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的春天，廣州的天空總是灰濛濛的，偶爾飄下幾絲細雨，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氣息。松青已經七歲了，個子長高了不少，但臉上的稚氣依舊未褪。他坐在天井的石階上，手裡捧著一本《論語》，雖然有些字還認不全，但他已經能背誦不少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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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麥至的身體卻在這幾年裡逐漸變差。原本挺拔的身姿變得有些佝僂，咳嗽聲也越來越頻繁。每當夜深人靜時，松青總能聽到父親在書房裡低聲咳嗽，伴隨著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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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過來幫我拿藥。」母親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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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放下書本，跑進廚房。母親正站在灶台前，手裡拿著一個小藥罐，裡面是從中醫那裡抓來的草藥。她將藥倒進碗裡，遞給松青：「去給你爸送去，記得讓他趁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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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接過藥碗，小心翼翼地端到書房。麥至正坐在書案前，手裡握著一支毛筆，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什麼。松青走到父親身邊，輕聲說道：「爸，該喝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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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至抬起頭，看見兒子手裡的藥碗，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好，放這吧，我一會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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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將藥碗放在書案上，卻沒有離開。他看著父親蒼白的臉色，心裡一陣酸楚：「爸，你的咳嗽好像越來越嚴重了，要不要再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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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至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用了，老毛病了，吃點藥就好。松青，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好好讀書。書裡的知識，是我們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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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點了點頭，雖然他還不太明白父親的話，但他知道，父親的話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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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松青跑去開門，看見鄰居家的阿明站在門外，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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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不好了！街道辦事處的人又來了，這次還帶了紅袖章的人！」阿明氣喘吁吁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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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心裡一緊，連忙跑回書房告訴父親。麥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臉上露出一絲堅毅的神色：「該來的總會來，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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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至走到天井，看見幾個身穿灰色制服的人站在那裡，為首的是一個戴著紅袖章的中年男子，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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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先生，我們接到上級指示，要求你立即關閉私塾，並交出所有的舊書。」紅袖章男子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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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至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這些書是我家祖傳的，也是孩子們學習的唯一途徑。能否通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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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章男子搖了搖頭：「不行，這是政策。舊思想、舊文化必須徹底清除。如果你不配合，我們只能採取強制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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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站在一旁，心裡充滿了恐懼和無助。他看著父親的背影，突然覺得父親的身影變得那麼瘦弱，彷彿隨時會被風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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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至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好吧，我會配合。但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把書整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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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章男子點了點頭：「好，我們明天再來。希望你能遵守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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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帶著其他人離開了。松青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憤怒和無力感。他走到父親身邊，低聲問道：「爸，我們真的要交出那些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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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至低頭看了看兒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松青，有些事情，我們無法改變。但書裡的知識，永遠不會消失。只要你記住它們，它們就會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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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點了點頭，眼裡閃著淚光：「爸，我會記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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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松青躺在床上，聽著窗外風吹過老榕樹的聲音，心裡默默地想著：無論發生什麼，他都要像父親一樣，堅守書裡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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