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在尼祿面前裸露出身體秘密的無明侍女,眼睛已是兩個空洞,尼祿不是第一次與盲眼的人相處,但就算知道她雙目被挖,仍會想與眼前之人對望,此時她也正在低頭面向尼祿,那空洞的內部就被燭火照耀到,而空眼眶的內面竟也是木頭的紋路。
她明明看不見,卻能比有眼睛的人看得到更多,羚蘭提醒過他千萬要誠實,不要發傻去挑戰,而剛剛這女人只是猜疑尼祿不誠懇便起了殺機,有人要是欺負她看不見就做鬼祟的事,想必是難有好下場的。
看過她用身體來憶述男人的暴行,憐惜女性胴體的尼祿已不再抗拒她的接觸,所以當她牽起了他的手,他便任由女人引領著他走到房間的黑暗深處,那顆在她頭頂上旋轉的圓石本來還可以折射部分燭光,但當燭火距離兩人的背後越遠,圓石的綠影也一併融入黑暗之中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有眼的人才是盲眼的人,以前尼祿就很天真,試過扶一位盲眼的新朋友去山坡看星光,那朋友也沒有說穿,路上尼祿摔了一跤,之後反而是那朋友在山路上扶住尼祿走了。
兩人走到房間的盡頭,女人叫尼祿觸摸面前石壁,清涼的觸感流過十指,那是從壁體靜靜滲出的山水,他感覺到鞋底是踩在濕滑的表面,但又沒有被水浸沒,心想落下的水一定是從地上的岩縫流走了。
這時一個大木盆遞到了他手中,女人說道:「現在把水接滿,為我淨手吧!」
尼祿雙手舉起木盆,把盆的邊緣貼在石壁上,少量水就流入木盆了,他用手感覺一下,發現需要點時間才能把木盆載滿,在裝水一陣子後,他的心情已於清淨流水中收拾好了,這時他提出了心中疑惑:「我不知道你說的王與法典是甚麼,而我只是一介平民,不是王。」
「待你為我擦手洗髮之後,我才會告訴你。」
「擦手洗髮是有意思的嗎?」
「我也是待會才說……水滿了。」看不見的她卻在提醒親手感受著水盆重量的尼祿。
尼祿把沉重的木盆移離石壁表面,一些水就灑出來了,果然如她所說是滿的,在沒有清晰指示下,尼祿也不知道她是想如何洗手法,他摸索到她的木手臂,再往下摸到了她的手腕,然後兩人就牽住手在地面上坐好,尼祿把木盆放在盤腿之上,再捉著她的雙手浸進盆中的水裡,開始為她逐根指頭洗擦按摩,正如他每日為母親潔身的做法一樣,當尼祿與她十指緊扣,以洗擦指隙掌心的時候,她的手反而輕輕縮了一下,但尼祿的手指扣得穩,那就沒有鬆開到,這時她呼吸聲開始沉重了,說道:「洗到這程度就可以了。」
說罷她把手從水中抽起來,尼祿卻又用左手食指兩邊指隙扶住了她兩隻手腕,孩子的力不大,是她沒有掙脫,只是不知尼祿的用意。
這時尼祿的右手探進自己的袋子裡,拿出一塊摺好的布,手法嫻熟地為她一對纖手擦乾。
「這是不必要的。」她雖這樣說,但一雙手任由尼祿擺佈。
「嗯。」專注的尼祿沒心回應,手上那塊沾濕了水的布連她一對木前臂都多事地抹淨了,然後未等她說可以開始洗髮,他就伸手去撫摸她的頸子,再往上摸索到頭髮上去,尼祿習慣了為沒有反應的母親潔身,也不識得提示對方自己下一步的動作,所以突然被手指探進髮際的她自然反應又縮了一下,尼祿單手把布扭至適中的濕度,開始仔細地為她一手抹髮,一手按摩頭皮,兩人沉默不語,空氣中只聽到一方開始放鬆變慢的呼吸聲。
她遲遲沒有像洗手時提示尼祿停止,只是當尼祿開始為她揉搓雙顳時,她就警覺過來推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在黑暗掩護中,她忙亂地用手指梳弄一把半濕頭髮,山中礦物溶了在水中,也潤滑了她的髮絲,在秀髮晃蕩之間,她好似聞到了桂花香氣,那就不是山水的緣故了。
在吸一口氣後,她終於說出要求尼祿為她擦手洗髮的原因:「當初代的虹膜王斯克為患梅毒的盲眼侍女馬加丹擦手洗髮,侍女便許下將他引導回到正途的心願,並甘願一生以眼淚為他洗腳,以頭髮為他擦乾水份,以雙手為他添上香膏,如今你也為過我擦手洗髮,我——無明侍女瑪利亞,便原諒你弑君的死罪,並會肩負聖責引導你成為順從法典的王。」
尼祿發現自己好像不為意間惹上麻煩了,他也把木盆放下站了起身:「你在算計我!我沒答應過做你口中的王。」
「如果你拒絕順從法典,那作為無明侍女的我恐怕就要將你殺死,並將權柄交托予下一位明君了,儘管如此,你仍要一心抵抗踏上正確的道路嗎?」
在這黑暗之中,瑪利亞尖矛一出就可以把尼祿放血至死了,他沒有反抗能力又不願意隨便死去,只能認命配合,他嘆了一口氣,問道:「那你掛在嘴邊的法典到底是甚麼?」
「那是由馬加丹親自撰寫的《侍女約書》,其中侍女要遵照的律法有三百條,而要求王遵守的律法則有三條:一、必須皈依任何一位神明,但巴拉苟及一切淫神例外;二、不得利用邪物犯姦淫;三、矢志統馭世間所有邪物,並處死每位利用邪物犯下淫罪的偽王。」
尼祿仔細考慮著,其實他自問擁有信仰,亦絕不可能姦淫任何人,這兩個條件不難遵守,但第三點對於沒受過秘銀師訓練的他來說有點太過抽象了。
他知道瑪利亞不會姑息欺瞞她的行為,就如實將困擾說出來了:「我不知道怎樣去統馭邪物,我其實不是很懂邪物的事。」
「我會負責引導你的,我的君主。」瑪利亞的語氣平靜如止水,在這次會面裡始終如一。
而被她以君主稱呼的尼祿心中卻是一陣厭惡,無明侍女的身體被改造成不似人形,僅留下與性有關的身體部分以供王泄慾之用,那麼成為她口中的君主,也就意味著成為自己心中最痛恨的角色了。
他絕不淫辱女性,寧死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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