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世的外公會抽菸，儘管他不會在我面前抽，但外公身上總有一股老菸味。
所以從前我不害怕也不討厭菸味，還有一陣子，覺得或許男性長輩就是這樣的氣味。但從其他人的反應來看，我知道抽菸可能是不好的事。大家也不好一直勸，畢竟「有線電視」才剛剛出現的年代，娛樂從來不多，抽菸那樣的嗜好，似乎也叫人不忍剝奪。
有一天，我拿到一個按下去就會說「No smoking!」的玩具，仗著自己不會被外公討厭，所以我拿起市內電話打電話給外公。他樂呵呵地問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我大聲回答：「不要抽菸！」他笑得更大聲，連聲說好。就算只是逗外孫開心也沒關係，他終歸說了好。
後來我只要有興致就會做一樣的事，直到那個玩具壞了。外公抱起我時，身上還是有男人的老菸味，他問我為什麼不再給他聽「No smoking!」，我說因為那個壞了，他聽了，還是笑著。
外公有狹心症，從不舒服到逝去，只有短短的晝夜。雖然印象模糊，但當時我們好像有守夜。守夜並沒有給我外公不在的實感。
更後來，我看見睡在棺木裡的外公。他變得很白，像在熟睡，可不像平常一樣，有很大的打呼聲。
那時候我第一個注意到的是，菸味沒有了。
外公他真的不在了。
長大以後，我遇見喜歡的女孩，並在交往16年後結為夫妻。這二十多年的光陰裡，我最喜歡聞她身上未施脂粉的氣味。
「臭臭。」她也一樣，會一邊抱怨，一邊像吸貓一樣感受。
剛開始，我們是遠距離。所以大約兩三週才能聞到彼此的氣味。是年我們已經有ICQ和MSN這類通訊軟體，無論語音或視訊，都不成問題。
但在文字的交流當中，我們各自在落入情緒當中時都無法輕易釋懷。神奇的是，只要一起待在同個房間裡，一個擁抱，以及對方身上的氣息，就能讓心情無比安定。
「這個是妳的味道。」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1exkGdzjK
「意思是有臭臭嗎？」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1tKSXB4n
「沒有，原來女孩子是會臭的嗎？」
沒營養的對話當中，不變的是陪伴。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2LAbXRLsj
也是這時候我才發現，所謂的在與不在，可能就是氣味是否存在吧。
「要是以後我有老人臭怎麼辦？」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2RqugVp2
「吸爆。」老婆說：「一邊吸，會一邊嫌棄。」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9iLYj5hE
「好喔。」
我也笑了。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g0OZNDuX
有沒有可能，當年外公也是這麼笑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