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咖啡因能讓我麻痺到暫時忘掉勞累，原來只是心理上忘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累癱了。
週六，直到銳利的陽光蠻橫刺入雙眼，我才從睡夢中驚醒，這時，床頭櫃的時鐘顯示已經傍晚了，心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也快到吃飯時間了，所幸走到廚房提早煮晚餐，開冰箱時，想起了昨晚老媽念叨著她想吃蕃茄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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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想吃蛋炒飯。」雖然深知我在家裡沒什麼發言權，但畢竟掌杓的人是我。
「那就炒番茄蛋炒飯吧，這樣比較快。」她直接下了結論。
「妳不是在減肥，不吃澱粉嗎？」
「我那一碗就少盛點飯，番茄跟蛋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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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想這不是在刁難我嗎……都炒在一起了還要我把番茄跟蛋單獨挑給她……
眼看時間還早，況且我實在不想在炒飯裡看見番茄，於是決定按照本來的計畫，把兩樣分開炒，沒想到在我盛起炒飯後，媽走進了廚房，她跨出那世紀性的一步，世界大戰也就此開打。
「妳這是甚麼意思？要我自己炒嗎？」她速速瞄了一眼我盤中的炒飯，又瞟向流理臺上的番茄。
「我現在要炒啊。」我隱隱感覺到情況不妙，於是放慢了切蔥的手。
「昨天不是就跟妳講過一起炒更快嗎？」
正想解釋點甚麼，又突然懶得爭辯，最後只呢喃了一句：「時間甚麼的我自己會判斷好嗎。」
「妳還想頂嘴啊！我是妳媽！我說甚麼就是甚麼，叫妳做甚麼就做甚麼！不要以為外面的人隨便客套幾句就以為自己多厲害，回家以後就把我講的話都當作耳邊風！」
她的咆哮聲蓋過抽油煙機渦輪發出的噪音，刺痛我的耳膜，那種隔三差五就會湧現的窒息感又再次出現。
「又想用『我是妳媽』這句話來壓我嗎？我又不是機器人，自己也有腦袋可以獨立思考的好嗎，用不著雞毛蒜皮的小事都需要妳來替我做主！說好聽點是作主，說難聽點是控制吧！我都已經幾歲了，妳到底還想管我管到甚麼時候啊！」我的地雷被狠狠踩爆。
「妳以為我想管妳啊！妳要不要看看自己作主都作成那甚麼鬼樣子？」她的五官氣到扭曲，右手食指指著我的鼻子嘶吼，「當初填志願的時候我就應該親自去學校幫妳改掉，才不會念這個甚麼亂七八糟又累得半死的系，沒前途又拿不出手，每次別人問起我都還不敢講咧！還不如聽我的話乖乖去讀醫科，也不會遇到那個叫張甚麼的跟他在那邊拍拖，結果到頭來自己過得那麼辛苦！」
聽到關鍵字，我愣愣問道：「妳偷開我的密碼箱？」
「偷甚麼偷！我是妳媽，想開就開！」
「我都已經長那麼大了，難道連一點隱私都沒有嗎？」不知道是三星蔥的味道太嗆了，還是心中某個開關被打開了，淚腺忽然不爭氣地開始躁動。
媽理直氣壯瞪著我：「如果我不翻妳那些東西，我怎麼知道妳過得那麼辛苦！」
「我過得辛不辛苦跟妳一點關係都沒有！」
「妳再說一遍？」她的表情逐漸猙獰，音量陡然變大，「跟我沒有關係是吧？那妳的事我從此以後都不管了！」媽假裝灑脫地用力揮了一下右手，同時轉身背對我。
「好啊！我還得謝謝妳呢！」
也許是沒料到我把她的氣話當真，她愣住了。
「如果妳真的需要一個那麼聽話的生物隨時栓在身邊的話，那妳養狗就好了啊幹嘛還養我啊！訓練一隻狗學會自力更生、會讀書、會賺錢，不是比把我調教成一個乖小孩簡單多了嗎！妳也用不著三天兩頭發脾氣了啊！還可以拿出去跟別人炫耀自己教育有多成功不是嗎？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啊！」我像在發洩一樣，對著她的背影劈哩趴啦說了一堆，接著走出廚房，筆直往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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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著帶有寒意的晚風，我漫無目的地走著，時而抬起頭迎向刺骨的氣流，希望自己能清醒一些，時而垂下眼盯著一前一後的帆布鞋，試圖撫平內心的波濤，不知不覺中，竟來到了公園。
兩個看起來剛下課的小孩在溜滑梯上嬉戲，一個年輕媽媽站在樓梯旁催促他們回家吃飯，語氣平淡，兩眼卻彎成新月狀，我隨意挑了個盪鞦韆坐下後，本來想拿出手機看看時間，沒想到螢幕上卻出現了幾滴水珠，一滴、兩滴，當我重新把視線聚焦到自己臉上時，才發現我不知何時已經哭了。
這時，手機螢幕亮了，原來是趙宇航來電。
「喂？」雖然我抹了兩下左右眼角，但說話時還是免不了語帶哽咽。
「妳……妳怎麼了嗎？」我從他的語氣聽出些許慌張。
「沒怎麼了啊，我在廚房忙著煮飯啦，你幹嘛？」開玩笑，為了番茄炒蛋跟家人鬧翻這種事，我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妳那邊傳來的雜音聽起來不像是在廚房。」
「抽油煙機的聲音咩！所以你到底打來幹嘛！」
趙宇航愣了幾秒，隨即提高了聲調：「我突然想到，妳家附近不是有個羽球場嗎？我想過去打一下球。」
「你想打就自己過來打就好了啊，幹嘛跟我講？」到底誰會在天快黑的時候大老遠跑去別人家樓下打球？！
「當然是找妳一起打，不然我跟誰打？」
「我才不要咧！我很餓，急著吃飯！」肚子還識相地咕嚕叫了幾聲。
「我幫妳帶晚餐。」
「不要，你吃飽太閒喔。」
「不是，我還沒吃飽。」
「你—」
「反正半小時後，我會出現在妳家附近的羽球場。」趙宇航的語氣聽起來不容置疑，不等我回應，電話就被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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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呀，我哭得這麼醜怎麼見人啊？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兩腳還是不聽使喚地移步前往羽球場。1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LN2WLi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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