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總是早艾力半小時到達小巷深處的酒吧裡,昏暗的黃光和點唱機播出的爵士樂對他而言是絕配。可是艾力是藍調樂派,一進酒吧便會點唱空心結他和口琴奏樂的淒涼曲調。
幾個月前剛相識的他們還會為爵士樂和藍調音樂起口角,甚至一旁看不過眼的阿諾曼也要調停阻止……現在他們應該不糾結那些小事了。
靠近吧台坐下的威廉淡淡望向酒保,「要一杯古風(old-fashioned),苦酒多下點、然後⋯⋯」
「方糖兩顆就夠了。」最後一句是突然冒出的英國腔補充,「另加一杯干馬提尼(Dry Martini)。」聲音的主人輕笑、穿戴皮革手套的手拍拍威廉堅碩的肩膀,「等很久了?」然後優雅的在旁邊隔一個座位坐下來。
在威廉的記憶中,艾力身上總是披著黑大衣、跟輕蓋褐紅曲髮的黑紳士帽子是一套,無論是姿態還是氣息跟一個紳士無異,今晚也不例外。有時候他還會疑惑這真是名為「艾力」的面具嗎?唉,職業病又來了。威廉下意識揉一下鼻樑。
「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聽藍調。」威廉對來者露出苦笑,雖為他的早到感到愣然,但他更多的是安慰。
艾力勾起迷人的笑容向威廉輕笑,「反而今晚我想聽爵士樂。」
「呵,今晚的我們真不像平時。」當威廉垂下眼廉再抬頭,發現特製的雞尾酒已被端到自己面前。
什麼時候喜歡上以威士忌、比特酒(bitters)和方糖所撞擊的味道了?一開始強灌至喉嚨的記憶早以被各種要求沖淡消失,或是說他舌頭早以麻痺、為了生活、為了職責,為了維持一個被設定了的人生。
要否,誰會他媽的享受混雜辛辣、苦澀和甘甜的人生?
「……再來一杯瑪格麗特(Margar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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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的職業不許他感情用事。他棒住手中的瑪格麗特,思考了一會還是把它安放在兩人中間。那個位置,曾經是喜歡瑪格麗特的好友,阿諾曼常待的座位。
「太沉重了,我的朋友。」艾力指甲輕敲瑪格麗特酒杯,「我也一樣。」
「……」威廉半張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唯有仰頭將手上的古風一喝而盡,讓酒精的辛辣感擴散整個口腔。
威士忌的酒精含量不是開玩笑,威廉感覺到喉嚨的灼熱、往腦袋爆炸般的衝擊奪去他正常思考的能力。
「今晚!」威廉頂著微醺的紅暈面向艾力,「有下雨嗎?」
艾力意識到威廉失態、皺起忠實的幼眉,「你不該被酒精支配的。現在不是時機……」
「我知道我在幹什麼。」威廉再次對上艾力的視線,但視線只剩下哀慟,「今晚,有下雨嗎?」
哀愁是蒙住了玻璃窗的細雨,必將空間裡的活物沾染憂鬱。艾力向天長長嘆息,猶如剛吸取雪茄的餘韻,「沒有,但我還是帶傘子。」
他們並不是普通酒友而是「特務」,潛伏於敵方城鎮中扮演被設定的角色、洩露遊走日常間的機密。當特務接頭的暗號一出,便是交換情報的時候。
「阿諾曼今晚去那了?」威廉瞇起眼,輕敲動杯子裡的冰塊表達煩躁,「突然間失去消息。」
艾力淺嚐杯中的干馬提尼,嘴角微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去清除鼠患了。」
威廉的心停頓了下,結痂的手緊緊握酒杯。對這國家而言,他們便是可恨的溝鼠吧?散落各溝渠中收集情報,會突然從暗角冒出黑影咬斷主電線,麻煩的生物。或許對大局是一條無關痛癢的性命,然而對重情義的威廉是山崩地裂的哀痛。
「也……是呢。政府人員的工作地區附近是滅鼠重地。」理解事因的威廉深呼吸,抑制深處咆哮的衝動。他深知這只是當特務的開始而已,當深入這圈子越深,無論是友誼、原有的人格甚至所有也會失去。
「……最近滅鼠行動很頻繁,我上頭也覺得情況不住要離開一陣子。」艾力把酒一喝而盡,「還不知下次何時能見面。」
「怪不得你今晚這麼早,」又一個親近的好友要離開,威廉只硬擠起笑容面對,「原來是來跟我道別?」
「想起幾個月前你潦倒的樣子還真懷念,」艾力輕拍拍威廉肩膀,「一人也能適應異地生活的。」
不是艾力提醒,他也忘了自己飾演的是在飄泊異地、靠音樂維生的青年。
「……當然,我會健康的待在這兒直到先生你回來跟我在音樂上較勁。」威廉冒出苦笑成份居多的笑容,舉起空酒杯,「祝你武運昌隆。」
艾力配合地露出一抺笑容,優雅的舉起杯子。兩人一個眼神對望,也下意識的往中間的瑪格麗特碰杯,響起清脆的敲擊聲音。
「「再會時再來喝一杯吧。」」
後記:
好像……不太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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