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月前,我回國小去找我的老同學,班長辦了個聚會,就在當年班導現在的班級。畢業後我前往的國中不是是原本行政區下的公立國中,加上我較膽怯和怕麻煩,除了一起進同校的女生,從此再也沒有與他們其中任何一人有聯絡,而原本熱絡的畢業群組,伴隨著大家進入新的小圈圈也逐漸失去生機,最後只剩下以前邀的機器人會回話。
班長的邀約很突然,是在一個週六的傍晚,訊息中戴著一股懷舊的情懷,我可以感覺得到是老師的指示,這種類型的語句並不是班長大喇喇性格的寫法。這樣一想,我甚至有點不想去。
由於約定的時間是學校日,大概還有兩周,我並沒有直接在當下表達自己的意願,或者說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我在第一個星期想了很久,我其實滿想念那群人的,就算我不曾融入過,但畢竟同班了兩年,他們的性格有趣之處我仍舊記得,只不過當年被他們關係霸凌的陰影仍讓我有些踟躕。
我知道霸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那些小孩根本就不懂,而且擁有這想法的並不只是我,包括班導、父親、他們的家長都是如此,況且我還是無法確認那些行為是有意無意的,可能就只是好奇罷了。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班上的群組有兩個,一個是公用給老師發訊息的,另外一個則是只有同學私用的,而我收到邀請訊息的群組是來自私用的,裡面除了班長一本正經的發言外,都是一堆那時流行的爛梗,還有對老師的咒罵。在往上滑一點,就會看到我名稱加入的訊息。我是在畢旅時被某些無知的男生加進去的,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這些。
當時班上的領導勢力是由一群女生主導的,天真的我以為她們就跟直男群一樣溫和,直到禮拜三跟當年與我一起進國中的同學提到聚會的事才知道原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她好巧不巧地又跟我進了同一個班,不過這次我與她的連結似乎沒有以前這麼薄弱了,至少我還能問她有關聚會的事。
「妳下禮拜有要去嗎?」
「其實我不太想去。」
「為甚麼?雖然我跟他們關係不太好,我也想去。」
「我不想去。」
「嗯。」
我記得上了國中後她就再也沒有談論過小學五、六年級的事,我起初以為她是傲嬌,之前她在那群女生團裡就是扮演這種角色。暴躁、嬌嗔,她那時甚至是風紀股長,我就曾經被她因為睡午覺得事罵過一頓,那時總感覺這女孩子還挺兇的,臉上白皙發著微光的皮膚都皺在一塊,我感覺用手一抹,就能把成珠的油脂給黏上。然而在一次結束補習時,我卻看到她與她的母親輕快地經過我所回家的路上。
「嗨。」她原本還帶著笑容,看到我就收斂成尷尬的僵硬貌。
「那是妳同學嗎?叫甚麼名字?」她媽媽面帶慈藹的笑容,感覺與我母親有幾分相似。
「王肖岣。」她完全忘記了,我根本不信王。
不過這完全沒有關係,因為我已經看到了不同面貌的她,這時的我還不理解她在學校承受的壓力也許跟我差不多,乃至更甚。
「你知道嗎?」那一周班上同學剛好有邀吃飯,我與她坐在同桌,不小心說了點以前做的糗事,她聽了點,也想說些。
「你知道我為甚麼不想回去找他們嗎?那時女生們的關係有夠複雜的,有一個女生跟我說了另一個女生一大堆的壞話,結果表面上關係還好著。在畢業後的暑假,反手我就被賣了,那女生深夜發文,直接把她曾經對另一女生說的壞話嫁禍在我頭上,之後我就被封鎖了。」她的口水中有酒味,我感覺她也是不爽很久了。
當時那兩位女生都喜歡班草,而她又跟班草有一些曖昧的傳聞,像甚麼在掃具間偷接吻這種小學生會為之瘋狂的八卦,這很可能就是她被陷害的原因。
想了想,那次的聚會應該只有我會去了,我還是很好奇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會有甚麼改變,而且又不是只見那群女生,還有其他人我想要見。
在聚會前一天的下課,她走到了我的座位旁,臉上帶著糾結說道:「你明天會去嗎?」我告訴她當然。
「如果問到我的事,你就說她交男朋友了。」
「哈哈,沒問題。」
小學距離我現在居住的地方有點距離,大概要騎十分鐘的腳踏車才會到,這不禁讓我回憶起之前上的時光,那時我家就在學校對面,只要一分鐘就到了。那天是個大熱天,我到校門口時就已經流了滿身汗,早知道就不穿長袖襯衫了。帶著溽濕的腦殼走進了學校,矗立在穿堂外的孔子雕像「至聖先師」的大理石字牌還沒被酸雨侵蝕,雖然我當年是沒感受到甚麼至聖先師的風行草偃就是了。
學校的底色是青草綠,連校歌的第一句都是描述在大草原的開闊,相比之下不到一個足球場大的校園實在是尷尬的掉漆。扶手沒有更換,生鏽了一半,但校樓卻保持得很好,仁愛樓三個大字還在陽光下發亮著,我的腦海湧現出了不少回憶,只不過都是些討厭的事。
「你來啦。」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了教室外,年邁的班導伸起手微微招示著。
「咦?是pocky耶!好久不見。」我嘗試微笑,但心中突然的痠痛讓我無法維持。
好像以前被這麼叫很久了,總感覺有點不爽。
「你現在讀甚麼學校?阿女生正嗎?」我簡單應付兩句,拿了塊蛋糕就坐到了角落。
「你還之前你拍的遊戲影片嗎?你現在還有在拍嗎?」其他男生還是湊了過來,我總感覺有些不適。
我走出了教室,碰見了以前喜歡的女孩子。她骨瘦如柴、皮膚黝黑,是我很喜歡的外表。
「你好,好久不見。」水汪汪的眼睛隔著黑框眼鏡,我有些被她的馬尾給晃暈了。
尬聊了一小段,知道她交了男朋友,還為了他去讀一個不同縣市的高中,今天她是特地回來看老同學的。
「那我去找其他人嘍,掰掰。」如果我在畢業前表白了,是不是現在我就可以炫耀了?
恍惚之際,聚會已經進行了大半,小遊戲也玩完了,他們歡樂的氣氛我根本無法融入,只能無意識的聽冷笑話陪笑。這時我才注意到班草和班花都沒來,我詢問了跟他們同校的人,他只淡淡地回應了「他們不想來」的話,彷彿為這場聚會又增添了一些虛假的顏色。
排除他們看不起我的鄙視貌,他們人其實滿好的,至少是愛動腦的人,連他們都不想來,我怎麼會想來?
「嗨,大家,哈!是pocky耶,你怎麼在這裡?」門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呼喊聲,我回頭一看,是她。
到了現在,我還是很討厭她,她應該那時也很討厭我吧?不然怎麼會想欺負我呢?不過有趣的是那個女生正是與我現在同班的女生口中被說壞話的人,而說她壞話的正跟她快樂地聊天著呢!我感覺挺好笑的,但看到那小不溜丟的眼睛我依舊被回憶壓得喘不過氣來,她所對我做的應該不只是關係霸凌了吧?我怎麼還在欺騙自己?
看她那傲慢的眼神似乎還想拿鉛筆刺穿我的手掌,我的手不禁握緊,直到所有人離去都沒鬆開。
回到家,我沖了個澡,反思今天的事,我感覺今天去是一件對的事情,至少我可以確認,那群人有趣的個性仍然沒有改變,一樣地目中無人,一樣地顢頇無能,連尊重人都不會,我記得以前只要有人叫起pocky這個詞我就會雙耳發紅,眼中的淚水不斷地打轉,我甚至不知道這綽號是怎麼取出來的,但不知為何,聽到這詞我就會聯想到他們瞧不起我的無知的臉蛋,深不知我的恨意早已擴散到全身。
儘管如此,我在畢業後甚麼都沒做,我也有想過為甚麼我當時還願意忍下去,我想應該是因為有一次被弄哭時,那個我喜歡的女孩幫我回擊了他們吧,我總不能給她看到我暴力的樣子,更何況嘲笑我的都是女孩子,我怎麼能打她們呢?
回想起這一切的我為一開始看到訊息冷笑的我感到不寒而慄,我怎麼這麼能輕鬆地去想這些事呢?也許就像她體驗到的一樣吧,我其實也不想去聚會。
只不過是看太多美好童年的散文,才會夢想著自己的童年可能只是一場誤會,一切都是有機會修復的。當然,這只不過是想像罷了,只要回想起自己中午被關在廁所掃具間的恐懼,我認為他們在聚會上的喜悅都不屬於我。
雖然有這麼多惡意的想法充斥在腦海中,如果回到聚會前一天,我應該還是會回她會去吧,冷靜下來後我覺得不去白不去,因為他們還是我記憶中的一部分,我還是得知道我到底在痛苦甚麼。只要不再攻擊我,其實他們之前做了甚麼應該都可以被原諒吧?
被社會原諒。
好,那就來簡單回顧一下這篇創挑吧,回頭看的時侯發現寫得有些隱晦,我想我在這裡好好得說清楚吧。
這一篇創挑是大活動,超多人參賽。雖然沒得獎,不過這篇有拿到好幾個我之前就有在關注的作者的愛心,看到通知時我超級興奮;雖然這麼說,不過DPS作文我也才寫了一篇(對不起,我實在是太懶了)。
這篇的開頭我試圖用一種懷舊(但現在看似乎是很直白的陳述句)的方式來寫文章,盡量用客觀事實來陳述當下的我之於以前同學的想法。
接下來我讓主角說了一個歪理,也就是霸凌可以被原諒的。接下來帶入了偽女主的出場,我希望用一種與男主類似的立場來表達她所遇到的事,當然之於男主都是片面的。
接下來,男主開始不斷洗腦自己,無論是面對到自己之前喜歡的人,還是鄉愿群,抑或是霸凌他的女孩。
反思在裡頭都寫的很清楚了,大概就是看清謊言和絕望感,我在某種程度上很喜歡這類的情緒,那代表我成功看清心結了;在整篇文章裡頭,我也試圖改掉說道理的壞習慣,嘗試用青澀的想法來解釋我當時的心情。現在回頭看,確實有些尷尬的地方,不得不說,這部分還挺成功的。
總而言之,這篇「聚會」我寫得挺開心的,希望以後創挑也能寫出好的文章。
這次寫得滿短的,因為文章本身沒有太多留白的部分。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我認為這篇想法傳達的很明確(單純想留下創挑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