親暱地磨蹭,時而爬到治人肩上友好的獻上親吻,對我卻是又踩又啃,差別待遇顯著,一度度驚醒墜入夢境的我,如此自由穿梭,羨煞了只能在車廂乾瞪眼的Coffee,只見他不斷立起短腿,趴在後座椅背上,又蹬又跳,一臉憨萌地歪著頭,似乎不解自己為何不能像嬌小的星羽,跳過障礙物;而自始至終,尹奴都用著慈母般的眼神看著這一貓一狗,任由兩隻騷擾全車的人。
已經沒餘力管理星羽騷擾其他人的行徑,只默默在內心祈求她別臨時起意去玩弄開車小哥,不然大家都沒命上山。剛才那趟爬山過程已經消耗了我大部分的體力,坐上車後的我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上車睡覺,下車尿尿。
治人似乎也和我想著同樣的事,逐漸迷濛的眼,眼袋上沉澱著深沉的黑眼圈,想必昨夜又通宵追新番或打遊戲去了,至於其他事?就交給能幹的阿葛全權處理吧!
看到睡眼惺忪的我們,阿葛透過後照鏡,沒好氣翻了一個再優雅不過的白眼,真不愧是美貌傾城、擁有媲美「精靈」稱號的阿葛,連翻白眼都可以這麼有氣質。
彷彿又看見那片灰濛濛的天際,狂風夾帶細雪,看不清周圍的景色,眼前的畫面不斷在改變,一座輝煌的神殿轉眼成為斷垣殘壁、看不清源樣的遺跡,翠綠的森林被濃霧壟罩,形成了一個容不得外人的結界,視野在顫動,原本千萬年一層不變的山頭被夷為平地,天搖地動,宛如傷痕累累的心,地面裂出了看不見盡頭的深淵低谷,血液溢出了傷口,流向了本是生機盎然的翠綠森林,燒灼著彼此,一股焦臭伴隨黑煙撲鼻而來,地面似乎有許多生物在奔馳,然而有的卻是奔往反方向,像是在阻撓求生,又像是在赴死,黑白旗幟針鋒相對,還來不及看清,畫面一轉,眼前一片漆黑,當視力適應了黑暗,頓時點點螢綠色的光芒閃爍,如螢火蟲的飛舞,繚繞著前方的道路,隨著銀河般絢麗的光芒前行,頓時被一座高牆阻隔了去路,只覺腹部一陣重擊--嗚!
我猛地睜開眼,正巧撞見一團白色毛球正踩著我的肚子使出了一記迴旋,跳出了車頂窗,然後自由落體間作出了一個完美的旋轉,又踏在我的小腹上。
然後我看見了一抹墨綠自眼前掃過,連帶掃走了還想再體會一次重力加速的毛球,頓時腹部一輕,舒暢許多,不過我也因此清醒了幾分。
由於體質因素,不管是淺眠還是深睡,我都會作夢,作夢倒不是問題,而是夢的性質累不累人,像剛才混沌的畫面就屬於越睡越累的那種,雖然內容與惡夢沾不上邊,但是讓人無法休息。
最近這種累人的夢出現得十分頻繁。
半夢半醒間,看見車子爬上斜坡,駛入如夢中那般濃密的山林,隨著高度的攀升,耳膜因為內外氣壓不平衡,出現輕微的耳鳴現象,耳鳴中隱約傳入呼喚似的低語,是夢境還是現實,界線晦暗不清。
周遭的溫度在緩慢下降,原本就未復原的健康狀況,令我中途擤了不少次鼻涕,夢中的那堵牆也因應氣溫轉變,逐漸透明,變成一面閃爍溫潤如水晶的晶瑩光澤,沁涼的空氣滑過鼻腔,刺激著喉嚨,讓我又忍不住咳了幾聲。
眼珠再度感到輕微刺痛,我忍不住擰眉,在座位上扭了幾下,滑落腰部的毛毯讓我再度微睜開了眼,再次錯過夢中前方的暗影,停睇間,一隻手橫過前後座,探上了我的額頭,隱約可聽見治人詢問幾句我的狀況,我知道阿葛的媽媽個性又發作了,而這之後,夢的畫面淡薄了許多,醒來便記不清了。
如果不算星羽有事沒事把我當腳踏板以及尹奴偷舔我的後腦杓,這一路睡來還稱得上平穩,當抵達目的地,已是十點左右。
車子停靠在山崖邊一處狹長的空地上,前方已有一整排車輛停靠,出路口還有穿著統一規格制服的山民在指揮交通,我心想,這山頭居民挺熱情的嘛,沒想到連假竟有如此返鄉人潮。
由於我和阿葛並沒有住宿的打算,行曩相較主要回家的治人輕便多,看在天氣晴朗,就連外套也可不用帶下車……剛這麼說出口,天上立刻下起了細雨,阿葛嘴了一語,說我這烏鴉嘴,我委屈地撇嘴,有苦難言,只好乖乖跟著阿葛到車廂拿雨傘。
領了雙人份的傘,回頭便看見大包小包的治人正手忙腳亂被興奮過頭的尹奴拖著朝山頂奔跑。
與其說是在遛狗,不如說是在遛人。
視野在閃爍,宛如透過底片看世界,明暗重疊之間,跌入眼簾的是一片光禿的山林,平坦的道路上泥濘像是半乾固的黏稠血泊,宛如夢境重現。明亮中的陽光與陰暗中的反光同時刺向了眼球,伴隨輕微暈眩,我吃痛地伸手遮住視線,花白的世界頓時墜入黑暗,不適這才舒緩。
再度刷開睫毛,天地又回歸原本的樣貌。
多日的觀察,讓我有股不祥預感。殘影至幻象的的轉變,已不是看眼科就能了事,正盤算著該如何處理,遠方治人的尖叫吸引了我的注意。
遙望治人好幾次差點跌倒的背影,我看向唯一的阿葛,卻是置身事外,一派看戲似和我並肩遠觀已經脫韁而出的尹奴,以及尾綴之後,邊拉著行李,邊喊著尹奴名字追趕的治人。
「不去救他嗎?」
十分慶幸星羽在車上玩鬧過頭,如今累倒的她窩在我肩上一動也不動,不然這副情景可能還會加上我和一隻貓;Coffee算訓練有素,雖然已經開心到四隻小短腿都要騰空飛起,也只敢在阿葛周圍瞎轉,不斷在花草間嗅來聞去,偶爾追逐幾步飛舞的蝴蝶,憨厚的臉露出了對世界的驚奇。
「怎麼你不去?」阿葛挑高那雙細長的柳葉眉,將問題拋還了給我,海藍的眼眸盡是惡作劇的意味。
「哎呀,這個嘛 ~」聞言,我笑而搭上他的肩,真不愧是我的好夥伴,就連想法也是一拍即合!
「想當然爾,」立刻將剛才的疑慮拋諸腦後,我忍不住仰天大笑:「因為我想看戲嘛!」
不然還能是什麼?損友從來不是做假的!
『你們這幫混蛋--!還看屁,快來幫忙啦!欸、尹奴!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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