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刻,穆衣本不該分心,可那異香實在熟悉,熟悉得她想忽視都不行——那一股海棠清香。
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穆衣和他近距離接觸並非一次兩次,可偏偏只有那一天,她聞到了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她當時並未在意,甚至若不是眼下聞到這股濃郁的香氣,穆衣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記起。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到了一字排開的藥瓶上。閉息散、白玉膏、奪命丹……一櫃子的藥品,穆衣並不清楚它們的全部作用,她的目光直直落在角落中的一個黑色瓷瓶上。隔著瓷瓶,穆衣心跳如鼓。
“黯銷魂。”
穆衣輕輕念出聲。聽著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懷著最後一絲希望,穆衣拔出瓷瓶上的木塞,濃郁的香氣立刻從瓶內散髮出來。
是那股海棠香。若要說和那日嚴晚燈身上的有什麼不同,無非是一個濃郁,一個清淡些罷了。她的臉色微不可見地一白,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等了許久,嚴晚燈也不見她歸來,不由輕聲呼喚她的名字。聽到那人的聲音,穆衣才反應過來,強自壓下心中的怒意,拿著那黑色瓷瓶一步步朝嚴晚燈走去。
“嚴晚燈。”她輕呼他的名字,眼中有隱忍的恨,“你就這麼等不急麼?費盡心思編出一個又一個謊言,明明差一點就能得手,你就當真這麼等不急?”
迫切到對他自己用藥!
穆衣知道他狠。嚴晚燈的身世,注定他不能和普通人一樣心懷善意,穆衣不怪他,甚至還心疼他。可就在昨日,她明明已經知道這個人的劣根性,卻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信他。她還是低估了他,以為他至少還會憐惜自己。
卻原來他根本什麼都不在意!不管是他的親人還是她,甚至他對自己的身體也並不在乎。彷彿人世間並沒有什麼能令他留戀一般,是真正的隨心所欲。
穆衣不明白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態。她並不是全然不瞭解他,但或許一旦有了感情的束縛,人就會變得不再理性。細數下來,嚴晚燈露出的破綻不算少,她卻遲遲沒有發現。或許並不是她沒有意識到,而是她根本不想往這些方面去想。
嚴晚燈並沒有回應。穆衣闔了眸子,道:“你說喜歡我,便是喜歡我的身體,是麼?”
與她想象中的不同,嚴晚燈並未反駁,也並未露出心虛的表情。他只是微微側了頭,彷彿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對,“喜歡你的身體,與喜歡你,這就好比因為桂花糕香甜,我便喜歡它,不是麼?二者之間,又有什麼衝突?”
他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又道:“再說了,我對自己下藥,端看你救是不救,又豈能怪我?”
嚴晚燈這話並沒完全說明白,但穆衣聽懂了。她原本有怒,此刻卻連生氣都懶得。她看著嚴晚燈,只覺得那人離自己越來越遠。他臉上的笑意,更是讓她腦中一片空白。
“呵……對自己下藥……我無從反駁。”
嚴晚燈講的是道理,穆衣卻認情理。他們二人誰都沒有錯,只是立場和觀點不同。再說下去,大約就要爭吵起來了。
穆衣拔劍,本想乾脆要了他的命,下手卻終究偏了幾分。她也並不在意,丟了劍道:“你先前傷我,這一劍如今我送還與你。自今日起,你我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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