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刃之女》 - 宿命

殺人，屬一種學問。

能夠無時無刻的快、狠、準，是具有困難度的，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能夠一劍穿心，刺中要害，才能在戰場上為自己爭取時間，爭取活路。

假若被刺傷的人還能勉強爬起來攻擊你，那麼你就是個不合格的暗殺者，更不要說保有一絲憐憫了。

鏤華坐在床上看著玻璃外的月光，玻璃的內側是看得見外面，卻看不見裡面，能夠看著夜景是她來到這裡後唯一能欣喜的事情。

「擁有惻隱之心是一件好事，但是在這個地方不需要，尤其是妳，具有感情是一件福氣，但是妳成為暗的那一刻，就不再能享受這個東西了。」

鏤華想著五個小時前師傅說的話，她開始產生了一些自己熟悉卻無法再言語的心情，這讓她不僅不習慣，且感到煩悶。

此時原本就開著房門赫然傳來敲門聲，有個人靠在門邊，看著眼前的少女。

她輕輕把頭扭了過來，臉上無感的留著眼淚，這讓在門邊那原本平淡的雙眸稍些動搖了一下。

「失去感情讓妳這麼痛苦嗎？」陽啟看著眼前的人，他的脖子上掛著毛巾，剛洗好的藍色髮絲滴著水滴，他平靜的站著，也疑問著。

「...」許久，鏤華回頭看著彎月，她淡淡的看著外頭，不假思索的回應「你呢？」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已經對這個東西無感了，就算師傅告訴我要摘除，我也覺得沒什麼。」

「光，有這種想法好嗎？」

「妳呢？暗這副德性也不像暗啊？」

「...」

陽啟看這女孩又沒反應，他只好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隨後又下意識問了一句「妳喜歡月亮嗎？」

鏤華收回了眼神，轉首發現陽啟走了進來，並坐在床邊，看著她自己，而她看著被月光恰好照亮著的陽啟，總覺得十分相襯。

「我最討厭月亮了。」

陽啟訕笑「呵，妳喜歡太陽不成？」

「倒是你，月光真適合你。」

「我就當這是誇獎了，只是社會期望上，我應該要適合太陽，而不是月亮。」

「你知道吧，有太陽的地方，就會有影子，而我總是那影子，別人的影子，怎麼配得上豐富的情感？」

陽啟雙眼揪著這女孩許久，訕笑著「我想，妳應該不是影子才是。」

「是嗎？」鏤華的眼睛裡閃爍出一絲期待，隨後又消失無影無蹤。

僅僅一瞬間，就被陽啟印在腦海裡了，她這不符合形象的行為，不知為何讓陽啟猶生一種發現新生物的感覺，心情甚好，露出了笑容。

「早些睡吧！」

陽啟站直了身子，英挺的背影準備離開房間，鏤華即時提出了她最後的疑問「喂！」

陽啟雙手抓住了毛巾，回頭以眼神回應著。

「你在門裡面看到了什麼？」

陽啟望著眼前的人半晌，平淡的回答「我第一次殺的人。」

「你殺過人？」

「是啊！」陽啟依舊平靜的應答著這讓人嚴肅的話題。

「殺人是什麼感覺？」

「...不知道呢——！」陽啟拎起毛巾擦擦頭，闔著眼。

「你為什麼殺人？」鏤華的雙眼揪著眼前這平靜的面孔，讓陽啟無奈的將手上的毛巾蓋住了臉，他蹲了下來。

「不知道，原因很多，震怒、憤恨、任務、守護，看你怎麼看待這件事，當妳把手中的劍刃刺進別人的心臟的時候，會突然理解很多事情。」陽啟拉下了頭上的毛巾，看著自己的手。

「或許妳突然了解的是自己，也可能是別人，無論產生的心情是什麼，舒坦、放心、心疼、罪惡、無奈都好，但總有一天，妳都要向死亡跟生命看齊。」

陽啟看著鏤華「暗，是要殺人無數的職業，是妳既定的宿命，逃不了，就看清它。」

鏤華不發一語的看著蹲著的陽啟，他再度站起「我不知道妳怎麼想，但是當妳開始融入這份被捆綁的宿命時，妳的生命就是眾人虎視眈眈的東西，不要帶著憐憫之心會比較好，不然喪命的會是妳。」

陽啟離開了房間，留下了鏤華一個人，繼續仰首凝望天上的嬋娟。

陽啟回到走廊，赫然一隻調皮的手拍了拍他的左肩，頭卻從右肩探出「你跑進人家房間做嚮導啊？」

他撫了撫額首「我說挈啊，可不可以正常點出現啊？」

「那就不是我啦！」

「唉...」

「她的第一個任務是什麼？有聽你師傅說嗎？」

陽啟轉轉眼珠「殺人。」

「哇嗚...你呢？」

「...微笑。」

短短兩個字，引來了挈迴響在走廊的笑聲，就這樣為第一個夜晚畫下了句點。

隔日早晨，鏤華換上送來的黔色新衣，右肩的披肩長到足以遮住右手，手背和胸口的布鑲著鍍銀的鐵製護甲，配上血紅色的半膝裙，她將兩把劍掛在身上，唯一不變僅僅是那細微的鈴鐺聲，依然伴隨她而行。

利景將她被領來了問刑室，牆上掛著五位陌生的面孔，她微微擰了眉目，不知是何所事的看著師傅。

「這五個是今天必須處決的殺人犯，就是妳第一個的任務。」

「我的刀不能殺人。」

鏤華的一句話，招來了其中一位罪犯的嘲笑「哈哈哈！怎麼，暗，沒有接班人了嗎？來啊！砍我！刺我！殺了我！裝什麼清高，妳都來到這裡了，還假什麼善良！」

此時，鏤華的腦勺後凝聚了一把細長的黑刃，直直朝著叫囂的罪犯刺去，分毫不差的刺進心臟，牆上囂張跋扈之人彷彿像氣球卸了氣，咳出了一口血在鏤華秀麗的臉龐，停止了身體機能，平靜倒在她的腳前。

她美麗的瞳孔閃爍了一秒，一種從未產生的情緒縈繞在心頭，利景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就像這樣，對準刀口而已。」他拔出了腰間的刀，丟到了鏤華的腳邊。

她凝著腳邊的刀，和那份原本吵鬧，現在卻安詳平靜的臉孔成了對比，許久才撿起刀，不情願的站到第二個人面前。

她想著陽啟昨晚說的話「如果我不做呢？」

利景平穩的看著這位麻煩的接班人「那他們的死刑只好延後幾個月了。」

她佇立在死刑犯的面前，將原本撿起的刀插入地板，轉身和自家師傅對視。

利景點點頭，站直了身體，走到鏤華的面前，忽地揪起了她的衣領，毫不憐香惜玉的揪到五百公尺遠的禁閉室，抽起了她隨身的兩把劍和鈴鐺，最後一手丟進了幽暗的空間。

「我佩服妳的堅持，但這是不需要的，妳先習慣血的味道吧！」利景關上了門，轉了一圈門上的咒文，將門上了鎖。

他走遠了，這間禁閉室裡，床、被子、食物、窗戶、陽光、水，樣樣都見不著，約莫過了十分鐘，又聽見了利景的腳步聲，來到門前，從只能進不能出的小門推入了五桶液體，烙下了幾句話。

「妳的第一個任務改變，在這禁閉室禁閉五個月，前面有五桶夠妳為生的血，省點使用，不然會不夠用，別想尋死，我會把妳復活，繼續進行同樣的事情，直到妳如實完成我交代的任務。」

面對眼前五桶腥味四溢的血水，因為剛推進來，還有幾滴浪費的灑了出來，鏤華看向門「我不會喝的。」

「妳會的，只要妳還有生存的理由。」

尾音和腳步聲一同消失在走廊上，鏤華已經聽不見那能讓她冷靜的鈴鐺聲，她凝重的遮住了鼻口，即使勉強自己閉氣，依然可以聞到這濃濃卻新鮮的血腥味，她清澈的瞳孔，漸漸染上了絲絲的震怒和血腥味一同瀰漫整個空間——

不遠處，陽啟正靠在牆壁旁，環手看著天花板，沉靜的站在寬廣的長廊間。

「你想救她嗎？」一隻和人身等高的白狼步入陽啟的視線，沈著老人的嗓音提問。

陽啟搖搖頭後闔了眼「這是她必須經歷的，我干涉不了。」

白狼笑笑「你是光的接班人吧？他不是讓你去看著鏡子練習像他一樣和藹的微笑嗎？我沒見著這兒有能反光的東西呀！」

「別戲我了姥姥，那不如我去禁閉室好了。」

「呵呵，你知道我是誰？」

「是狼族前任長老吧！也是現任的獸。」陽啟以恭敬的聲音應著。

「你是稞武的世子吧！所以並不需要配戴武器。」姥姥打量了陽啟的身體

「還能有人記得這兩個字啊——」陽啟訕笑並長聲感嘆。

「你的笑容一直都那麼虛偽嗎？」姥姥瞇了瞇狼眼

「怎麼能這麼說呢？只是自從那天起我就只會皮笑肉不笑的淺笑了。」

「溫室裡的花朵，走出來終會產生瑕疵，太過於備受照顧了，不會有人一生無憂，且不存在一世慘厲之人。」

「是啊...」

「所以你現在有空了？那就來幫老身的忙吧！」

「別讓我去練習微笑就好。」

「你倒可夠了，就別砸了歷代光的招牌微笑了吧！」姥姥沒好氣的說著

聞言，陽啟無奈的抓抓頭，頭疼的他不知怎麼回答好。

「跟我來吧！」姥姥轉身，用狼尾甩了一下陽啟的腿，示意跟著上她。

陽啟回頭看向了禁閉室，他一手插腰，向那方向投以默哀的眼神，跟上了姥姥的腳步，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姥姥來到了模擬空間，才跨入第一步，一位嬌小的身影就從天而降，單膝跪在白狼的身前「姥姥。」

稚嫩的臉龐抬頭望著長輩，看見陌生的面孔，他頭上小小的狼耳動了一下，投以疑問的神情可愛的盼向眼前的長輩。

「世子，他是我族的孩子，名喚秋裘，也是獸的繼承人，年僅八歲。」

「獸不是偏暗嗎？」

「你看暗那樣我好找接班人幫忙嗎？十二位接班人屬你最悠閒了。」

陽啟搔搔頭「也是，需要我做什麼？」

「陪他做戰鬥模擬，以速度為最。」姥姥看向秋裘「孺子，你就跟著他好好學習吧！老身要先去辦點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晚點見。」姥姥轉頭離開了模擬訓練場。

陽啟目送著姥姥離開，紳士的鞠了恭，回頭後他看著仍然單膝跪地的秋裘，他挑了挑眉。

「你的主人不是我，不必跪我。」

秋裘睜著明亮可愛的八歲綠瞳，不解的問著「你不是暗嗎？」他的尾巴左右擺著

聞言，陽啟的眼角抽蓄了半晌「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你的主人跟你一樣，擁有碧色且清澈的眼睛。」

秋裘更是不解，他皺了小小的眉頭「清澈？裘兒不懂，暗的雙眼不應該是清澈的呀！」

「...你是說要跟我一樣嗎？」

「是呀！」

「...我是光，隔壁殿的。」

秋裘單純的眼睛望著陽啟，淘氣的微笑著「啊！說起來你跟光叔叔——不對，光哥哥很像呢！」

陽啟再度抽蓄著面孔「我才不要跟他一樣呢！」

小小的身體站起來，拍了拍身上些許灰塵，小跑步到了模擬台，輕巧的跳上了台面，坐了下來。

檯面上隨著他小手的按壓傳出了些機器的聲音，陽啟走到了他的旁邊「你在做什麼？」

嗶—嗶嗶—嗶——

小手熟稔的按著模擬台，熟練的打法連陽啟都稍稍愣了一下「你好像很習慣。」

秋裘晃了晃狼尾「因為從小的時候就一直在這裡了！」他按下最後一個鍵，周遭的場景迅速變成一個寬闊的森林。

「哇...對了！你介意我站著不動嗎？」

秋裘扭了扭身體，坐在模擬台上和陽啟對望著「咦？裘兒當然不介意，只是的話希望你跑一下最好了。」

他跳下了模擬台，四肢著地，轉眼成了一頭目測一百五十公分的狼身，看著陽啟。

「嗚...你也挺大隻的...」陽啟愣愣的眨了眼，看著那笑得稚氣十足的狼臉。

作者的話：不好，現代暗把鏤華帶去閉關了，但等她出來的時候，會產生一些變化哦！這集出現了下一代獸的接班人，是一個才八歲可愛的小孩哦！不要看他才八歲，幻化成狼型可是跟現代許多人一樣高呢！現在的人到底把營養吃去哪裡了呀（？）但是很可憐的是，使徒們的感情是被抽離的，當然連小孩的秋裘也不會例外，這也算是一種悲哀吧..下集等候哦！藍潁感謝您耐心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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