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陸）失落的鬼蜮 - （九十四）

回首著紅棠把側室的雜物清理出東宮之外，敖龍終日把自己困起來，誰也不見。秋去又冬來，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甚麼，應該說以他的人際關係，沒有人想要知道他的情況，究竟發生了甚麼事。除了一個人以外，冬月。

對於眾說紛紜的道聽途說，冬月起初也不太在意。畢竟是自己從小照顧的人，敖龍本性如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但作為被調走的下人，主子的事不能過問，更不可以深究。

只可惜到後來，隨著愈來愈荒謬的傳言：甚麼殿下自閉失心瘋、隨時心情不好向下人施以毒手、關在東宮的下人被虐待等等。一直堅持安守本份的冬月終於忍無可忍，決定於沐休時間前往東宮一探究竟。

「殿下，御膳房宮女求見。」經過身穿厚裝的紅棠的通傳，站在外廊衣衫明顯比較單薄的冬月手持食盒等待著回應。

「不見。孤說了誰也不見。」但等到的卻是煩躁的回絕。

「姐姐聽見殿下的話了吧？請回吧。」不屑的態度，明顯是紅棠對作為前貼身侍女的冬月心存不滿。

「好吧……」表情失落，正要扭頭離開的冬月想了想，轉身向房門大叫。「殿下，冬月先行告辭了。」

口吐白煙護著凍僵的雙手，紅棠不解冬月這樣做有何用意。只是繼續站崗，歪嘴鄙視正要動身的她。卻在這個時候，房門被大力推開。門框撞上外圍再反彈，差點讓衝出來的敖龍迎面撞上。

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倒，一貫站姿不良的紅棠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殿下越過自己，衝到冬月身邊。伸手一捉，回首氣沖沖衝回房間當中，帶上門。動作流暢，毫不拖泥帶水，一氣呵成。

「搞甚麼鬼啊！」沒想到殿下會有如此強大的行動力，紅棠仍在錯愕當中。

回到自己的舒適區，敖龍才放手讓冬月重新站直身子。上下打量著面前久遺未見的人，敖龍滿心歡喜。兩手抓緊冬月雙臂的他才發現到食盒，好奇的心思讓敖龍下意識奪去打開。

探頭一看，都是自己喜歡的小甜點，敖龍笑得開懷。雖然因為剛才的衝力，令本來精美的外型全都成為歪瓜裂棗，但也無阻對其的喜愛程度。自行坐下來，狼吞虎咽地享受著，以往的壓力如釋重負。

「冬月，妳手怎麼這麼冷？」在奪去食盒時的不經意觸碰下，敖龍感覺到冬月冰冷的手。

「奴婢沒事。」聽見敖龍的關心，把手護在胸前來回磨擦的冬月笑著回應。

「穿多一點，別冷病了。啊，這個好吃耶！」

一直站在身邊的冬月猶如以前一樣侍候著，見主子一如既往的孩子氣，深感安慰。所謂的流言蜚語不攻自破，只是他們不了解殿下而已。即使沒有任何回報，冬月都決定要盡力守護他如此純真的笑容。

「冬月，妳怎麼來了？」終於完食，抱著肚子心滿意足，敖龍才想起這個問題。

「回殿下，奴婢久不見殿下外出，擔心殿下身體情況，故是日抽空前來探望。自作主張，望殿下原諒。」應有的禮儀，冬月依然會遵守。

「原諒甚麼，妳又沒做錯事。」揮揮手，敖龍表示並不在意這次冬月的突然到訪。

「見殿下心情不錯，奴婢安心了。奴婢先行告退。」冬月正要躬身請禮。

「別！冬月幫孤一個忙。」就被一個箭步衝到面前的敖龍制止了。「以妳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想到答案！」

「奴婢誠恐。未知困擾殿下的是甚麼難題，奴婢定當盡力為殿下分憂。」

「是這樣的……」

耐心傾聽正在發洩的敖龍，一五一十把事情始末盡訴，冬月臉色愈發難看。想要求得心上人，使用如此旁門左道之法不見得有效。應該說，感覺會適得其反，把人嚇得愈跑愈遠。

「所以，現在孤在頭痛，有甚麼東西是經常帶在身上，又形似門匙？」抒發情緒過後，敖龍似是洩了氣的皮球，軟攤在長椅上，雙目無神。

一如敖龍的了解，冬月馬上從他口中找出一些可疑的字眼。老實說，依自己對殿下多年來的了解，冒失的他很大機會忽略了某些重點。再三思量過後，看著了無生氣的眼前人，冬月決定大膽提出自己的看法。

「殿下，恕奴婢直言，國師口中的『帶』，是『攜帶』還是『穿戴』？」畢竟用字不同，意思可差十萬八千里。

「這個……他沒說，不清楚。」被點醒的敖龍卻陷入苦惱當中。

「以殿下的理解？我們可以先從這一方面入手。」

「孤不知道。」敖龍繼續的搖頭。

冬月的循循善誘，還是沒得到有用的資訊。既然如此，只能兩方面都入手尋找。由於離開殿下身邊已經一段時間，冬月對於敖龍現時的服飾配備並不了解，只能讓敖龍自行把身上會出現的所有物品都放在眼前，逐一比對。

有甚麼物品是呈橢圓形的？兩人埋首於衣飾之間，左看看右望望。跟自家主子衣飾亂甩龍飛鳳舞的作風不同，冬月每查看一件物品之後，總會好好收拾摺疊。以致冬月已經查看完自己負責的部份，敖龍還在混亂當中，同一件衣服看完又再看。

「在哪？哪一件才是？」滿面惆悵的敖龍自言自語，心煩意亂。

「殿下，要不冬月是日先行告退？」看著漸暗的天色，冬月擔心逗留時間過長，對殿下的名聲帶來負面影響。

「不。多等一陣子，孤差不多找到了。」

就在敖龍繼續在亂葬崗埋頭苦幹之際，眼利的冬月把目光投放在一頂髮冠之上。作為太子朝服的標配髮冠，除了以純金打造之外，鑲嵌在上的大紅鑽額外耀眼。橢圓的外形，加上為殿下所擁有之物。表面條件成立，可能就是國師口中的門匙。

「殿下……」小心翼翼把髮冠雙手抱在掌心，冬月輕聲呼喚。

「快了、快了！再等一下！」繼續低頭專心致志的敖龍並無留意。

「這個、殿下，奴婢似是找到了……」

「妳找到了？」

一個激靈，冬月的話讓敖龍猛然抬頭。四處遊走的目光，最後鎖定在冬月手上。經過冬月的解釋，敖龍仔細地打量著紅鑽，大小、形狀都跟印象中的匙口位很相似。裂嘴一笑，接過髮冠的他心情大好。

「就說冬月妳聰明過人！東宮沒有妳不行啊！」開心得在殿中自轉。敖龍像個小孩子一樣，並無作為高貴太子的樣子。

「殿下謬讚了。」站在旁邊的冬月低頭回應。

本來敖龍想要以獎賞為由留下冬月，一起用過晚膳再離開，但冬月以時候不早為由回絕了。畢竟身份有別，殿下與下人同枱用膳實為不妥。即使敖龍本人不介意，但被有心人傳出去大肆宣揚的話，形象不保。

夜闌人靜，獨自一人抱著髮冠，興奮的心情表露無遺。正在做白日夢的敖龍，幻想日後跟鳳儀有著幸福的婚姻，自然也有美滿的人生。跟她要有如何盛大的婚禮、婚後每日的風花雪月要如何渡過。怕她好生吃醋，還是在大婚之後馬上解散後宮好了、孩子最少要有一兒一女……

躺在床上，沉溺在幻想當中，敖龍把人生如戲快轉一遍又一遍。抬眼看著左手上的髮冠，再轉向空無一物的右手。突然回到現實中的思緒，彈坐在床上的他，焦急的心情湧現。由天堂頓時跌落地獄，一百八十度的改變，連臉上燦爛的笑容亦驟然消失。

從自己身上入手的西門鑰匙已經找到，現在只剩下從父皇入手的兩道門匙。但要怎樣做，父皇才會甘願全盤托出？之前裝作乖巧樣子的計劃已經失效，連日以來父皇並未接見。既然如此，改日倒不如偷偷潛入令和殿，尋找一下線索也不錯。

適逢春節慶典，所有人都齊集在大殿當中。午場不只有皇上皇后，更有文武百官普天同慶。入夜後的後宮，也是張燈結綵，十分熱鬧。後宮佳麗攜同公主們盛裝出席家宴，敖龍自然也被悉心打扮過。

與人來人往歡天喜地的庭園相比，站在牆角目無表情的敖龍更顯得格格不入。在不遠處，正在舉杯同慶的兩姐妹，在撇眼之間發現了他的存在。

「哼，他也在啊？」把手中酒爵一飲而盡的二公主，不屑的一句。

「可不嘛，人家可是太、子、殿下。家宴怎可能不出現？」沿著自家妹妹的目光望去，在旁的長公主陰陽怪氣的回應。

「不是說被無限期禁足嗎？」遠在軍營訓練而趕回來的二公主不解。

「妹妹啊，妳風聲也太慢了……不過真奇怪，母后竟然會替這個賤種求情。」長期在宮中生活的長公主玩起了手中的酒爵。

「像姐姐說的一樣，他是太子。母后自然要為將來打算吧？」始終有外出生活的經歷，相對上二公主想法比較成熟。

「也是呢……不過，就他孤家寡人，也不會做出甚麼作為吧？」

「也是呢……畢竟兄長已斃、母妃亦亡，連父皇也不看好他。他也沒甚麼用了。」

「呵呵呵，妹妹所言甚是。太對了！」

在陣陣嘲笑聲之下，敖龍句句都聽進耳中。緊握的拳頭以示自己的憤怒，一身瑰麗，卻不能掩蓋自身的寂寥感。四處回望，結伴的環境中都只得自己孤身一人。落寞的感覺，促使敖龍更想要得到鳳儀的決心。

心動不如行動，借著吃飽喝醉的日子，大家的警戒相對會減低。夜深人靜，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門。撇了一眼坐在門邊守夜卻呼呼大睡的紅棠，目光堅定的敖龍加緊腳步離開了東宮。深宮之中沒有路燈，只靠僅有的點點星火指引路向。夜裡，寂靜得恐怖，方圓三里只聽見自己趕路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令和殿的大門被推開。已經是回春的時份，卻滲出陣陣寒氣逼人。日間皇氣十足的宏偉宮殿，入夜之後似是陰曹地府的鬼城。陰森恐怖、毛骨悚然。夜風吹起，窗戶格格作響，身邊一切猶如草木皆兵。但為了心愛的她，眼睛適應了環境光線的敖龍只能頂著頭皮硬上。

匆匆走過層層階梯，來到高高在上的龍座，回首俯視著大堂。敖龍終於明白作為一代君主的父皇，身上的傲氣從何而來。大地在我腳下的感覺，果真不錯。

默默把桌案上的物品掃視一周，除了一些文房四寶之外，別無他物。本想著在令和殿中，即使沒有找出實物，多少都能有點蛛絲馬跡。敖龍除了失落，心底多少也有些不忿，白忙一趟。

拖著沉重的步伐，垂頭喪氣的敖龍走出殿外，卻沒心思留意到簷上單膝蹲著一人。長髮飄逸的黑衣人神情緊張盯緊路上回去的小人兒，愁眉深鎖。手裡緊抱一個用錦布包裹的方形東西，似是會動搖整個世界的關鍵。

想要跟主人匯報的黑衣人，一個閃身連同手中的錦布包裹一起消失在夜空之中。御書房燭光搖曳，黑衣人單膝下跪，等候面對書櫃的人下一步的指示。聽見動靜，皇上把在書頁上的目光收回。回首望著翠冰手上的方形東西，擔心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沒有一言一語，翠冰似是收到指令，點頭後重新抱起東西離開。待四周再沒有人氣，皇上才偷偷嘆了一口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雖然一早已經不指望他能成為一代明君，但也從來未曾想過他會為了一個不可能的人而置整個世界的安全不顧。

「赤冰。」皇上突然的呼喚，身邊隨即掉落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盯緊他，別讓他做傻事。必要時，動手。」

赤冰點頭領旨，重回到幽暗當中。離開御書房回到寢室，心事重重的皇上走到被掛起的朝服旁邊，默默地注視著作為帝皇的象徵——冕旒冠。冠上十二旒，七彩圓珠掛。冠武正中鑲嵌一粒菱形的藍寶石。撫上摘除，收入懷中。

回到東宮，旭日初升。撇了一眼依舊倚坐在地上摸魚的紅棠，敖龍搖了搖頭。回到寢宮帶上門後，落寞的他愁眉苦臉。滿腦子都是在想要如何得到作為皇帝才擁有的鑰匙，以致有人從後來到亦無感覺。

「殿下是否在想，要如何得到餘下的門匙呢？」鬼魅的聲線從背後傳來。

「誰！」

抬頭一看，黑影籠罩的修長身影頓時撞進眼前，瑩綠的視線似是盯緊獵物一樣。對於突如其來的國師，本來提高警覺的敖龍已經見怪不怪了。解除警戒繼續的低頭，默不作聲，似是在默認了國師的提問。

「就說了，門匙是作為君王一定會接觸到的物品。」國師史無前例，走到敖龍身旁坐下，想要給他支持動力的樣子。

「孤又不是君王。」只聽見敖龍微弱地反駁了一下。

「殿下想要成為君王有多難？現在已經是儲君的你，成為皇上只差一步。」

「談何容易？以父皇現在的身體狀況至少還有廿年命。要等到他歸土才能抱得美人歸，小妮也人老珠黃了。」無奈的語氣，透露敖龍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

「要是殿下想現在登基，也不無辦法。」倚近身邊徬徨無助的小羔羊，真誠的國師於耳側輕聲細語。

「國師有何辦法？」一絲曙光都不能放棄，有人願意為自己出主意，敖龍急不及待追問。

見小羔羊再次上釣，國師再次勾起邪魅的笑容。從懷中摸索了一下，二指拈出一個三角形的小紙包，遞在敖龍面前。察覺到國師的用意，受到震撼的敖龍瞳孔收縮，遲遲不肯伸手接應。不單只弒君是死罪，弒父更是十惡不赦，要落地獄永不超生的！這明顯是在慫恿自己投毒篡位！

「無色、無味、無感、無解。一服即有效，女人即到手。要人與否，全看你手。」

看得出他的猶豫不決，國師也不再相逼。把三角包放在敖龍身邊後，識相轉身，靜悄悄地離開東宮。呆呆地看著三角包，敖龍忐忑不安。自己並不想做世界之最，只想要她成為自己的全世界而已。但為了一己私欲，弒君、弒父，又是否值得？

瑟縮於角落之間，抱膝埋首，只為釐清思諸。思來想去，為了她，自己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在這一刻，沒可能因為如此小事而半途而廢。反正作為長輩的他遲早都會歸故里，現在只是讓他早登極樂而已。眼神一變，橫手一掃把三角包收入懷中。靜待時機。

「殿下，御膳房宮女求見。」

「快傳！」

紅棠發現，最近殿下跟所謂前貼身侍女的冬月來往十分頻繁。兩人似是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正在計謀，讓心痒痒的紅棠想要窺探究竟。但每次俯伏在門上側耳傾聽，都是閒話家常的問候。

要不，就是詢問陛下的飲食習慣。可能想要繼續他的孝子之路吧？沒甚麼特別之處。久而久之，八卦的紅棠就失去興致。

在寢宮之內，察覺門外黑影逐漸消失後，冬月終於能放下心頭大石。依自己在宮中行走多年的經驗，外面偷聽的定非善類。加上是視寧妃為眼中釘的皇后所安插的線眼，更加要謹慎行事，以免被抓到把柄。

殿下之事，豈能隨便被大肆宣揚？見殿下心繫陛下，本以為浪子回頭的冬月心感欣慰。不過，總覺得事情並不簡單。抬頭看著順天廿七年二月十四的月曆，冬月有不太好的預感。尤其是關乎到未來太子妃的事……

「殿下最近經常召見冬月，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冬月為敖龍沏茶，試探式問道。

「想見妳是真的，想要妳幫忙也是真的。」吃著冬月親手做的糕點，敖龍略失底氣的回應，似是被捉包的夫君在生氣的妻子面前一樣，毫無威嚴可言。

「殿下有話不妨直說？」走到敖龍跟前，冬月傾身示意好奇。

「冬月，妳會支持孤嗎？」突然的正襟危坐，讓冬月以為敖龍正要說甚麼正事。

「殿下意指何事？」

「如果孤將來成為皇上，妳會支持孤嗎？」含糊不清，敖龍故作神秘地壓下聲線。

「冬月定必扶助左右。」冬月未能理解敖龍真正的意思，只當是正常登基後的情況。

「孤能相信妳吧？」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敖龍再次提問。

「自然！以殿下跟冬月多年來的感情，關係非淺。絕對可信！」以為是擔心日後的處境，冬月加重語氣想要敖龍安心。

「行！有妳這句話就行了！」一下拍案，更堅定了敖龍心中的計劃。

從懷中摸出的三角包，敖龍笑意未止。未曾想過殿下有謀反之心，冬月一時之間不知所措。雖然第一眼直覺三角包內並非補身健體之物，但一直想要堅信敖龍只是一片孝心的冬月，在他親口承認手上毒物後崩潰了。

「殿下！萬萬不可！」

「妳不是說定必扶助左右嗎？」眉頭深鎖，敖龍以質疑的口吻反問。

「奴婢意指殿下自然登基後，並不是說以非法手段。」

怕想歪的他真做出傻事，冬月焦急萬分撲向身前的敖龍想要搶走三角包，卻因他一個閃身而撲了個空。她追、他躲。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冬月就是沒找到得手的機會。

面色因為沒得到冬月理解而愈發變黑，神情冷酷的敖龍不再閃避。紫眸的他伸手一揮，運勁製造出一個結界般的東西。伸手撫摸著突然出現在四方的透明牆壁，冬月自知困在其中，動彈不得。

「聽孤說，只要他不在了，一切就會向好方面發展。成事之後，孤定必加封賞妳。」深邃沉重的目光，與原來孩子氣的性格形成很大的對比。

「殿下，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現在收手還未算遲，切勿因一時之氣鑄成大錯。」冬月苦口婆心勸道。

「怎樣收手！孤已經為她犧牲了這麼多，現在只差一步，為何連妳都勸孤放棄？孤自問一直待妳不薄，為何最後要倒戈相向？」右手伸前向著結界慢慢握緊，結界內可活動的空間隨即逐步收窄。

「殿下、饒命……」困在其中的冬月開始呼吸困難。小命要緊，沒命了一切免談。

「答應幫忙，孤才放手。」冷漠的神情似是看著死物一樣，敖龍當刻並不關心冬月的生死。

快要斷氣，艱難地擠出一句「……行。」之後，猶如重獲新生的冬月跪地猛烈咳嗽。冷眼輕視地上的賤婢，位於高處的敖龍並不憐憫。只覺得現在的她作為背叛之人，要她做的事也只是視為將功贖罪而已。

待冬月回復正常，重新站好架起準備侍奉的姿態，敖龍隨即把三角包塞到冬月手中。作為御膳房的宮女，他要她做甚麼，一目了然。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步出東宮，冬月緊握手中的三角包，神色驚慌。再三思量，警惕地多次回望，確定沒有人尾隨後，眼神一變的冬月做了一個決定。

回到御膳房，時間剛好準備晚膳。畢竟膳食經過皇上享用過後，才會按身份分配給眾妃嬪。把毒下在菜品裡，搞不好出事的不只有皇上一人。要是一次毒不死，皇上定當嚴查。到時如果查出有事的人都因享用過自己經手的菜品，自己必死無疑！

手起刀落、斬瓜切菜，表面上專心工作的冬月，心裡其實慌亂得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從腰帶小心翼翼摸出三角包，打開發現內裡是白色粉末狀的東西。今日負責的是涼拌小吃前菜，如果直接把東西加在表面，在呈送時已經會被發現。

再說，想要一擊即中，絕對不能投放在食品當中，以防誤中副車。反正有沒有下毒，遠在東宮的殿下根本不會知道。要不……

在人來人往、大家都在為準備晚膳而忙裡忙外的御膳廚房中東張西望，冬月想要確定某人身影不在現場才能作弊。然而，一抹藍色毫無預警之下撞入眼簾。躲在御膳廚房大門外，只探出頭的敖龍目光穿越人群，直接盯緊冬月手上已經打開的紙包。

騎虎難下，回望自己的涼拌小吃，沒有退路的冬月只能硬著頭皮把粉末全數傾倒。一陣又一陣的白煙飄落，傾倒的動作完成後，眼神沒有感情可言的敖龍才心滿意足地扭頭離開。

抬眼四處張望，各有各忙碌著的御膳房根本沒人會特意關心自己在做甚麼，冬月瞬間鬆一口氣。收拾好心情，亦來到呈餐的時候。冬月把涼拌小吃放在托盤上，跟好大隊來到大殿當中。

如常進行侍奉的程序，沒有人發現站在暗角裡的冬月正惴惴不安，身體不由自主地抖顫。在專人以銀針試毒過後，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餚分成小碟，送到皇上面前。

由前菜到主菜、由冷盤到熱食。手心冒汗的冬月緊閉著眼睛，不敢直視在位者的狀況。冬月不敢想像後果，剛才要傾倒藥粉也是身不由己，能做的已經盡力幫忙。究竟陛下能否逃過一劫，還是七孔流血突然暴斃而亡，全看他個人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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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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