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陽同學的瓶裝日記》 - 七、流浪者的獨語 - 3

夏希說的「最漂亮的一段」，是段兩側都是花的木棧道。守生感覺不出有什麼特別的，他對於花沒有太大的興趣，倒是周圍的湖光山色和蟲鳴鳥叫，讓他平常緊繃的神經逐漸變得放鬆。

也許當露營地老闆也不錯，每天都可以看這些風景看到飽。

小毅似乎準備得差不多了，他透過電話聯絡了夏希。一行人開始慢慢往回走。

遠遠地就看見小毅在烤架旁，用扇子搧著火。

「小毅，我們回來了，一切都還好嗎？」夏希問。

小毅轉頭過來，露出了個淺淺的苦笑，說：「夏希，妳來得正好，我什麼都準備了，居然忘記洗食材。現在要顧火沒辦法離開，能幫我處理一下嗎？」

「好！馬上去！

洗食材這種事情居然是能忘記的嗎？而且夏希的反應看起來十分習以為常。小毅說不定意外地少根筋，守生這麼想。

「你們在這邊等我喔。」

夏希要其他人在原地等待，接著抱起一旁裝著食物的袋子就要去洗。但馬上被除了守生以外的其他人攔下。

「我來幫忙。」

「不用啦！一下子而已！」

「妳看起來搬得很吃力耶，我們也去比較好吧。」

「沒有這回事，你看，我搬得動呀……」

在雙方你讓我讓之下，最後是真綾陪夏希一起去。

幹嘛這樣？那傢伙想自己去就讓她去不就行了嗎？

守生看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身影。

過了不久兩人洗完食材，小毅也生好火，眾人正式開始烤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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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毅用夾子把肉放到烤架上，頓時一陣滋滋作響，很快地就香味四溢。裕隆將紙杯拿出包裝，倒滿飲料後遞給在場每個人。

不久後肉烤好了，小毅將它們放到熟食盤上，守生看著其他人分著第一批的烤肉片，坐在一旁沒有上前。

「來，守生，筷子幫我移開一下。」

夏希的聲音傳來，守生連忙移開筷子，她將幾片肉放到守生面前的紙碗裡。他說聲「謝謝」。她接著拿著碗筷在守生旁邊坐下。

「如何，這邊不錯吧？感覺這個地方很符合你的喜好。」

「你怎麼知道我的喜好是什麼？」

「人不多，很安靜，就和夕陽社一樣。我覺得你喜歡待在夕陽社的話，也一定會喜歡這裡。」

「……嗯，這裡是不錯。」

「以後也可以找時間大家一起約來這裡玩喔。」

守生將竹筷從塑膠套拿出，夾起肉片送進嘴中。好吃。

「我們以前同班，對吧？只是分班後被分進不同的班級裡了。」夏希道。

「嗯。」

「但我們好像完全沒有講過話呢。」

「那時我們的朋友圈不同。」

「可能吧，雖然沒有說到話，但畢竟是同班同學，我對你還是有點印象的。我覺得守生你變了好多，當初來夕陽社時看見你時真的很意外──我記得你一年級時是個還滿外向的人。」

守生撇開目光。

他幾乎忘記夏希知道自己過往的樣子。

「很多事情變了。」他簡單地回道。

「……是呀，很多事情變了。」夏希手撐著臉，看著燃燒中的木炭，接著淺淺地笑出來，說：「雖然很多事情變了，但也不一定是壞事。我很喜歡現在的我自己，能遇見夕陽社和你們真是太好了。」

她語畢看向守生，守生迴避她的眼神。

「……那就好。」他低聲回道。

「嘿嘿。」

不久夏希離開座位去幫小毅的忙，守生將最後一片肉片放進嘴裡。

「小毅現在住在露營區裡嗎？」千陽問道。

「對，我住離這裡滿近的地方。之前還在讀書時因為家離這裡很遠，所以寄宿在夏希他們家。」

「她剛說你們是一起長大的。」

「算是吧，我高中搬來這裡時她還在讀幼稚園。」

原來這兩人相處時間這麼長，難怪他們的互動好像親兄妹一樣。

夏希大概是個很讓人頭疼的妹妹。

小毅接下去說：「但一陣子前接手這塊露營地後，我就搬走了。一直麻煩他們家也不好。」

「原來如此。」

「真的嗎？爸媽不會覺得你麻煩到我們啊，你也可以多回來玩。他們都滿想你的。」夏希笑嘻嘻地說。

「最近比較忙，有空當然會回去看看。」小毅笑道。

接著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雙手一拍說道：「對了，我有帶煙火來喔，等等烤得差不多了可以來放，畢竟說到烤肉就會想到煙火嘛！」

「煙火？！我要看！你放在哪裡？」夏希聽到煙火忽然變得莫名興奮。

「我放在管理室裡，還是妳順便幫我拿過來？印象沒錯的話，我放在桌上的一個紙袋裡。」

「好，我去拿！」

說完她從小毅手上接過鑰匙，就興沖沖地往管理室跑去。

「夏希很喜歡煙火嗎？」千陽問。

「她喜歡喔，每次跨年煙火最期待的都是她呢。」小毅看著千陽，接著問道：「妳就是千陽，對吧？」

「嗯，我是。」

「我常聽夏希說起夕陽社的事情，所以大概能認出你們誰是誰，謝謝你們為她做的事情。」

「不要這麼說，我們也只是找個藉口跑去遊樂園玩而已。」千陽笑道。

「不，真的很謝謝你們，是你們救了她。」他看著身影遠去的夏希，輕輕嘆口氣，說：

「我以前和她一起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她一直以來都是個很有活力的女孩。然而一段時間前我造訪他們家時，她忽然變得很沉默，她之前沒事就跑來這裡，那段時間她也不太來了。打電話給她她也不接，她父母也都很擔心這孩子。我猜是和朋友吵架了吧？但看那樣子可能不只是吵架，甚至是被霸凌都有可能。

「直到最近，她忽然一夕之間恢復了以往的活力，而且開始改變起自己，看起來甚至比之前更有自信了。看她不再難過，我們都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是你們把她拉起來的，再次感謝你們。」

千陽笑了笑，沒有再次推辭。

小毅道：「還有我聽她說，每個受過幫助的人都要捐一個小東西放在瓶子裡，夏希她有捐甚麼東西嗎？」

「她捐了個髮夾。」

「髮夾啊……還真符合那孩子的個性。」

「她沒和你說嗎？」裕隆雙手抱在後腦勺，問道。

「也不是不和我說，只是好像不太好意思開口的感覺。」小毅環顧夕陽社的人們，有些感慨地嘆口氣，「真好呀──我也多麼希望自己在學生時代能遇到一個『夕陽社』。我們高中時好像大家都活在自己的小圈圈裡，整天不是上下課就是睡覺，沒有人有心去做這種有意義的事情。我真的很佩服妳，千陽。」

「這倒不是件很難的事情，大家其實都辦得到。」千陽微笑道。

「這種行動力又何談容易呢？光是要踏出第一步都很困難了。」小毅笑道：「我之前聽到要夕陽社捐東西的傳統，就想到之前看過的影集好像有過類似的概念，透過留下一個小東西，把回憶凝結成具體的事物，看見它時就好像翻開一本日記本一樣。那些又是裝飾、又是回憶的小瓶子們，一個個都是千陽妳的瓶裝日記。」

夏希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她抱著一個大紙袋跑回來。

「好多喔！」夏希喊道，掩飾不住聲音裡的雀躍。

她將紙袋抱回來，眾人一看，裏頭有各式各樣的煙火，數量著實不少。

話題因為夏希的歸來而改變，他們開始天南地北地閒聊。

守生沒有參與，他不擅長也不喜歡這種場合，他看著周遭的景色。一旁的樹沙沙輕響，稀疏的帳篷傳出歡笑聲隱約，山環抱著的湖泊在橘色照明燈的點綴下，有種優雅的神祕感。湖面映出一抹明月高掛天邊，一陣風吹過，月亮的倒影被吹得破碎，又重回原樣。

他站起身，在其他人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悄悄離去。

守生沒走幾步，就感覺到一個人跟了過來。

「你要去哪？」千陽壓低聲音，問道。

「散步。順便看那個一直閃爍的光點是什麼。」守生指著湖的對岸，剛才天還沒全黑時和他和千陽說的那個小白光依然在閃爍。

「我也想散步，要一起走嗎？天那麼黑，如果走失就不好了。」

「我會開手機的手電筒……但好。」

兩人離開身後聊開的一群人，向著環湖步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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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段時間後，他們抵達小白光所在的位置，那裡是一個小涼亭。而閃爍的光點是從支放在涼亭桌上的手電筒發出來的，手電筒不知道是沒電還是接觸不良，所以一明一滅地閃著。

「就是它在閃嗎？」

「看起來是。不知道是誰忘在這裡的。」守生將手電筒拿起來關掉，再放回原位。

千陽坐在涼亭的椅子上，守生也坐了下。

「今天真涼快呢。」千陽說。

「嗯。」守生有些漫不經心的回道，一會兒後他才開口，「就不說廢話了，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正題？」

「……妳不是為了聽我的事，才跟過來的嗎？」

「我只是想要散步而已。」千陽微笑道。

守生嘆口氣，「對，散步而已。」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

「……我在夕陽社待那麼久了，欠妳一個交代。」他緩緩地說：「就當故事聽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嗯。」

守生看著有些矇矓的對岸，帳篷像是一盞盞小燈，柔和又寂靜。

他慢慢吸口氣，潛入回憶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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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流浪者的獨語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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